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之后,宋宥琛过来了一趟,说是结婚报告批准下来了,请巫婆婆和未来丈母娘给选个日子,他领着唐岫云到民政局登记。
这话说的老太太和徐茵茵都觉得心里熨帖。
也说明了男方家重视这个媳妇。
“这是?”唐岫云在后院准备午饭,正教和平择香椿菜。就见宋宥琛一手揽着一床崭新的丝质棉被,一手提着印着红双喜字的热水瓶踏进后院。
“厂里面给新人发的,还有几张工业票和粮票。”刚领到手,他就和人换个岗,马不停蹄地送过来。
“这么着急干嘛?过几天不也休假了。”唐岫云倒了杯药茶给他,看他满头大汗,掏出手绢帮他擦干净。
“厂里那帮小子眼红得很,不赶紧拿回来,不出两天新棉被都得给他们摸旧了。”他可不承认自己心急了,没考虑这么多,一心只想赶紧拿回来。
“姐夫吃糖!”一手抓着香椿菜,一手从兜里掏出水果糖的和平,屁颠颠地凑过来,给宋宥琛递糖吃。
“谢谢和平。”宋宥琛蹲下身子,从他手里接过糖,道谢。
“嘻嘻。”唐和平挺了挺小胸脯,得意地笑了,好似完成了一件值得骄傲的事儿。
“臭小子,你不是说没有糖了吗?”唐岫云收起手绢,叉着腰,哼哼了声,故意板着脸,道。
“没,没了,真的没了。徐姨!救救,救我!”唐和平一脸着急地捂着胸前的小口袋,头也不回地朝徐茵茵的屋里跑去。
“小屁孩!就知道告小状!”唐岫云撅着嘴嘟囔道。
“他多大,你多大,欺负这么点儿的小孩,你也不害臊。”宋宥琛捏了捏着她的鼻尖,将剥好的水果糖塞进她的嘴巴。
“别看他这么点点大,鬼精鬼精的!你都不知道,这些日子我因为他,挨了巫婆婆和我妈多少骂。也不知道随了谁!”唐岫云将水果糖往腮边一顶,一脸幽怨地道。
“受委屈了?”宋宥琛揉了揉她的发顶,轻声笑了笑,道。
“哼,我也不是白长这么大的。这阵子他的糖被妈妈严格控制,缩水了不少,正愁着呢!”她一想到这,就忍不住得意。
“……”还说不知道他随了谁,可不是随了你这个鬼灵精么。
“东西,我给放到你屋里的香樟木大柜里,这些票,你自己收好。请同事顶的班,他的班是下午,我得走了。”
“不吃完饭再走?”
“不了,十五分钟后,回厂里的载货卡车会经过这边。走了,你乖乖的。”他捏了捏她的鼓起的奶膘,放下茶缸,就走了。
“哦。”欸?他的摩托车呢?怎么不骑摩托车过来?唐岫云看着他消失在月亮门的背影,一脸的疑问,却没人给她解答。
“姐姐,姐姐!唐伯伯,唐伯伯脚,脚坏了!”不知道啥时候溜到前院的唐和平涨红着一张小脸,十分焦急地边跑边喊。m.chuanyue1.com
“啊?别着急,慢慢说,说清楚了。”唐岫云蹲下来,给他边顺气边说。
“唐伯伯被人抬,抬进来了,说,说是脚砸坏了。”唐和平指着外院,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有巫婆婆在呢,不怕。巫婆婆很厉害的对不对?”
“嗯,婆婆很厉害很厉害的。”唐和平抽抽噎噎地点点头。
“是啊,那你还哭什么哭!赶紧擦擦你的眼泪鼻涕,脏死了。”唐岫云把别在他上衣扣眼的手绢一把糊在他脸上,嗤笑一声,道。
“唔!”被糊了一脸的唐和平气呼呼地想:徐阿姨说谎,姐姐一点都不温柔!哼!
“你跑去前院做什么?是不是又去掏我的蜂蜜罐子?!”她一把揪住他的后脖子衣领,直勾勾地盯着他心虚的小模样,道:“唐和平,要是我再发现一次你掏我的蜂蜜罐子,小心你的屁股!”
唐和平一双小胖手捂住屁股,摇着头喊道:“没掏,没掏!真的没有。”
他这不是刚偷摸过去就撞上了这事儿,没来得及么!幸好幸好!
唐岫云早就看穿他的小心思,哼笑了一下,放开了他的衣领。
一被放开,唐和平撒丫子就往徐阿姨的屋里钻进去半天不敢出来。
唐岫云看着落荒而逃的小屁孩,挑了挑眉,转身回到堂屋。
虽然她也担心唐伯伯,可这时候外院必定有许多村民,她不适合露面。
一直等到巫婆婆关了大门,她才出现。
“放心,你唐伯伯没事,一点小伤而已,就是流了血看起来吓人。”巫婆婆收拾着桌面,头也没抬,便知道来人想问什么。
听到这些,唐岫云总算是松了口气。
唐卫国为什么会受伤,说起来也憋屈。
前两天县里又派了下乡名单过来,让队上去领知青下乡,唐卫国正好去其他生产队上学习,接知青的活就交给唐大军这个村长。
好家伙,这一接,接了七八个知青回来。气得唐卫国够呛。
秋收之后,除了上交的公粮,余下的粮食基本上都挨家挨户分发下去了,剩一些应急粮屯在队上粮仓里。说是应急粮也不过才五百斤不到。放年假回来的十六七个老知青肯定是要兑换粮食的,这五百来斤剩不下多少,刚来的知青,一个工分没挣,也不能让人饿着干活吧?也得先跟生产队里头借粮。
好家伙,这七八个知青呢,一人得分去多少粮?夏收前,一粒米没进,光往外借了。这,这搁谁谁受得了!
唐卫国就跑去和唐大军掰扯这事儿!
唐大军张口一个消极怠工,闭口一个不积极响应国家号召,堵的唐卫国差点抄起水烟筒往他头上砸。
“行!你积极分子,你响应号召!既然你的思想这么先进,索性这新来的知青口粮也一并你来解决了。省得到时候这几个知青口粮少了,你还以为是我克扣了呢!”
“凭啥要我来解决!你是生产队长还是我是生产队长?!反正人我给你领回来了,要怎么办是你这个生产队长的事儿!”唐大军大手一挥,甩了个干净。
“嘿!你个老东西!耍赖皮是吧?好!今儿咱就来掰扯掰扯,先头大家开会,怎么说的?队上的应急粮不多,最多只能再来五个知青,对吧?结果呢?你自己瞅瞅外头站着的人,数数,那是几个?你老大一村长,不识数啊?”队上开会,都是经过大伙儿同意的,一生产队的人听着呢,这个赖不掉。Μ.chuanyue1.℃ōM
俩人扯来扯去,最终商定队上负责五个知青口粮,剩下三个知青口粮从村长家里出。
原本这事定下来了,可村长的老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撒泼打滚,就是不乐意,这说好的事儿,哪能说不借就不借。
那三个过来借粮的新来知青拿着布袋子,贴着墙根是一点儿不敢吭声。
最后还是唐大军抹不开面儿,亲自拽下自家老婆裤腰上的钥匙,打开库房,取了粮食。
唐大军老婆急眼了,抄起屋檐下的除草叉子和村长杠上了,撕打啃咬都用上了,唐卫国这眼瞅着不像样,上去拉架,那婆娘反手就一梭子,除草叉子正中脚背,那血不要钱似的哗啦啦地流了一地。
吓得唐大军的老婆,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敢再撒泼了。
这头唐卫国才包扎好伤口,知青所又出了幺蛾子!闹得不可开交。有村民跑来请,唐卫国脸色铁青,指了指裹了一层又一层的脚,表示没办法动弹,把烂摊子甩回给了唐大军。
气得肝疼的唐大军,猛地站起来,一巴掌呼向一脸惴惴不安的自家婆娘,道:“眼皮子浅的孬货!老子是一村之长,你知不知道!一村之长啊。今儿面子里子都给你这搅家精作没了!”
“老子当年怎么就瞎了眼娶了你这么个败家娘们!呸!真晦气!”
骂也骂了,事儿还是要自己去解决,唐大军咬咬牙,黑着张脸朝知青所走去。
新来的八个知青,其中五个女同志,三个男同志。
这也是唐卫国要气炸了的原因之一,这女知青实在是非常棘手。先不说体力上的事儿,人身安全就非常麻烦。
之前村里出过一件事儿,队上知青所住不下,就安排了新来的女知青借住在村民家里,那女知青住了没几天就跑到村里妇女主任那里举报借住人家里的儿子对她耍流氓,而男方咬死是谈对象,信誓旦旦地说两人不是处对象的话,她为啥谁家不住,偏住在他家。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的。县里来了好几拨人下来调查,他这个生产队长,检讨书都写了七八十回。真是怕了!
知青所就两间屋子带一个厨房,男同志一间,女同志一间。
屋子就这么大,人却越来越多。返乡名额虽说有,但架不住下乡的知青多啊!如今的屋子是除了留出来的过道,全是床。
现在可好了,又来五个女同志,莫说挤一挤总会有的,屋子根本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还要怎么挤?
唐大军如今是恨不得甩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在县上被其他生产队的一吹捧,轻飘飘就收了这么多知青。而且都是人家挑剩下的,一个个瞧着跟营养不良的豆芽菜似的,蔫了吧唧。
读书人干活不行,没得话说。可怎么嘴皮子也不利索,一个个跟锯嘴葫芦似的。啥都指着他来出面儿,气得他心里直骂娘。
“要不,就先让新来的知青到老百姓家里暂住一阵子,等春种完,集结人手搭个草棚先过渡一下?”有人提议道。
“不成不成!这哪行!坚决不行!”不光是唐卫国,身为村长的唐大军当时也没少挨批评,到现在想起他都心有余悸。
商量来商量去,最后才决定,留下两个男同志睡厨房,其余男同志搬到去年刚建好的猪圈里过渡一下。
这才暂时解决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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