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魏两位襄理却在一盘窃窃私语,他们虽然也是归化民干部,却不是“临高干部”,而是在江南和广东招募的,多少有些“意志不坚定”。虽说他们并不怀疑元老院的强大,但是眼下身处危境之中,多少有些动摇。实话说,他们并不太相信乌开地能想出合适的办法,但是逃之夭夭的念头在廖三娘的凌厉目光下也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眼下多是“听天由命”的心情。
一群人各怀心思,乌开地却回来了。萧襄理忙问道:“怎么样?齐班头是什么章程?”
乌开地道:“他来是通知咱们,明日里就要来拘押人证过堂,要我们把人证预备好。我是跑不掉的,明日一定要去过个堂……”
萧襄理不安道:“你如今是德隆的主心骨,被拘去了我们怎么办?”说着两位襄理都面露惊惶之色。
“不碍事。”乌开地坐下饮了一口茶,“齐头儿说了,一共要拘十个人去,只要明日亲自过一次堂,之后只要班房里有十个人就是。只记得审问的时候随叫随到便是。”
说着他拿出一张名单,上面头一个赫然便是乌开地,接下来除了荷香之外,两位襄理和几个平日里德隆的骨干、经常为冷凝云办事的仆人都名列其上。
萧襄理道:“话是这么说,不过万一是钓鱼呢,把咱们都骗过去一网打尽……”
魏襄理摇头道:“要一网打尽何必这么费事?顺天府衙门这会就可以把咱们都拿了去――难不成你还跑得掉?”
“不错,”乌开地道,“齐头儿没必要诓我们,算是卖了我们一个很大的交情了。”
有了这个交情,乌开地接下里要请官府“查封”的事情也有了几分把握。其实刚才他已经和齐班头谈好了价钱,一共八十两银子的“辛苦费”,外加三十两银子十个人的“替身”费用。相关的人证都由齐班头搞定。
这算是非常给面子了,特别是能用替身,这可算是帮了大忙了。乌开地知道,这桉子若没有刘推官甚至是钟府尹的默许,齐班头是绝不可能放这个交情出来。穿书吧
众人又商议了一番对策,尤其是明日上堂之后如何答话。乌开地的建议便是实话实说,除了牵扯到澳洲人的事情不谈之外,其他都可以说。
“……这件事我们其实所知也有限,所以刘推官她们问什么说什么便是,只要不涉及到元老院的事,不用刻意隐瞒。”
萧襄理惴惴道:“这个……过堂不会动刑吧?”
乌开地苦笑道:“您老放心,齐班头那头我自然会打点,就算动刑也不会叫您吃苦头!只是这事得尽快解决,要不哪天皇上来了兴致,要东厂锦衣卫‘仔细着问’,进了镇抚司大牢,那真是神仙也罩不了……”
这番话说得萧襄理脸色煞白,连带着魏襄理等人一个个都面露不安之色。李儒风不满地看了乌开地一眼,心想你这吓唬人好没意思!当下咳嗽一声道:“我们尽快把事查清了就是。大伙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莫要胡思乱想。”
言罢,众人各自散去。李儒风、廖三娘和乌开地却没有动身,眼下还有一桩要紧的事情要做:救镖。
冷元老被劫持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指望官府救人是痴心妄想,只有靠德隆自己了。
“这件事,我提议向总部求援,”乌开地说,“事关元老,怠慢不得。”
“向总部求援我不反对,但是总部就算能派人来也得是十天之后才能到,这事等不了这么久。”李儒风道,“求人不如求己,我们还是尽快去找人。”
乌开地只觉得眼前是一团乱麻,根本看不到头绪。如今他方寸有些乱,只得点头应允。
廖三娘略一沉思,道:“乌先生,冷老爷贴身侍奉的人,可否都叫来问讯?”
“这个容易。荷香和燕红都在内宅,只是他原本贴身的小厮和警卫都被杀了……”
“除了她们两个,但凡是能接近伺候冷老爷的人,你都开具一张名单来,我们逐一来查。”廖三娘道,“这事只怕有内鬼从中协助。”
乌开地吃了一惊,结巴道:“你是说……”
“我说得就是我的意思,德隆恐有内鬼。”廖三娘其实在桉发现场就怀疑这一点了。要在官道上准确的伏击冷老爷,没有事先得到消息是做不到的。而且要把冷老爷诱骗到城外,只怕也有内鬼从中协助。
内鬼嫌疑最大的,自然是冷凝云的身边人。
“荷姑娘应该……”
“没什么应该的,”廖三娘打断了乌开地的话,“依我看,她的嫌疑最大。”
李儒风也是同样的看法。当下三人将荷香等内宅近身人员逐一叫来盘问,重点查问最近几天冷凝云有无异常情况。
这一查问,果然发现了线索。
倒不是发现谁的嫌疑最大,而是荷香几个平日里能够贴身服侍的人员都反映,这几日冷老爷心事重重,上周撰写报告的时候更是犹豫了许久,搁笔又放下,写了又烧掉。让等着翻译成密码的荷香很是诧异,因为这种每周报告大多是例行公事式的,即使是有重要消息需要请示汇报,他撰写报告也不会如此的踌躇。
“……你知道他在写什么吗?”
“不知道,”荷香摇头,“本来我们的规矩就是上级写电文稿的时候不能多问,写完了才译电。”
“他是从什么时候起有心事的?烧掉的底稿有残留吗?”
“没有,照规矩都是要清理干净才行。”荷香也知道首长犹豫不决的事情很可能和失踪有关,所以努力回忆,“有心事是上周六开始的,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原本当晚是叫燕红去侍寝的,到了晚间却吩咐不必了。”ωWW.chuanyue1.coΜ
“然后呢?”
“然后便将我叫去。”荷香说,“我还以为……”她说着脸上突然飞起了红晕,“拿了一纸电稿给我,叫我马上译成电报发出去……”
“电稿上有什么只言片语你看到了?”李儒风追问道。
“我都没来得及打开看,他就收回去了,当着我的面烧了。”荷香说当时她就大感诧异,这样的事还从来没有过――电报底稿的处理一直是由她负责的,冷元老从来没有自己烧过电稿。
“……对了,虽然我没看到电稿的文字,但是外皮上的标注却是赤电。”
“赤电”是元老院电报公文体系里等级最高的一种,要求通讯人员必须以最快速度将电报送到收报人手中。
三人互相对视,显然,这电稿中的内容非同小可。然而既然如此心急火燎,为什么又烧掉?
接下来的几天,冷凝云始终在写电文,烧电文的循环中不能自拔。如是者一直到失踪的前一晚。
“……前一晚他有什么异样?”
“若说异样倒也没有,只是感觉人变得很兴奋,还把两个警卫员和小厮都召集起来开会……”
“有会议记录吗?”乌开地追问道。
“没有。”荷香摇头,“开会的时候连我都不许进去。似乎是在准备什么要紧的事情。”
与会者现在除了冷老爷本人都已经成了冰冷的尸体,什么也说不出来了。李儒风忽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现实,这两名警卫员和他一样,每人都配发两支转轮手枪。火力非常可观。
如果他们带了武器,敌人在官道上设伏,竟然能轻易将这两名警卫杀害,而且,从现场看,两名警卫都没有开枪的痕迹,现场没有弹壳,手指和衣袖上也没有火药的痕迹……
李儒风愈发觉得身上的担子沉重。他轻轻吸了口气,追问道:“冷元老和他们出发的时候带了什么东西,你知道吗?”
“这个我不知道了,他出去的事从头到尾没和我说过。”荷香道,“不过只要查外出记录自然就有。”
乌开地当即把外出记录拿了出来,冷凝云出去当天携带的物品赫然登记在册,不但两名警卫都都携带了左轮枪,连小厮和车夫都配有武器。显然,他是有备而去的。
既然预见到见面有危险,又为什么不通知和连盛呢?三个人面面相觑。
廖三娘道:“要是知道冷老爷到底是看到了什么才会有心事就好了。”
“依我看,十之八九是一封信。”乌开地沉吟道,“冷老爷极少出门,也不随便见外人。且查一查书信登记账。”
一查之下,周五共有二十六封书信送入冷凝云的书房。因为登记账上开列有发信人等相关信息,所以他们很快就查到了可疑的信件,有两封书信标记“无发信人”。
“这两份匿名信都是从德隆钱庄门市上送来的。”李儒风皱眉道,“我要问问伙计,是什么人投送的……”
“信件还在吗?”廖三娘问道。
“不在存档里。”荷香摇头,“这上面就没有归档编号,也没有缴出日期――冷老爷就没有把信交出来。”
不用说,信要么已经销毁,要么他秘藏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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