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族”在临高是很少的,归化民也好,土着也罢,绝大多数出身贫苦。拖家带口的自不必说,就是孤身一人的,也往往克勤克俭,存下每一分流通券。实话说临高的生活是不容易的――元老院支付的工资水平按旧时空的标准来看是相当“刻薄”,只不过在“比烂”这个环节上,本时空的大多数人都是勉强求生,所以显得临高非常有优越性,甚至近乎天堂了。
李永薰的日子大致按照前半月风风光光,后半月节俭度日的模式运作。柯云总是会在每个月月底即将发工资青黄不接的时候来和她会面,请她吃顿好吃的,再带她出去游逛一番。
在这种会面中,柯云总是会详细询问她的工作情况,处里的运作和同事们的情况。李永薰也就一五一十的说个明白――会面结束之后,柯云照例会给一点“礼物”作为鼓励。
李永薰就这样在国家警察户籍处里干了二年多。随着临高局面的扩大,她的工作日益忙碌,“临时借调”到其他部门执行任务的时候也越来越多,已经不再局限于审讯处了。
大致来说李永薰在国家警察表现出色,充分发挥了“经过教育改造的旧公门人员”的作用,尽管她依然是“控制使用”,至今仍然是一名没有职务的普通的户籍警,警衔却已经晋升到了见习指挥员――相当于军队中的“准尉”,单论行政级别已经和柯云相差无几了。
李永薰对现在的日子还算满意:自由自在的生活,不用听家里人的唠叨,自然也不会有人逼着她嫁人了。可是她还是很想家,很想自己的父母,幻想着能不能把家里人也接到临高,一家人快快乐乐的过日子――可是别说回家,连写信都是不可能的。
再说,自己真写了信又能说什么呢?一想到自己在临高的生活,她心里就暗暗发虚:爹肯定是要气得大发雷霆,拿家法狠狠打自己板子那是一定的了:光这裙子,这头发,还有这些衣服。这倒也罢了,关键是她现在在给澳洲人当差:等于是“背叛朝廷”。虽说澳洲人现在没和朝廷翻脸,可是眼下这局面,其实也和割据一方没啥两样――迟早是要和朝廷开战的。李永薰不是无知乡民,基本的政治素养还是有得:自己这种行为和官兵在辽东投奔鞑子是一个性质。自家爹爹虽然官卑职小,芝麻大的世袭前程,但是一贯“忠”字当头。要是知道自己“投髡”不知道会被气成啥样……
“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李永薰再一次的叹了口气,打开了文件,正准备开始工作,忽然响起了脚步声,一个清脆的声音小声响了起来:
“李组长,这个项目我看不大懂……”
说话的人容貌秀丽,举止端庄,一言一行都透着受过良好教育的痕迹――这是前女仆学校,现在的女子文理学院的毕业生。
户籍处的工作多得是按部就班的作业,除了要求能读写之外就是细心,其他要求不高,因而女仆学校改制为女子文理学院之后,原来沉淀在校内大批超期的“待分配女仆学员”被分配――国家警察得到了其中相当一部分,大多被用来充实户籍处了。
李咏薰的资历够老,虽然没有正式职务,也被委任为组长,带领一个小组工作。指导监督这些“新人”工作就是她的首要任务。
“我来看看。”李永薰接过文件,开始讲解起项目的含义和如何填报,说着说着,她忽然发觉这个女孩子的皮肤好细嫩,白里透红,即使在专注的表情之下也显得楚楚动人。
李永薰的内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打中了一样,顿时茫然若失。这种情绪一直伴随到快下班的时候――今天照例不会有临时加班单。
就在办公室里的摆锤大钟差下班还有十分钟的时候一个通讯员却送来了加班通知单。
李永薰楞了下,接过来一看却是治安处的加班单。通知她参加今晚进行全县治安整肃。
“来来,今晚我们一起去外面逛逛,寻个乐子。”
海兴号里,刚发了工资的王兴隆一边把装着流通券的工资袋塞进了口袋,一边对着林铭挤眉弄眼。www.chuanyue1.com
林铭当然知道对方的意思,两人闲来无事的时候经常闲扯,其中不免就说到临高的种种新鲜玩意。王兴隆便说要带他去去“看看眼”,“见见世面”。林铭倒也无不可――熟悉临高的市情也是相当重要的事情。
虽说如此,他的囊中却谈不上丰厚,他到海兴号上班才几天时间,这个月的工资自然没份――何况他已经预支了工资,下个月还得优先还掌柜的。登岸的时候兑换了笔流通券,但是数额不多,还得备着万一有什么急用。
不过同事的邀请却不便拒绝,毕竟这位王伙计是他在临高的活地图。多少弄不明白的事情都得靠他帮忙。
“令妹不要紧吗?”
“哈哈,我们虽然去得地方女人去不得。不过除了干那事之外还有许多可以享受的。”王兴隆笑道,“再说林兄孤身渡海来此,大约也需要松快松快。”
林铭嘿嘿干笑了几声,这话倒的确。自从他离开佛山到现在已经快半年了。过去是夜夜笙歌,一妻四妾轮流陪伴,这半年日子过得异常艰辛,活计重,饭没得好好吃,在船上睡觉都不囫囵,连五姑娘都没纳幸过,何况女人了。
现在一安定下来,积聚日久的欲望也就涌了出来。说起来倒的确很想要。
“虽说如此,我这个月还没有工资……”
“不碍事,我请你就是,下个月换成你请我,咱们的人情就抹平了。”王兴隆满不在乎道,“你放心好了,所费不多。”
林铭见王兴隆这么说,便不再推辞。
下了班之后,二人回各自的宿舍稍稍收拾一下,便相约一起出发。林铭走出房门,却见王锦春在院子里晾晒衣服,他微觉尴尬,便匆匆打了个招呼,这边却见王兴隆也走了出来。
“林兄,你怎么不打扮的体面一些――这样去可是要被姑娘们笑话的。”
“怎么?又要去外面吃腥啦。”王锦春把湿漉漉的的衣服甩上竹竿。
“哪里,我是带林兄去见识见识。”王兴隆一点没有林铭的尴尬,“林兄在海上漂泊了半年多,也得去怡情养身一番不是……”
“哼,我是说你,”王锦春哼了一声,“人林大哥在这儿是孤家寡人,爱干什么干什么。你呢?就打算这么一直住店里混下去?”
王兴隆忙道:“你放心,我自然有计较,有计较。”
“有计较个屁,”王锦春啐了一口,“你也不看看东门市这里的房子卖多少钱一平了!只要靠着城铁的土地房子都一天一个价。就算住楼房都得背二十年的贷款,你以为你一辈子有几个二十年呀?”
“所以要从长计较……”
“从长计较到现在都没个说法,你当自己还是莱州府的商家少爷呀!家里有得是钱财粮食――咱们兄妹在这里头无片瓦,脚没寸地,过得是没根没底的日子,你就不觉得心虚的慌?”王锦春说得激动起来。
“回来再议,回来再议……”王兴隆说不过这妹子,赶紧拉了林铭就走。林铭也觉十分尴尬,两人逃也似的跑了出来。
到得街上,林铭不安道:“我看我们今日竟不必去了……”
“不碍事,不碍事。”王兴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她是一时的气话。等我们回去了她的气就平了。”穿书吧
林铭心道等回来恐怕气更大了才是。不过他既然如此兴致勃勃,也不便扫了他的兴。便说道:“令妹的脾气倒是不小。”
“她是野惯了。”王兴隆道,“她是我三叔家的孩子,又是庶出。家里没当她小姐养活。三叔在乡下有庄子,打小她就跟着庄子上的小子丫头疯,最是泼辣不过。要不然如何能和我一起从莱州逃出来,满地都是乱兵和尸体,连口干净水都喝不上!可怜我全家六十多口人,跑到济南就剩下我们这二个了。”说到这里他不由叹了一口气,又笑了笑,“不说这丧气话,好歹大难不死,来到这临高的人间福地――人生苦短啊,臂如朝露,去日苦多,应该尽情享用才是真……”
“王贤弟这话未免太消沉了些……”林铭原本对登莱之乱毫无认识,只知道叛将作乱,生灵涂炭,至于怎么个生灵涂炭,在繁华又太平的佛山自然是不能体会的。他这辈子见过的最惨的景象,也不过是路边的饿殍和面有菜色的饥民罢。想到王兴隆兄妹二人从那冰天雪地,满目疮痍的登莱乱地一路逃出的惨状,心中也不免恻然。
“是,是,林兄教训得是。”王兴隆连连点头,“所以这房子暂时可以不考虑,乐子还是要先找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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