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他不来图谋自己,无疑受了髡贼招安之后,孙大彪是不会再和髡贼刀兵相见,髡贼便可以从容来攻打自己。到时候他危如累卵,这大哥能隔岸观火就算是大仁大义了,搞不好还会来个落井下石。
这种疑惧折磨的冯海蛟忧心忡忡,一直怀疑自己当这个“把总”是不是当错了――早知道不如主动去投降澳洲人了。思来想去,只好去问计毕轩盛了
毕轩盛自然也容不得孙大彪的脚踩两条船。毕竟杨举人派他来得目的是在阳山给髡贼找麻烦,把髡贼拖住。如果孙大彪左右逢源,和冯海蛟僵持着。这阳山还是乱不起来。不但乱不起来,时间长久了,这冯海蛟也会跟着动摇。
他自诩小诸葛,只觉得没过去一直是被爹压着才没能大展拳脚。现在独当一面,自然要好好的筹划一番了。
眼见着冯海蛟来向自己问计,毕轩盛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低声道:“老爷疑虑的是!这孙老爷说是和东翁您歃血为盟,相不互攻。然则人心隔肚皮,万一……”
“这个我晓得,还用得着你说!”冯海蛟没好气道,“如今我上了大明的船,势单力薄的,万一澳洲人来攻打,咱们一个也跑不掉!连你那**杨老爷也是迟早荡秋千的份!MD,他说给老子的火器呢?还有那姓詹的卖屁股的,说什么要拨给我银子,到现在连个毛也没看到!屁!”
毕轩盛微微尴尬:这空头许诺自然当不得真,不过真要惹恼了这匪首,自己小命不保不说,难保他不会来个一不做二不休,去投奔髡贼。
“从会宁和梧州过来,都要一段时日,况且现在路途不靖,詹、杨二位老爷要送东西来,怕也是举步维艰。咱们现在的局面,等不得他们,只有自己干……”
“干?这么干?你说个道道来!”冯海蛟瞪起了他的一双小眼睛,凶光毕露。
毕轩盛暗暗胆颤,心道这货还真是个积年的老水匪!不由得将轻慢之心收起,毕恭毕敬道:“老爷稍安勿躁,学生有一计……”
“小休息结束了,大伙准备上路啦。”尤辞仁一边吆喝着,一边戴上了新发的遮阳盔,又拿着毛巾擦汗。
随着他的吆喝,原本懒懒散散躲在树荫下的民夫和国民军们拖拖拉拉的从树荫下走了出来。
七月的天,热的象要下火,进入六月之后,天上便没下过一滴雨,烂泥路上覆着一层浮灰,路边的草都蔫了。这样的天气还要在日头下赶路,难怪人人都没有好脸色。
“中尉,天气这么热,是不是再多歇息十分钟。”负责管理民夫的下士凑过来说道。
“你糊涂!现在还不到中午,趁着不算太热不多走几步路到大崀圩打尖,准备午后晒人肉干么?”尤辞仁斥道,“趁现在赶紧走,午后歇个晌,下午还得紧赶着到宿站。天黑了不安全!”
下士讨了个没趣,只得讪讪的离开,自去催促民夫。
民夫们将紫电手推车上的绳子重新整理一番,捆绑结实。这些车一共有十辆,上面捆着装粮食的草袋,还有一些统一样式,却又大小不一的口袋和箱子,上面都盖着红色的铁拳军徽和蓝色的号码。这是联勤统一制作的包装材料。
这是向永化输送物资的补给车队,这样的补给每周一次。运输的主要是粮食和部分无法就地调达的副食品。每车装载三百斤,配两个民夫,一拉一推,平时不算太费力,只是如今天气变得很热,民夫上路便觉得辛苦倍于往日了。
除了二十个民夫,还有一个班的国民军士兵护送。原本这样的护送并不需要尤辞仁这样的少尉军官出马,但是因为最近形式复杂,永华的瑶民又有骚动的迹象,罗奕铭便派他去永化,调查一下当地的情况――尤辞仁是国民军中少有的旧读书人出身的军官,不但识文断字,办事亦颇有章法。
原本尤辞仁在伏波军中是大有前途的,不过由于半年他被诊断出了身体有病,不适合队列服役,原本是要退伍的,不过尤辞仁不愿意到后方去,便被派到了阳山当治安科副科长。为了开展工作方便起见,他平日穿国民军的制服,戴中尉的军衔――和他在伏波军里一样。
不过几分钟,队伍便整队完毕。尤辞仁照例检查了车队情况,还检查了每个士兵的装具。国民军士兵普遍作战素质较差,战斗力不强,对条例的遵守程度更是远不如伏波军,因而不得不花很大的力气在矫正他们的各种小毛病上。
“每支枪都要上好弹药!不要怕麻烦,更不要怕走火!”尤辞仁不厌其烦的说道,“阳山还没有太平,要时刻警惕敌人的突然袭击!”
士兵和民夫们愁眉苦脸,好不容易捱到了尤中尉宣布“出发”,大家反而都松了一口气。穿书吧
尤辞仁把下士叫道身边,低声道:“前面是大崀圩,那里的情况怎么样?”
这是他第一次带队押送物资。大崀圩的情况他是了解的。虽说盘踞其中的孙大彪接受了招安,实则手下人马并未经过整编改造,补给车队要经过,他自然不放心。
“不要紧,孙大彪很识相。”下士并不以为意,“他回到大崀圩之后,我们经常经过他的地盘,不管是补给车队还是单独人员,他从来不敢留难。每次都是礼送出境的。连我们在大崀圩打尖吃饭都叫不收我们的钱……”
尤辞仁点了点头,不过,他已然不太放心。这些地方豪强变幻无常。刚和你称兄道弟,转头就可能在背后捅上一刀。他对王初一当初没有集中力量攻占大崀圩一直有腹诽。这个通往瑶区的交通要道怎么能落在孙大彪这样的人手里?万一他起了坏水,驻永化的中队就会十分被动。
虽说王初一在会议上透露了他的真实目的,但是尤辞仁觉得他的算盘十分可笑,不可控的因素甚多。然而这些话他也只能和罗奕铭说说――毕竟王初一才是县长。
一路无事,车队在午前抵达大崀圩。路上设卡的团丁一见来得是国民军,不敢啰嗦,赶紧搬开拒马,让他们通过。
大崀圩是通往瑶区的交通要道,原是个商业发达的集镇。不过前不久的八排瑶之乱,永化瑶民打破了大崀圩,抢掠之后放了一把火,把圩内街道建筑烧毁十之八九。如今尚未恢复元气,依旧是满地断壁残垣。只是商贩已经搭起棚子,做起了生意,街道上颇为热闹,除了陆续回来的本地百姓,周边的百姓也到这里来赶集贩货,人群中,时不时的还能见到瑶民。
他们一进圩,便有孙大彪的一个管家闻讯赶到,又是作揖,又是客套。听闻他们是要当地打尖,便将补给车队领到一处空场上。这里大约原本是什么房子,如今烧得只剩下一片白地。只在当间修了几个竹棚,下面放下缺腿少脚的桌椅,供过路客商打尖吃饭。
“来来,请兄弟们都请坐下,”管家招呼道,“我这就叫人预备饭菜……”
“不必太费心,”尤辞仁道,“天气热,亦不能吃得油腻,米饭菜蔬,拣新鲜的上。”
“是,是,长官说得是。”管家道,“小的们这里有现成的预备,都是过路客商吃的,虽然粗粝,倒还干净。”
说着关照人将饭食搬上,尤辞仁看了一眼,只是放凉的米粥和腌过的瓜菜,还有一大缸子绿豆汤。不但器具食物干净,也觉得很合用,当下点点头。下士低声道:“中尉,我们常在这里打尖,不碍事的。你老就放心用吧。”
“车队上的物件可有人看守?”
“不用看守,他们不敢动的。”下士常带队运送补给,嘴巴一努道,“车就在对面的棚子下面,他们派人瞧着呢。您老怕丢东西,他们更怕!”说罢得意的笑了起来。
尤辞仁对他的麻痹大意很不以为然,不过就眼前的情况看,孙大彪和土匪大约还是区别的,毕竟在他自己的地盘上,大约不至于太乱来。
正吃着饭,看到旁边一个草棚里,坐着几个瑶民,在吃着芋头之类的东西,却不见他们要吃得东西,伙计只是放上一叠大碗,一大壶茶水。
看他们的面色青灰,举手投足都有一种虚弱无力之。尤辞仁觉得奇怪,问道:“这些瑶民既然在这里打尖,怎么不要吃得?”
管家陪笑道:“他们都是到这里卖山货换盐的。换了盐在这里歇歇脚再回去。老爷仁厚,可怜他们穷,就让他们在这棚子里歇歇脚,吃干粮,茶水亦不要他们钱。”
“原来如此。”尤辞仁点点头。看这些瑶民的样子,显然是许久没有吃到盐的模样。再看他们随身带的物件,装盐的竹筒轻飘,显然没多少盐。
“你这里盐价多少?”尤辞仁随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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