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挥别父亲,泪洒盐运船坞。
她站在窗口,对着渡口的父亲远远眺望,渐行渐远,直到再也看不见,才回头坐下来,只是那眼泪却宛如水龙头似的,怎么都停不下来。
奶娘王嬷嬷心疼坏了,端着红枣茶就劝道:“好姑娘,莫要再哭了,你身子骨弱,如今又是在船上,若是病了,寻医问药都艰难,老爷送你入京,也是为了多几个人疼你,若知道你这般流泪,怕是要心疼坏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林黛玉反倒哭的更厉害了。
她抻着帕子捂着脸:“我也知道父亲送我入京是为我好,只是一想到这一去千里之遥,与父亲两地相隔不知归期,我便……”话音未落,已然泣不成声。
王嬷嬷笨嘴拙舌,也不知该如何劝。
当初太太之所以选她做奶嬷嬷,也正是因为她性子老实,不会掐尖要强,再加上她亲生的已经没了,一心一意的对着姑娘,若太太一直在,她这个性子是最好,不会把姑娘教偏了,可谁能想到,太太是个短命的,就这么去了,这样王嬷嬷的性子就不大行了。
“姑娘怕什么?左右老爷就在扬州待着,又不会到旁处去,你若是想老爷了,直接一封书信寄回来,这盐运的船年年来回个四五趟,姑娘想回来还不简单?”捧着燕窝进门的大丫鬟红袖一进门就瞪了眼王嬷嬷,然后语气轻快的劝道。
林黛玉叹了口气:“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你是老爷唯一的姑娘,老爷疼爱还来不及,常言道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姑娘就是太懂事了。”红袖轻轻的将燕窝放到林黛玉面前的桌子上:“临出门前苏姨娘特意让人给收拾了两斤燕窝,说让姑娘尽管吃,日后月月有新燕窝送过去。”
说着,她伸手轻轻的为林黛玉捏着肩膀:“其实姨娘也舍不得姑娘,只是姨娘知道自己身份,怕碍了姑娘名声,这才忍痛送姑娘上京,她让姑娘且等等,先住个一段时间,她一定想办法让老爷把姑娘接回去,姨娘说了,松哥儿还等着姑娘启蒙呢。”
红袖是苏宝珠的人,所以话里话外说着苏宝珠的好话。
“姨娘有心了,只是我怕父亲不同意。”
“这些姑娘不必管,总归是苏姨娘的事,姑娘呀只管养好了身子,就当去亲戚家做客就是了,再说姑娘自出生起也不曾见过外祖母,如今过去就当替太太尽孝了。”说着,红袖端起燕窝,温言轻哄着让林黛玉用了下去。
温暖的燕窝下了肚,林黛玉的悲伤也消散了些。
船坞摇摇晃晃,王嬷嬷抱着林黛玉哄着她睡觉,待睡熟了才和红袖说道:“你这丫头,牙尖嘴利的,那苏姨娘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这般在姑娘面前说好话。”
“我牙尖嘴利怎么了?要不是我姑娘如今还哭着呢,也就是姨娘想的周到,不然就你和雪雁两个三棍子打不出闷屁的性子,姑娘到那还不得被欺负死?”红袖眼睛一瞪,叉着腰一步都不让。
“那是姑娘的外祖家,怎么会欺负姑娘?”王嬷嬷气的胸口不停起伏,说起话来却仿佛舌头打了结。
红袖双臂环胸,翻了个白眼不屑道:“人家那样的府邸,光家里的下人都数百人,光主子们对姑娘好有什么用?但凡下头的不上心,使一点子绊子都够姑娘喝一壶的了,难不成日日去告状?就你们两个闷嘴葫芦,说不得最后还得姑娘来为你们出头。”
说着,她肩膀猛地撞了一下王嬷嬷:“起开,别以为自己奶了姑娘就拿自己当主子看了,我告诉你,在我这没这个理儿,你好好的伺候姑娘日后我还尊称你一声王妈妈,要是让我知道你在背后撺掇姑娘一些有的没的,你看我敢不敢拿捏你。”
王嬷嬷气的眼睛都红了,可她也是真的不会说话,坐在床边对着林黛玉就抹起了眼泪。
而红袖则是出了房门,去隔壁的屋子里坐着。
船坞并不隔音,隔壁的话雪雁老早就听见了,她连忙上来给红袖倒茶:“姐姐别气了,快喝口水吧。”
“你这丫头倒是个好的。”
红袖接过茶碗,上下打量了一番雪雁,才十岁的小丫头,满身稚气,眼神虽然忐忑,却还是敢直视她,显然不像王嬷嬷那样是真的没用,还可以教。
“再过些时日就到京城了,王嬷嬷那个老货心思浅,以为世上各个都是好人,咱们俩日日陪着姑娘,仔细紧着神儿,别让王嬷嬷把姑娘教坏了。”红袖提点一句。
雪雁立刻心领神会:“红袖姐姐千万提点着我。”
红袖满意的勾了勾唇:“只要你听话就行,咱们是去做客的,又不是恶客,只要不让姑娘受欺负就行,不必太过掐尖要强。”
雪雁也是聪明,知道王嬷嬷靠不住,红袖强势,立刻改换墙头,投靠了红袖。
林黛玉一觉醒来,舒服许多,再看窗外,只看见碧波微浪,轻舟摇曳,远远望去,岸边渔村成了微小的缩影,她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心中烦闷也消散许多。
红袖又端来了午膳,这一次林黛玉配合很多,很快就用完了。ωWW.chuanyue1.coΜ
到了下午,林黛玉看了会儿书,红袖就进来了,小声说道:“姑娘,船家的刘妈妈求见姑娘。”
“可是有什么事?”林黛玉放下书。
“说是受人之托照顾姑娘,特意来磕个头。”
林黛玉点点头:“那就让她进来吧。”
红袖立刻出去了,片刻后,带回来一个穿着兔皮袄子的妇人走了进来,妇人一见林黛玉就跪下来磕头。
林黛玉连忙起身去扶,又让雪雁端凳子。
等都坐下来后,那妇人才开口说道:“是宁国府的蓉大奶奶得知姑娘在这艘船上,特意提前托人给当家的说了,让我们多多照顾姑娘。”红袖端来茶,妇人连忙双手去接:“我这寻思着姑娘如今来了,无论如何也该来磕个头才是。”
“宁国府的蓉大奶奶?”
林黛玉有些疑惑,她只知道自己的外祖母是荣国府的,却不知这个宁国府是……
妇人连忙给解释:“这宁国府与荣国府还是一个祖上的子孙,同根同脉,都姓贾,按辈分来说,这蓉大奶奶还比姑娘晚了一辈。”
“竟是这样的原因。”这复杂的关系林黛玉也很是惊讶,同时又有些暖心,没想到这些亲眷对她的到来如此欢迎。
“正是如此,不瞒姑娘说,我娘家的弟弟如今正跟了小蓉大爷的船,扬州的胭脂水粉极好,年年都要来个几回,若姑娘日后想要传递个书信之类的,若不嫌弃,倒是可以托付。”
这下子林黛玉是真的激动了。
荣国府虽有信使,却不独走扬州,她也不愿为了一封信总去麻烦人,如今有一个直达扬州的,就最好不过了。
“那感情好,我在这里先替咱们姑娘谢谢妈妈好意了。”
红袖立刻上来给妇人行礼,妇人哪里敢受,立刻站起来避让,嘴里不停说着:“不敢当不敢当。”
待妇人告辞后,红袖立刻高兴的说道:“这下好了,日后姑娘哪怕月月写信也不怕老爷看不到了。”
“一年写个一两回便是了,哪里老能劳烦人家。”
“姑娘这话说的不对,咱们到时候给足了银钱,左右是赚钱,带封信的功夫也算不得什么,说不得人家巴不得咱们日日送信呢。”
林黛玉闻言,忍不住抿嘴轻笑。
原本漂浮动荡不安的心,如今也终于稍稍安定了下来。
林黛玉这边安定下来了,林府里面气氛却很奇怪,自从林黛玉上了船后,苏宝珠就再不给林如海一个好脸色,只顾着带着儿子关起院门来过日子。
林如海只以为自己想把儿子送到荣国府的念头让苏宝珠冷了心,他又不好解释说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保护儿子,毕竟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只有孩子在自己身边,才是最大的保护。
苏宝珠上吊的事还是刺激到了林如海,纵使不露面,家里最好的东西依旧供应到了榴院,反倒是林如海那边,因为守孝过的很是清苦。
不过,林如海过的好不好,苏宝珠并不在乎,她如今更在乎范婉的生死。
然而范婉这个当事人却一定都不着急,还老神在在的在家里做她的当家奶奶,晨起练武,白日看账,晚上读书,时间安排的紧紧凑凑,每天的日子过得单调又规律。
苏宝珠日日关注,日日抓狂。
只恨不得冲到京城来当面问一问范婉到底是怎么想的,现在可不是法治时代,帝王拥有着绝对的权柄,要她的命也就一句话的事啊。
但事实上,范婉还真就不着急。
为什么?
因为她觉得皇帝虽然想杀她,但也没有到立刻就要杀了她的地步。
当初她暴露小玉佩的举动虽然冲动,但也不是一点收获没有,至少范婉就敏锐的拿捏出了皇帝对废太子一脉的态度。
按照范婉原本的设想,老皇帝发现玉佩会有两个反应,一是立即点破,然后公开身份,给个爵位补偿打发,她毕竟已经成了亲,丈夫还是个不争气的,他就算施恩,也不会损失太大,一是不动声色,暗中却派杀手过来结果了她,趁着她的身份还没暴露之前,悄无声息的让她死。
可偏偏,老皇帝两个都没选,而是选择让四皇子调查她。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老皇帝压根就不想让她死,或者说,暂时不想让她死。
她如今就好似一个鲜香肥美的鱼饵,而执杆人则是皇帝,只有钓出几只废太子余党中的大鱼,她这个鱼饵才会失去作用,才可以去死,可如今……与她接触的唯一一个废太子的人,却是已经进了家门将近一年的涂夫子。
涂夫子谨慎小心,一年只与她见了两回,轻易不被人抓住把柄。
可也正因为涂夫子谨慎小心,范婉才觉得,府中废太子的人可能并不止涂夫子一人,或者说,不仅仅有废太子的人。
于是利用职务之便,范婉开始彻查府里这一年来进的人。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还真吓一跳。
贾蓉的院里被围的像铁桶似的,贾珍院里却是成了筛子,尤其是前两日,贾珍刚从外头抢了一对母女回来,这让范婉一下子想起了书中贾珍被定罪流放中的两大罪其中之一,就有□□母女不成,至其一家三口皆亡的大罪。
这一家三口是良民,不是丫鬟奴仆,随意打杀良民是大罪,便是皇子也是不敢的,可贾珍偏偏做了,如今贾家权势尚在,求告无门,真相被掩埋,可一旦未来帝皇清算,便会数罪加身,翻身不能。
贾蓉如今已经被她掰正了往正道走了,所以她绝不容许贾珍这个当老子的给儿子当绊脚石。
想到这里,范婉重重地将茶碗往桌上一放。
“瑞珠,去找前头来升大管家,就说调几个小厮过来,本奶奶有大用。”
瑞珠心里一凛,立刻低头:“是,奶奶。”
说完,就快步走了出去。
前头来升一听说大奶奶身边的瑞珠来了,立刻起身去迎接,结果却被告知,说大奶奶要十来个小厮有大用,来升虽然奇怪,却还是爽快的应了,当即点了十多个小厮跟着后头去了。
等瑞珠带着人走了,来升回了屋子,是越想越觉得奇怪,心里慌得厉害。
一盏茶没喝两口,当即熬不住了,立刻喊来自家老婆子,让她到后院瞧瞧去,这大奶奶要小厮做什么去了。
来升家的这一来一回,早已失了先机。
等到了大奶奶院里时,那对可怜的母女已经被范婉救了出来,如今就安置在耳房里,因为抵死不从的缘故,两个人都受了不少折磨,尤其那个当娘的,半边脸都青了。
“你们别怕,只要进了我的院子,就再没人敢对你们怎么样了。”
范婉亲自去安抚母女俩。
母女俩顿时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一个劲儿的跪在床榻上给范婉磕头:“奶奶是好人,谢谢奶奶,奶奶真是个大好人,我们母女俩这辈子都记得奶奶的恩德。”
小女孩紧紧贴着母亲身后,也不停的磕头。
范婉看着她,忍不住叹了口气,伸手揉揉女孩的脑袋:“可怜见的。”瞧着也就十一二岁,在未来还是小学生呢,贾珍那个老畜生也下得去手。
正说着话呢,外头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母女俩顿时瑟缩了一下。
“别怕,好好照顾你娘。”范婉叹了口气,安抚一声后就起身出了二房。
到了院子里就看见来升家的在吵闹。
与她一起来的,居然还有尤氏。
尤氏一见范婉出来了,立刻拿出婆婆谱来:“蓉儿媳妇,我听说你带人到老爷院里带了两个人回来,如今那两个人呢?”
“我何时到老爷院里抢人了?太太这话倒是可笑。”
范婉可不怕尤氏,尤氏这个女人就是个应声虫,空有个太太身份,却指使不动家里的婆子们,只能靠巴结贾珍过着紧紧巴巴的日子,真是没用极了。
“你声势那么大,带着十多个小厮过去了,此时却不承认,你也不怕老爷回来生气?”尤氏没想到范婉居然死不承认。
“生气?该是老爷院里的,如今可都在院里好好呆着呢,来嫂子你是管家里名册的,你且说说,老爷院里少了谁?”范婉走到桌边坐下,旁边丫鬟立即有眼色的上茶,范婉端起茶杯翘起二郎腿就喝了一口:“今儿个若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可别怪我这当家奶奶不客气。”
来升家的顿时一脸为难:“这……”
她偷偷的去看尤氏脸色,却见尤氏看都不看自己,顿时低了头:“没,没少人。”
“那不就是了,太太不分青红皂白的过来和我要人,反倒让我觉得难办了,我这一个萝卜一个坑,人数都是固定的,各司其职,谁也不妨碍谁,我跑到老爷院里要人是何道理?”
尤氏脸色难看极了,冲到范婉跟前,咬牙切齿的问道:“我说的是那对母女。”
“母女?”
范婉冷笑一声,重重的把茶杯往桌上一放,猛地站起来:“你只知道和我要母女,那你可知道那对母女可是良民,皇子都不敢强抢良家女子,老爷又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竟然比龙子凤孙胆子还大,你这个当老婆的,也是没用的,不知规劝就算了,还跟着后面助纣为虐,老爷点火你跟着扇风,人都说娶妻不贤毁三代,你这是自己没儿子就可劲儿的胡作是吧,我告诉你,我家大爷如今好容易进了国子监,别说是老爷了,就是隔府的两位爷爷敢挡了我家大爷的前程,我都敢带着小厮冲上门去。”
她一点脸面都不给这个便宜婆婆,直接叱道:“我今日就把话撂这儿,那母女我是护定了,若老爷觉得我这儿媳妇做的不好,干脆一纸休书把我休了。”
说着,她掩着面痛哭:“没了天理了,没了王法了,这胆子比天还大,与其最后被问罪,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好好的上进儿子的前程也不要了,大爷啊,与其被亲老子连累,不如你也去道观出家算了,好歹还能跟在祖父身边当个孝子贤孙,好歹博个美名啊。”
东府这一闹,西府那边很快得了消息。
等贾珍回了家的时候,就听说范婉带着那一对母女,拉着尤氏去了西府去了。
他跺跺脚,急急忙忙的赶紧去了。
进了荣庆堂一看,就看见那对母女凄楚的缩在椅子上,两个丫鬟正陪着,范婉正埋在贾蓉怀里哭的快背过气去了,王熙凤在旁边小声的安慰着,尤氏则是满脸尴尬的站在贾母的身前,而贾母脸色阴沉,显然也是在生气。
“老祖宗。”贾珍心道不好,进去就直接跪了。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贾母气的拍桌子:“你这是胆大包天,平时脏的臭的往屋里拉也就算了,总归是家里的丫鬟,可这良家女子你也敢碰,你可知道要是被人知道了,家里得招来多大的祸患。”
范婉来时说的严重,不仅把贾政的官位算计进去了,还把宫里的贾元春也攀扯上了。
贾母心里排名前三的就是贾宝玉,贾政,贾元春。
如今范婉直接给一网打尽了,贾母可不得震怒嘛,这事儿捂的紧还好,要是没捂住,那可真是要了命的大罪。
“平日里你一个人在东府,我管不到你,今天这事若不是蓉儿媳妇发现了,恐怕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有尤氏,男人们行为不着调,你个当老婆的也不劝着,反倒是两边瞒,你男人出了事你能得到个什么好?”
贾母到底舍不得骂贾珍,枪杆子直接对准了尤氏。
毒液尽情喷洒了个痛快,说的尤氏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最后,贾母总结性发言:“珍哥儿,你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范婉被贾蓉半搂半抱着离了荣庆堂,去了旁边花厅坐下,其他人则是回了自己的院落,那对可怜的母女被鸳鸯带去侧门那边,只等着贾母给了命令,她就送人出门。
贾珍跪在地上,贾母看着他,忍不住叹了口气:“珍哥儿……”
“老祖宗。”贾珍往前膝行两步,来到贾母跟前。
“蓉儿如今考上了国子监,已经一脚踏入了官场大门,你这当爹的,可千万不能拖蓉儿后腿啊。”
贾珍对儿子一向看不上眼,哪怕贾蓉考上了国子监也一样:“不过就是个监生罢了,捐个几百两银子也能进去。”
“胡说,这捐进去的,和考进去的能一样么?如今家里看似鲜花簇簇,可到底没有顶门立户的人物,宝玉还小,等他出息至少还得几年,如今蓉儿先行一步,等日后宝玉进了场,这叔侄二人也能守望相助,相互扶持,这样咱们两府的荣耀才能长长久久。”
贾珍顿时不说话了,他垂着头。
“蓉儿媳妇闹得厉害,她的身份……难不成你还真的一纸休书把她休了?”
贾珍张了张嘴,顿时卡壳。
是啊……他忘了儿媳妇的身份了。
“家里这么多丫鬟,外头粉头也不少,你若是真喜欢,都纳进来就是了,何必贪这强扭的瓜,只要是家里的,哪个你不能碰,非要碰外头那些要命的……”
贾母劝了几句也就放下了,最后挥挥手,就让贾珍走了。
等范婉再回来,贾母直接将她拉到身边坐,直拍着她的手:“蓉儿媳妇今儿个这事做的对,尤氏是个没用的,日后东府一应事务,还得你来操心才行,你回去看不过眼的,直接撵出府去,谁要是不同意,直接让他来找老婆子我,我给你撑腰。”
范婉立即大喜,一边流泪一边抱着贾母喊:“多谢老祖宗。”
然后转头回家就撵了不少人出来。
那些身份不明,行为奇怪的丫鬟小厮和婆子,范婉全都一刀切,直接给切没了,就连贾珍院里收了房的几个通房,因为没报备,也被范婉扔了出去。
而那对可怜的母女,范婉直接让王坤家的雇了辆普通马车,亲自送她们回了家。
一路走一路宣扬,说是王坤家的看这对母女眼熟,以为是老家的亲戚,就让人请过去做客,结果请人的会错了意,用了强硬手段,王坤家的得知后很是生气,又把母女俩留在家里住了两天才送了回来。
因为王坤家的满身富贵,是真是假其他人也不知道,最终也只能认下这份认错亲戚的话。
等到了她们家,王坤家的拿出一百两银票递给因为重逢而喜极而泣的一家三口:“奶奶心善,给了安家银子,你们这次也是无妄之灾,只是流言伤人,你们还是赶紧的从这地方搬走,到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安置下来,日后好好过日子吧。”
一家三口哪里见过这么多的银子,当即跪下来千恩万谢。
等王坤家的一走,三个人抱头痛哭一阵,然后连夜收拾了家里的东西,直接搬家了。
解决了这个祸根,范婉神清气爽。
当然,最让她神清气爽的是把家里的蛀虫清了一大半,如今只剩下几个最大的了,这几个不着急,等贾珍死了再清理也来得及。
贾珍被儿媳妇告了状,顿觉失了面子,整日里喝酒骂人,对着尤氏也是没有好脸色,后院妾侍也是受苦颇深。
范婉可不管他怎么想的。
她只知道,十月底了,林黛玉要到了。
这一日,周瑞家的又来接贾惜春,当然,这次是有了借口的,说是家里要来客人了,请贾惜春过去玩两天。
范婉也没拘着不让走,只说过几天有一场小考,让她就算到了西府也别忘了读书。
贾惜春虽然不情愿,却也知道这一趟非去不可,毕竟侄媳妇刚找了老祖宗撑腰,总不能过河拆桥,一点好处都不给老祖宗,所以她收拾了东西,带着自己的四个大丫鬟,八个小丫鬟,两个管事嬷嬷,浩浩荡荡的就去了西府,她原本在西府住的院子里就有几个小丫鬟,而且本来就不大,她们一过去,院里立刻就拥挤了起来。
最后没办法,只好又把旁边一个厢房给收拾出来安置,这才都住下了。
贾母听到信儿后,在屋里忍不住和大丫鬟鸳鸯叹息:“这蓉儿媳妇无论是脾性还是手段都厉害的紧,就连蓉儿这个混球也能被她掰正了,可见这根骨里的东西,真是没法子说……四丫头这一回去,再回来和家里的丫头们就看出高低来了,想当年,敏儿我也是这样教养的,前前后后的,走到哪儿不是一大堆人伺候着,如今再看看家里几个姑娘们……哎……只盼着家里的男人们顶上门户,日后也能给姑娘们撑腰。”
鸳鸯一看贾母有些意兴阑珊,连忙劝道:“如今东府小蓉大爷也进了国子监,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能得个官呢,等宝玉长大了,有二老爷和小蓉大爷帮衬着,哪有不能撑门立户的道理。”
贾母一听这话顿时高兴了:“是这个理儿。”
她的宝玉才是镇宅的宝贝,贾蓉之流,都是为宝玉铺路呢。
荣国府为了即将远道而来的林姑娘忙忙碌碌,范婉这边依旧按部就班,督促贾蓉多与两位世子爷联络,这不,贾蓉刚叫人打了一张好弓,一到手立刻下帖子给世子爷,约好了去庄子上打猎去。
当初说好了要到这里来买地皮建庄子,他们言出必行,周围一大片土地都被他们买下来了,如今正请了工匠建庄子,在此之前,还是得现在范婉的庄子上落脚。
贾蓉是个会来事的,再加上范婉的支持,三个人的友情与日俱增。
两个小世子投桃报李,经常为贾蓉分析一些国子监中的势力分布,比如说某两个学子的父亲不对付,所以在国子监中也是针锋相对,让贾蓉小心点儿,别被卷进去当了炮灰之类的。
贾蓉听得是同学情谊,范婉听得却是朝堂风云,贾蓉的每一句话都在补全范婉心里的朝堂版图,她从中抽丝剥茧,想要分析最后灭国的原因。
她一直都没忘记自己真正的任务,那就是延续国祚。
系统没有明说鲜卑是什么时候打进来的,只给了一个标杆性人物,那就是荣国府的贾兰,只说贾兰投靠鲜卑,考中进士,当了官员,李纨给气死了,除此之外,什么都没说。
如今贾兰已经五岁了,荣国府的剧情是十三年……也就是说,最快十三年就要灭国。
从目前贾蓉所说的这些朝堂之事中,她能看出这个国家虽然活力不足,老皇帝还有点重文轻武,贪污腐败,卖爵鬻官也时有发生,但总体量上来看,这个国家还是有中兴之相的。
只要没有那个大型天灾,高官集体暴毙的事情发生,就凭现在那几个能干且忠心的皇帝心腹,就算是个傻子继位也不可能只坚持了十三年。
那么这短短的十三年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犹记得原书中,元春省亲那一段就写的明明白白,太上皇和皇太后准许妃子的娘家人入宫探望,可见宫里是有太上皇的,还表明了新君刚继位不久,不然太上皇实在没必要下这一道圣旨,而如今龙椅上还坐着老皇帝,也就是说,元春封妃之前,也就是这几年,皇帝必定会禅位。
有了这个依据,范婉将目光投向几个皇子。
大皇子圈了,但不是没有起复的机会,记下,二皇子是甄贵妃的儿子,pass掉,三皇子……嗯,有可能,出身高贵,母家得用,先记在小本本上,四皇子……那个行走的刷分机器,也有可能,因为系统对他有特殊反应,再说了,宫女生的又怎么样,宫女生的登基的还少么?
五皇子先天病,六皇子过继,七皇子早死,八皇子过继……这么一想,有竞争力的居然只剩下三个皇子了?
范婉脑内CPU顿时卡壳了一下。
不由对老皇帝XX质量表示怀疑……这都生的什么糟心孩子。
随即又想到水涵和水溶,这俩明明是好孩子啊……那看来就是老皇帝的能力问题了,连自己的儿子都压不住,为了保住小儿子,只能将他们过继掉,也真是无能的可以了。
义忠王都死了十几年了,头发花白的涂夫子还在伺机搞事情……至少在人格魅力上面,老皇帝好像输了呢。
就在范婉发散思维胡思乱想的时候,瑞珠来禀报说:“奶奶,西府那边林姑娘到了。”
范婉愣了愣:“知道了,
她合上看了半天一个字也没看进去的账本子:“今儿个西府那边忙乱的很,等会儿让莲叶去大姑娘那边伺候着,就说过几天等林姑娘安置好了,再请她过府做客。”
瑞珠迟疑:“林姑娘如今还在孝期呢,咱们请人家过来,怕是不好吧。”
范婉摇摇头:“不妨事,你这么说就行了。”穿书吧
见范婉坚持,瑞珠也只好去找莲叶了。
莲叶到的时候,荣庆堂里正哭成一团,她到学堂里找到了百无聊赖上课,只等着放学的贾惜春,将范婉的意思带到后没多会儿,就听上头夫子说:“今儿个家里有客人,想必姑娘们也要去见客,先放学吧。”
几个姑娘顿时高兴极了,收拾好东西就带着丫鬟婆子们往荣庆堂去了。
等到了荣庆堂,几位小姑娘一见面,瞬间互相有了好感,姐姐妹妹的一喊,很快就熟稔了起来。
然后贾母就喊了林黛玉的下人上来磕头。
一看只有三个下人,贾母顿时不满了:“这怎么能行呢,就三个下人,哪里能伺候的过来。”于是就将身边的二等丫鬟莺歌改名叫做紫鹃,赐给了林黛玉做大丫鬟,然后指着贾惜春给王熙凤说道:“一切比着四丫头来。”
王熙凤迟疑的看看王夫人,却见王夫人只顾着捻瓜子,一声不吭。
这迟疑只一刻,便立即点了头:“欸,老祖宗都发话了,我能不依么?”
林黛玉多聪慧的一个姑娘,一打耳朵就听出不同来了,显然这家里的姑娘也不是同一个待遇的,她好奇的看向最小的贾惜春,却见贾惜春对她灿烂笑了一下,偷偷牵住她的手,歪过身子说起了悄悄话:“我在西府这边行四,在宁国府那边却是大姑娘,家里侄媳妇说了,等你安置好了,就请你过去做客。”
这话一出来,林黛玉就明白了。
贾惜春在宁国府那边必定是受宠的,所以丫鬟婆子也多些,而荣国府这边,怕是要单薄些,一想到这里,她脸色顿时有些发白,眼中泪意翻涌。
贾惜春是宁国府的姑娘,早晚有一日是要回家的,等她一走,自己就成了府里最特殊的姑娘,外祖母这样虽然是疼爱她不假,可也让她和旁的姐妹有了区分,她这客居的表姑娘竟比家里的孙女儿排场还大……两个舅母会怎么看,还有刚认识的姐姐妹妹怎么看?
一时间,林黛玉就乱了心神。
等到贾宝玉下了学回来,两个人一见面,又因为玉佩的事闹了一通,林黛玉愈发感到惶恐,连晚膳都用的不佳,等用完晚膳,红袖从箱笼里翻出一把小米,蹲在茶水间悄悄的熬小米粥。
袭人过来时,红袖刚巧不在。
等袭人走后,红袖端着小米粥回来,就看见林黛玉在哭,她忍不住叹了口气:“姑娘用一口吧。”
“我不想吃。”林黛玉摇摇头。
“姨娘特意交代了,说姑娘脾胃虚弱,让一定看着姑娘用膳,你如今不吃,若是病了,又累得老爷心疼。”
林黛玉这才起身喝粥,清爽温热的小米粥下了肚子,顿时将之前油腻反胃的感觉给压了下去,红袖瞧着她这样,忍不住叹息:“这样下去可怎么好,姑娘还要守孝呢,这天天大鱼大肉的……”
林黛玉闻言,又眼睛一酸,落下泪来。
荣国府这边因为多了个表姑娘,每一房里都多了谈资。
宁国府那边,贾珍又喝的醉醺醺的回了家,恰好见到贾蓉扶着范婉的胳膊在院子里散步,那副夫妻恩爱的模样,顿时刺激的他眼睛都红了。
他心里愤恨,他这个当老子的,睡个女人还要被儿媳妇说三道四,闹得两府都知,可见是因为自己的儿子没有用,被一个女人给拿捏住了。
当即发了疯,随意找了个借口就请家法要打贾蓉。
贾蓉从小挨打到大,见父亲动了真火,当即跪下来受罚。
贾珍心里存了气,一下比一下还重,范婉去拦也没用,贾珍直接让两个婆子拖着范婉,嘴里嚷嚷着:“我要打死你这个不孝子。”
贾蓉面无表情的挨打,心里愈发的冷。
范婉挣脱开两个婆子,拉着贾蓉就护在了身后:“老爷有什么气说出来便是,何必撒在大爷身上,大爷还和北静王世子约好了明日要跑马,要是把大爷打坏了可怎么办?”
贾珍一听这话,顿时更加生气了。
“你自觉有用了,能干了就不把我这个老子放在眼里了是吧。”
贾珍撸袖子:“老子房里的事你也敢管,我看你是反了天了,今天我非得打死你不可。”
贾蓉跪在那里不吱声,一副任由打骂的模样,只是那双眼睛却泛着冷意,平生头一回觉得,他这个老子真是懦弱又无能。
贾珍看到贾蓉的眼神,酒意突然清醒了些,手里的家法骤然落地。
颇有些惊惶的往后倒退几步。
他一言不发的离开,等出了门,再回头,就看见那柔弱的儿媳妇正心疼的掏出帕子为儿子擦汗,而他……也是平生第一次在亲儿子面前如此的狼狈。
突然,他眼神凶狠的看向范婉。
都是这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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