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其他村落一样,栖水村也有依山建坟的习惯,远处山坡上随处可见掩映在荒草中的坟茔墓碑,哪怕白天也显得稍微有些渗人。
嵇星望眺望坟山,问道:“有些远,要过去看看么?”
“嗯,不过先留张纸条在这里。”
李昂用纸笔,留下几张纸条,上面用南周文字写着自己一行人的见闻,特别是栖水村村民会在夜晚变为恶鬼的情况。
他将纸条贴在庙宇的不同地方,目前廖凯风、阎言、玉书生、王黎年等四人下落不明,如果他们也来到了栖水庙,就能得到提醒——
王黎年手上掌握着正魂香,就算不能解决异变本身、直接令异变消失,有正魂香在,也有办法出去。
一行人来到坟山上,发现坟茔众多,但颇为分散,且新坟旧坟夹杂在一起。
嵇星望问道:“有什么疑点么?”
“唔...”
李昂观察了一番,“最早和最晚的坟墓,与栖水村建村与消失的时间,都对得上。嵇修士,你带土融符了么?”
“带了,你要做什么?”
“开棺。”
李昂从嵇星望那里要来符箓,将十数座坟茔表面土层融化,打开棺椁。而结果让众人大为惊讶。
一些棺椁中有正常骸骨,而另一些棺椁中,空空如也,只有头发、衣服,以及一些生前的个人物品,分明是衣冠冢。m.chuanyue1.com
“怎么会这样?”
嵇星望皱眉说道:“衣冠冢是找不到死者遗体前提下,设置坟茔,供生者纪念。
以栖水村这种外出不便的闭塞情况看,会出去经商闯荡的人想必不多,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衣冠冢?而且时间上也这么奇怪,只有旧坟才会有衣冠冢,新坟中都有骸骨。”
“再多开几个棺材看看。”
李昂打开更多坟茔,发现衣冠冢的规律更加明显——建村前八十年的旧坟,几乎全都是衣冠冢,而建村八十年后的这一百年里,衣冠冢数量大大减少,并且越往后,衣冠冢数量越低。
近三十年,更是一座衣冠冢都没有。
四人面面相觑,这代表了什么?
————
“终于,走出来了。”
山林间,廖凯风、阎言、玉书生三人,长舒了一口气,从密林中走出。
他们三人也是在大风与地震发生后,失散在山坳各处,好不容易聚集起来,又遭遇到了雾气中不知来源的袭击与鬼打墙,直到现在才走出山林。
“到现在也没看到有人发射通讯烟火,其他人不会都死了吧?”
廖凯风阴郁道:“那什么路飞、嵇星望死了也就死了,但王黎年身上有正魂香,他要是不声不响死了,我们说不定会被永远困在这里。”
“快闭上乌鸦嘴吧。”
阎言冷冷道:“这次的异变可不简单,范围覆盖了周围这么一大片山区,引发异变的正主都还没见到。要是再多死几个人,我们也不用想着出去了,找个地方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祈祷镇抚司能早点过来接手。”
“你确定?”
廖凯风阴沉着脸说道:“按照镇抚司的尿性,就算他们过来解决了异变,欠下救命之恩的我们也得跟他们签订契约,给镇抚司打几年,甚至十几年的白工。”
“到时候不是还有太原王氏么?我们都过来帮忙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说也得把这人情债结了吧。”
玉书生说道:“好了,前面有座庙。廖兄你身上的伤势怎么样。”
“哼。”
廖凯风按住心口一侧,脸色有些发白,但还是冷哼道:“暂时死不了。我们走吧。”
三人走进栖水庙中,廖凯风坐在角落里,背靠墙壁,默默恢复力气,
阎言扫了眼祭坛上的水果贡品,冷漠地从怀中取出干粮,有一口每一口地吃着,
而玉书生则翻检搜索寺庙,找到了几张纸条。
“路飞留下的?他已经和其他人汇合了么。用南周文字书写,是怕被栖水村村民捡到?”
玉书生皱着眉头看起纸条内容,阎言凑过头来,一同阅读。
栖水村历史...地势...祠堂...栖水神的传说...
蓦然间,玉书生目光一凝,脊背寒毛倒竖。
‘栖水村村民,会在夜晚过后,变成恶鬼,白天再恢复成常人模样,并且被杀死后,疑似还会复活。’
玉书生想到一件事情,下意识地用眼角余光,扫向寺庙角落。廖凯风正坐在那里,捂着伤口,低垂着头。
昨天傍晚过后,廖凯风被浓雾中的不知名存在袭击,整晚失联,直到天亮过后,他才出现,与二人汇合,并声称自己只是受了重伤,勉强逃出来。
但他的伤势...
滴答,滴答。
淋漓鲜血沿着廖凯风的指缝滴落,在身下积成一滩血泊。
他缓慢抬起头,望向突然陷入沉默的玉书生与阎言,面无表情问道:“接着读啊,怎么不读了?”
“结束了,纸上只说让看到纸条的人尽快去找他们。”
玉书生面不改色地笑了笑,“你的伤没事吧?”
“都说了多少遍,死不了。”
廖凯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掌,从地上站了起来,像是要证明自己一般,掀起上衣一角,露出了位于胸口的杂乱、深邃伤口。
“看,没事吧。”
他抬起手掌,抚平伤口处翻起的褶皱皮肤,但无论如何也无法彻底抚平,轻轻“啧”了一声,伸手将那块糜烂零碎的皮肤,整条扯了下来。
滴答滴答。
鲜血淋漓流下,廖凯风像是没有察觉到痛楚一般,面无表情地继续抓挠着伤口。
他越是想要将伤口弄平整,越是让伤势恶化,只能一块一块将皮肤撕扯下来,堆在脚下。
肌腱,血管,骨骼。
廖凯风的胸口已经露出了森森白骨,能透过骨骼看见下方早已停止心跳的心脏。
“呼,终于不流血了。”Μ.chuanyue1.℃ōM
廖凯风微微一笑,抬头望向玉书生与阎言。
迎接他的是一团符箓。
轰!!
院墙坍塌,房梁倾倒,烟尘弥漫。
念线,拳风,符术,此起彼伏。
良久,玉书生与阎言跌跌撞撞走出化为废墟的栖水寺,阎言手上还拉着一根念线,念线另一头拖拽着廖凯风的无头尸首。
“想不到,廖凯风已经是鬼了。”
玉书生艰涩道:“而且还陪我们走了一路。”
“别说那么多没用的了,先把他碎尸万段再说。还记得纸条上的内容吧?被杀了的恶鬼,可能会变成水迹脱身,次日重新复活,而且没有之前记忆。”
阎言摇了摇头,用念线将廖凯风尸首绞成碎末,再拿出符箓,将碎块全部焚烧成灰,“希望这样有用。呼,走吧,去找嵇星望他们。”
阎言收好念线,回头看了玉书生一眼,发现后者表情不断变化,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一般,“怎么了?”
“没什么。”
玉书生勉强扯动嘴角,“只是在想廖凯风死得无声无息,有些兔死狐悲。”
“呵,常年刀口舔血,总会有失手的时候。想必连他自己,都做好了心理准备。放心吧,太原王氏毕竟是五姓七望,抚恤钱会寄给他的家人。”
阎言摇摇头,挠着脸颊向坟山方向走去,随意道:“走吧,这里似乎天黑得比外面快,再不走又来不及了。”
“嗯。”
玉书生点了点头,跟在阎言身后,脑海中还在回想着刚才自己看见的那一幕——阎言脸庞的皮肤,正在缓缓溃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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