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心莲不信。
沐蔓琪这个少夫人,如今的地位可不比之前了。
她的父亲犯了事,从吏部尚书变成了罪囚,不仅如此,还被当众行了凌迟之刑,沐家早就家破人亡了。
沐蔓琪这阵在定远侯府,也学会了低调。
她对付小宝这个庶子做什么?
不过,沐蔓琪如今这地位,想要讨好秦旭然或是侯夫人柳氏,对小宝下手,也是有可能的。
毕竟她与小宝的存在,对柳氏来说,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柳氏恨她,恨小宝,她清楚,正因为清楚,她才深居简出。
小宝不能白死,她不管什么定远侯府,不管什么定远侯,这世间任何的人任何的事,都没有她的小宝重要。
有人要她的小宝死,那她哪怕拼了命,也要为小宝报仇。
可怎么报仇?阮心莲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只是一个妾室,没有出门的机会,也没有见定远侯秦旭然的机会。
她去见了老夫人。
秦老夫人自然知道小宝的事。
不过,对这个孙子,她是不喜欢,不闻不问的。
虽是儿子的骨血,但从小在乡下养着,傻头傻脑,连秦旭然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阮心莲的找来,只让秦老夫人一阵厌恶,虽然阮心莲自进了定远侯府,便每日里晨昏定省,但这个女人的到来,让他儿子差点丢了命,她怎么可能喜欢。
她冷冷道:“小孩子顽劣,不小心落水,这事谁也是想。你不要一直纠缠不休,难道你还想因为一个意外闹得家宅不宁吗?”
阮心莲看着老夫人那冷漠的眼神,她明白了。
整个定远侯府,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冷漠,无情,阴私,恐怖!
她的小宝,在这阴冷的地方,又怎么可能平安长大?
阮心莲并不是一个软弱的人,之所以在定远侯府这么低调缄默,也是她的聪明之处,她只想要个安身立命之所,不要过被人追杀的日子罢了。不然,她也不可能逃回家里,还生下小宝,又带着小宝直接来了京城,更是在侯府外闹上那么一出,虽有些被人利用,可她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回去她住的那个小偏院,她默默地流着泪。
直到,这偏院的一个粗使管事站在她面前。
阮心莲吓了一跳,这里是内院,这个粗使管事平时来的时候,都是一大群人在,他带着人来干活,干完活也赶紧走了,虽见过,但从没说过一句话。【穿】
【书】
【吧】
她抬起泪眼:“你……你干什么?”
那粗使管事轻嗤一声:“自己视如珍宝的儿子,被人害死了,你现在关心的却是自己?”
阮心莲眼里一片恨意,但只涌出更多的眼泪,她哭道:“我还能如何?我又能如何?”
粗使管事并没有上前,一直在离他五步远处站着,偏院的下人本就少,此时,更是一个都不见。
他道:“你想为你的儿子报仇吗?”
阮心莲猛地抬起头:“想!”
粗使管事道:“想就对了,要是自己儿子死了都不想报仇,那也不用活在世上了。”
阮心莲泪眼朦胧,她要的不是这些,她要的是办法。
粗使管事这才道:“你怕不是忘了,你是良妾,不是贱妾!”
阮心莲不懂。
粗使管事叹口气,这个女子到底是见识少了,竟然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只好解释:“贱妾若死了,那便随便找个地方一埋了事,民不管,官不究,因为贱妾身份低贱,一纸卖身契,连命都是主家的。良妾不同,良妾是良家妇女,若是死了,官府是要追究的!而且你这个良妾,和别的良妾不同!”
她不但是良家妇,而且,成为定远侯的妾室中间还有颇多曲折,更是为许多人所知。
阮心莲怔怔地道:“可是,我无亲无故,若我死了,我无苦主!”
无人首告,官府怎么会追究?
粗使管事看了她一眼,嗯,还不算傻。
他正色道:“你怎么无苦主,你的表哥前些天进京来看你,你放心吧,若你真有事,身为亲人,他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阮心莲哭着笑了。
她的小宝死了,她反正不想活了。
粗使管事又看了她一眼,提醒:“自杀的,求告也无门!”
阮心边流着泪点了点头。
她不知道这个管事的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来对自己说这些,但是,她本来也毫无办法。小宝不能白死,不管这管事的说是真是假,她都会去试的。
无非就是一条命不要罢了。
小宝不在,她这条命本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在小宝死后第三天,秦幕昭破天荒地踏进了这个院子。
小宝属于夭折,秦幕昭连看一眼他的尸身都没有,直接叫管家弄了副棺材,拖出城外埋了。
走进这小院,看着瘦了一圈,双目前无神的阮心莲,秦幕昭道:“人死不能复生,那孩子没事爱乱跑,现在出了事,谁也怨不着,你也别太伤心!”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一个人的死给揭过去了。
阮心莲流泪看他:“侯爷,你是不是从没把小宝当成你的儿子?”
秦幕昭:“……”
那还用问吗?他怎么可能把一个乡下长大,傻愣愣见了他都不懂得行礼的野孩子当儿子?他皱眉:“你在胡说些什么?”
阮心莲轻轻笑了,她含着泪,带着笑,样子有些瘆人:“侯爷,当初你们这些当官的不管我们是不是愿意,就将我抢去,夺我清白,又想要我们的性命。我千辛万苦生下小宝,哪怕你不喜,他也是你的儿子,你就真的对他的死不管不问吗?你会不知道他是被害死的吗?”
“放肆!”秦幕昭大怒,他最恼火的就是这点,那秦知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连个尾都收不干净,活该死!
他自然也知道小宝的死有问题,但是,一来这原本就不是他想要的儿子,二来这也提醒着他当初的大意漏下来的事端;三来他有了秦旭然,若是这小宝聪明伶俐,他还会看重几分,可却是个憨傻的,他哪会看在眼里?
动手的无非就是柳氏或是柳氏派的人,为着阮心莲的事,他和柳氏有些离心。柳氏身后的父兄是朝廷命官,阮心莲算个什么东西?
难道他要为了小宝这个儿子,却找柳氏的晦气?
阮心莲扬起脸,惨笑道:“侯爷,我知你不喜我,更是不想见我。但是,你莫忘记了,我带小宝来寻你,京城里的人都知道!”
“所以呢?”秦幕昭冷笑,这个女人胆子倒是大了,竟然还敢这样对他说话了。
“所以侯爷最好查清楚,不然,我会自己查的!”
秦幕昭哼笑了一声,不是他看不起阮心莲,以阮心莲的这些手段,给柳氏提鞋都不配!她不被柳氏玩死就不错了,还想查出个什么玩意儿?
他心中耐心全无,转身就走。后宅这些事,自有母亲和柳氏处理,她们一向处理得干净,也稳得住,他一点也不担心。
大皇子这边的才是大事!
阮心莲看着他的背影,眼泪未干,眼神却冷了下去。
如果秦幕昭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他就不会这么简单地放任阮心莲了。
第三天,他和大皇子商量好明天早朝请立太子之事,把大皇子送走,脸上露出一丝轻松的微笑,正准备出门去轻舞轩放松一下,就看见管家何德昌跌跌撞撞地跑来:“不好了,侯爷!”
秦幕昭很不喜欢听到这样的话,他的脸色顿时沉下去:“好好说话,发生了什么事?”
何德昌在定远侯府多年,办事一向稳妥,但现在却慌成这个样子,这是年纪大了,稳不住了?
何德昌语气慌乱地道:“夫人把阮姨娘杀了!”
秦幕昭:“???”
他震惊地瞪大眼睛。
柳氏他很清楚,她擅长软刀子玩阴的,这直接杀人?从何说起?
不过,杀了就杀了,他道:“收拾干净点,说阮姨娘心疼二少爷意外身亡,悲伤过度,去了!”
何德昌却没有如平时他吩咐过之后一样应是,而是道:“不能,侯爷!”
秦幕昭皱眉:“为何不能?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
何德昌满脸苦色:“夫人杀阮姨娘的时候,是当着人的!”
“有谁在,能封口的封口,不能封的处理干净,这还要我教你吗?”秦幕昭再次怀疑地盯着管家看,看来,他果然是老了,这种事还要问?
何德昌脸色更苦了,似乎在想着怎么措词,停顿了一下才一口气地道:“今日阮姨娘娘家来人,亲眼看见夫人将阮姨娘杀了!”
秦幕昭生气地道:“阮姨娘哪来的娘家人?此事本侯为何不知?来的是何人?”
何德昌嘴唇发苦,道:“来的是浦阳府知府和阮姨娘的表哥。”
“什么,蒲阳知府是阮姨娘的表哥?”秦幕昭呆了一呆。一个五品知府是不用放在眼里,但是,五品也是朝廷命官!
何德昌道:“不,是两个人。蒲阳知府是想来见侯爷,还送了礼,应是想搭上侯爷这条线走京中关系,知道阮姨娘表哥来京寻他,便一起前来,今日也一起递了帖子。没想到,都成了人证!”
秦幕昭刚开始没当回事,此时,却是皱起眉头。
他一把拨开何德昌,就向柳氏的院子冲去。
何德昌在后面叫道:“侯爷,在秋水堂!”也急忙跟上。
秋水堂介于外院与内院之间,这里不是什么偏僻地方,只是走过去的这段路,秦幕昭就觉得很不对。
柳氏怎么可能在这里动手?就算动手,她怎么会亲自动手?就算亲自动手,她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亲自动手。
安远堂是待客厅堂,一般的客人,都往这边引,蒲阳知府这样的身份,也只配往这里来。所以何德昌将人引到这边,这没有什么问题。
秦幕昭猛地回头,道:“你过来的时候,看见了什么?”
既然被蒲阳知府和阮氏的表哥看到了,这个引他们前来的管家,自然也是看见了的。
何德昌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压惊,才结巴道:“看见阮姨娘满头的血,夫人拿着刀扎进她的心口!”
也就是说,不但动手了,还不止一次动手!
两人已经走到,这时,蒲阳知府袖手站在一侧,这位知府三十余岁,不胖不瘦,秦知政的事当初皇上令楚昕元彻查,整个甘邑郡涉事官员全都被一撸到底,这位是新调任去的。
另一个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他眼睛血红,眼神狠狠地瞪着柳氏,不过柳氏被身后的丫鬟婆子们护着,他没有上前动手。
地上,阮心莲头破血流,地上有瓷瓶的碎片,心口上插着一把刀。
柳氏显然也是吓着了,脸色煞白,手上的血都没擦干净,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在身边的婆子身上,显然是站都站不稳了。
秦幕昭的来到,让柳氏眼睛一亮,她忙上前两步,急声道:“老爷,不是我杀的,是阮氏这个贱人把刀塞我手上的……”夶风小说
秦幕昭的目光扫过蒲阳知府,又扫过阮氏表哥。
蒲阳知府拱手,道:“下官蒲阳知府范青田,见过秦侯爷!”
秦幕昭目光深沉,打量他一眼:“你不在蒲阳,跑到本侯府中做什么?”
范青田不卑不亢地道:“下官外任蒲阳知府,兢兢业业,治下还算清明。不过,人往高处走,听闻治下赵七有个表妹嫁与侯爷为妾,便想借赵七的这份关系,能结识侯爷,或许他日能得侯爷教导,便略备薄礼,借着这次省亲之机,和赵七一起来探望其表妹!”
秦幕昭:“……”
若真是为了搭上他这条线,让他日后为其说话好让其另调其他地方或是调回京城,便不会这么说话了。
他眼眸更深了几分,道:“所以你刚才看见了什么?”
范青田神态恭敬地道:“下官和赵七被这位管家大人引进府来,引往此处。但没料到转过那片花树,就听见一声响,是瓷器碎裂的声音,顺声音看过来,正好看见地上这位夫人头破血流,而这位夫人眼神凶恶将一把刀插进地上这位夫人的胸口。接着,便被丫鬟婆子们冲进来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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