安儿最终还是留在梁王府。Μ.chuanyue1.℃ōＭ
范婉揣着一封请封世子的折子回了京师。
一路上走了一个多月,等到了京城的时候，已经进了腊月门了，京师下了两场雪，小的那一场,雪也有脚踝那么厚,范婉一路走,一路忧心忡忡。
每次停了车,吴琳都看见国师蹲在路边,手指扒拉着雪团,眉心微蹙，瘦弱的肩膀好似扛着无数忧愁。
国师大人在想什么呢？
吴琳忍不住的揣测。
他本是内侍大监的徒弟,自然分到了不少小元丹，从两年前起，那时候国师还只是谢观主，他就对国师充满了好奇，这次梁地大疫,皇帝有心派一个内侍在国师身边服侍,顺带执行监视之责,是他主动与师父自荐，师父虽不赞同，却还是叫他达成所愿。ωＷＷ.chuanyue1.coΜ
经过这半年的相处,吴琳对国师了解的越深，就越被国师折服。
他对老百姓的态度，对孩子的态度,对妇人的态度……对阉人的态度，他都看在眼里。
他是真心实意的拜服他，甚至……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在回宫之后，依旧随侍在国师大人左右，哪怕只做一个小小的内侍，他也心甘情愿。
范婉并不知道吴琳内心的小九九。
她只觉得这国家真是惨。
先是瘟疫，再是雪灾，而且今年的温度特别冷，她自己倒是无所谓，上辈子在东北呆习惯了，可其他人却已经受不了了，恐怕吴琳自己都没发现，范婉的炭盆放的位置都更靠近他。
“刚进腊月门，就下了两场雪。”
范婉手抵着额头，旁边的红泥小火炉上面煮着茶汤，马车外头，雪又开始飘了，范婉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儿来递给吴琳：“叫他们一人一颗吃下去，好歹别生病了。”
“诺。”
吴琳赶紧的双手接过玉瓶儿，带着几分亲近的说道：“大人心肠真好。”
“好？”
范婉嗤笑着摇摇头：“到底是人命，得敬畏才行。”
说着摆摆手：“快去吧，我瞧云二都打了两个喷嚏了。”
吴琳这才出去了，一下马车就对着侍卫们招手，大雪中穿着紫红色的内侍服，唇红齿白，笑起来很有几分少年气，说起来，这吴琳瞧着老成，实际上年岁也不大，若是个普通公子，也才将将弱冠而已。
范婉将手放在小火炉上面烘着，目光却追随着吴琳。
吴琳起初还有些高兴，渐渐的就如芒在背了，这主子关注自己是好事，可这主子过于关注，就叫人心里瘆得慌了，和侍卫们插科打诨说笑了几句，吴琳就赶紧的回了马车，等进了马车才发现，国师的目光依旧看着窗外，显然，不是刻意追着他看，这叫吴琳忍不住的叹了口气。
“吴琳。”
就在吴琳松口气的时候，范婉突然开口：“手伸出来。”
吴琳条件反射的伸出手，然后略带凉意的手指就落在了自己的脉门上，这是在给自己把脉？
吴琳猛地抬起头来，差异的看向国师，却见她双目微阖，一手托腮，一手捏着自己的手腕，似乎在认真的摸脉，过了好半晌，范婉才收回手：“吴琳，我向陛下要了你在身边伺候如何？”
吴琳顿时心跳如雷。
“你的身子……尚有恢复的可能，我跟陛下要了你，你留在药圣宫里，待日后恢复了，也好娶妻生子。”
没错，吴琳虽然去势成了内侍，可他小时候却是个隐睾，也就是说，还有恢复的机会，只需要做个小手术就行。
吴琳倒是没想到，把脉完了竟然得了这样一句话。
他的身子还能恢复？
要知道他下头都割没了！
先是怔忪，再是震惊，最后就只剩下满腹的激动了，他还能恢复，他还能成亲，他还能有孩子，吴琳的眼圈霎时间就红了，‘噗通’一声跪下，颤抖着声音小声说道：“婢子愿意，大人，婢子愿意到大人身边伺候。”
“好孩子，起来吧。”明明自己还未加冠，说话却颇有几分老成。
范婉收回手，依旧是刚刚的动作。
吴琳压抑着泪意重重点头，起身恭敬的从红泥小火炉上倒了茶汤，侍奉的比之前更真心实意了。
风雪渐大，范婉回到京城时，一路上遭遇了四场大雪，车轱辘都埋了一半，走的很是艰难，到了京师城门口，外头徘徊着不少流民，范婉眉头愈发的蹙紧。
“这瞧着怎么比半年前更多了呢？”就连吴琳都发现不对劲了。
“先进宫再说。”
范婉安抚的说了一声。
吴琳点头，目光下意识的瞥了一眼范婉，哪怕国师在梁地只管了不到小半个月的内政，他也能看出来国师的得心应手，说起来，国师当真是什么都会呢。
吴琳下意识的将国师与皇帝比较了起来。
许是因为心里的主子变了。
范婉回宫，依旧穿的是一身粗布衣裳，他在皇帝跟前向来自由惯了，坐着马车就直接到了紫宸宫，紫宸宫里，几个老大人还在面圣，范婉干脆在偏殿里喝茶等待，倒是吴琳，第一时间洗漱干净，去找自己的师父兼干爹内侍大监。
时隔大半年才看到干儿子的内侍大监看着吴琳的眼神里都含着激动。
朝着紫宸宫里张望了一番，陛下正与大臣讨论的激烈，轻易不会叫他，这才往旁边撇了一步，带着几分慈爱的拍拍吴琳的肩膀：“不错，成熟了。”
能当个人用了。
吴琳红了眼圈，内侍大监待他真的比亲生儿子也不差了，所以他想到国师的话，忍不住小声说道：“儿子想干爹了，晚上与干爹秉烛夜谈。”
内侍大监多聪明的一个人呐，当即明白这是有私密话要说了，赶紧的点了点头。
等大臣们走了，范婉这才一甩袖子，见皇帝去了。
皇帝看见范婉眼睛一亮，第一件事就是叫范婉把脉，这半年国师不在宫里，他吃饭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什么时候就被害了，这没儿子的时候防兄弟，有儿子了防儿子，这当皇帝，可真是一点儿舒坦的时候都没有。
范婉能怎么办呢？
有这么个被害妄想症的皇帝，只能把脉咯。
一边把脉一边把梁王府的事给说了，然后从袖子里掏出请封世子的折子递给皇帝。
没想到，皇帝倒是被吓到了。
梁王多牛逼的一个人呐，在他小时候简直是心理阴影一般的存在，当年杀戮果断，做事十分残暴，谁能想到，这才过了多少年啊，竟然把日子过成了那样，梁王世子他是见过的，很是温和善良的一个孩子，结果却死的那般惨烈。
以人度己，皇帝想到了自己那十几个儿子。
顿时打了个寒颤。
重庶轻嫡乃乱家根本，皇帝决定，以后其它皇子哪怕蹦跶的再厉害，也不能越过皇后的嫡子去，不行，一个嫡子不保险，皇后现在还年轻呢，再生个五六七八个也没问题。
皇帝这么想着，晚上就跑去栖凤殿找皇后侍寝去了。
他决定了，皇后不生个五六个，他都不宠幸别的妃嫔，反正有个孩子就行了，还能指望生多了？
范婉不知道皇帝那奇葩的小脑袋里又想了些什么。
她提出回药圣宫看看，皇帝慷慨的答应了，不过离宫前，再三交代说次日清晨就入宫来，竟然连一夜都觉得时间太久了。
范婉走后，内侍大监服侍着皇帝去了栖凤殿。
因为是去的主子娘娘的宫里，那必定是要留宿的，内侍大监也得了个床榻安置，吴琳赶紧的打了热水来给内侍大监洗澡，顺带着将范婉的话告诉了内侍大监。
内侍大监差点没激动的踢翻洗脚盆。
“你说的可是真的？”内侍大监激动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自然是真的。”
吴琳也重重的点头。
“好好好，你有这个造化，千万不要声张，这宫里的内侍数百人，若是被旁人知道了，可就不死心了，你老实着点，低调点，过些日子，我想办法将你送到药圣宫去，日后你就服侍国师吧。”
内侍大监年纪大了，身体残缺，是真心将吴琳当自己的儿子看的。
吴琳也是真孝顺，他压抑着哭声：“干爹，日后要真有那造化得了儿子，定随了干爹您的姓，日后就是您的亲孙子。”
“那我真是死也甘愿拉。”内侍大监又是激动又是难受。
难受的是自己年轻的时候怎么就运道不济，不曾遇到国师这样的神人呢？
叫阉人生子。
这可以说，逆了天罡了，得瞒着，得死死的瞒着！
内侍大监捏了捏干儿子吴琳的手，两个人的目光一碰上，都能看见里面的郑重。
次日一早，皇帝还没起呢，马车就到了药圣宫门口。
范婉无奈，苏宝珠气炸了：“这皇帝是没断奶的奶娃娃么？一刻都离不得？胤禩当年也没这么离不得啊，不也带着他浓眉大眼的老婆满世界乱窜么！”
“咳咳。”范婉直接给这形容给呛到了：“胤禩可比他强多了，没有可比性。”
“那肯定的，别说胤禩，就说胤禛都比他强！”
虽然胤禛最后被康熙给坑成了亡国之君，可胤禛是个真办实事的，虽然心理也憋闷吧，可后来真改朝换代了，他也能放得下架子去干实事，这就是皇帝比不了的。
苏宝珠气的来回踱步：“你去看看城外头，流民越来越多了，他不想着解决这些问题，老盯着你做什么？”
她都多久没见婉姐了，就这一夜，干什么呀这是。
范婉看着她这模样倒是忍不住的笑，笑完了才拉着她说道：“别气了，我什么时候听过皇帝的话？”
因为一开始姿态摆的高，范婉现在做什么都不叫皇帝意外。
于是范婉就这么拖拖拉拉的到了傍晚才进了宫。
到了自己的小院，就看见吴琳站在门口，满脸殷勤的朝着自己笑。
好啊。
范婉拍拍吴琳的肩膀，只看皇帝日后表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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