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宥琛出了鲤溪村却没有回厂区，而是直接去了镇上的派出所。
“你说谁？”派出所所长谭辉煌此时正和下属聊着这个案件，听到了宋宥琛的名字，愣了一下，反问道。
“宋宥琛。”孙一鸣看了看记录本，道。
“你知道他是谁吗？！我的天！退伍前，他有多厉害你晓不晓得！这么个人英雄人物居然在我们管辖范围遭到了袭击！阴谋，一定是阴谋！”谭辉煌情绪激动地拍着桌子，勒令要彻查这个案件。
“额……那个谭所长，你先别激动，咱先冷静一下，这小孙没说清楚，宋同志的对象才是受害者，不是宋同志。”黄国兴嘴角僵硬地扯了扯，说清楚重点。
“对象？咱们的英雄有对象了！哎呀，宋同志真是有眼光，咱们这地方的女同志个个都是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好手。”谭辉煌一听，最是赞同不过地点点头，端起他的茶缸，吹了吹浮沫，吸溜吸溜地地喝了几口，整个人又恢复了淡定，乐呵呵地道。
“……”
宋宥琛来到派出所表明了来意后，派出所所长谭辉煌亲自来见了他，态度还意外的…热情。
听到宋宥琛要亲自审问吴向红，黄国兴还有些犹豫不决时，谭所长大手一挥，痛快地答应了。
“宋同志，这吴向红来到所里后，审讯一直不太理想，她说话一直颠三倒四，神神鬼鬼的，没句实话。”黄国兴有些苦笑地将审问记录拿给他看，道。
“这是什么意思？”宋宥琛指着其中一段萤火虫吃她的寿命，给她丈夫续命的过程。
“她是这么说的，我们也去调查了一下，他丈夫之前确实受过腰伤，找鲤溪村一个叫巫婆婆赤脚医生给治好了。现在还在家里养伤。”黄国兴翻到后面，里面有马桂兰提供的口供。
“这样看来，吴向红说话的可信度不高，是不是受了刺激，脑袋混乱了？”宋宥琛蹙着眉，有些无奈地道。
“如果是这样还好，就怕她为了逃避罪责，装疯卖傻。”黄国兴也不是没见过这类似的案件。
“这种情况，怕也问不出什么来。不过，我确实想问问她，为什么要伤害唐岫云，她们分明没什么交情。”宋宥琛一脸放心不下的模样，和黄国兴商量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去问问。
对此，黄国兴表示随意，他没有任何意见。
很快，吴向红被女警察同志从牢房带了出来，锁在了审讯室。
“你叫什么名字？”黄国兴例行公事地翻开口供记录表，问道。
“吴向红。”吴向红垂着头，消瘦的身躯微微佝偻着，放在桌上的双手粗糙爬满了凸起的血管，皱皱巴巴的。
“年龄。”
“三十二。”
“籍贯。”
“鲤溪村第五小组居民。”
“对于今日上午聚众闹事，杀人未遂和诽谤污蔑罪，三项罪名，你认不认罪？”黄国兴说道。
“我没有杀人！我杀的是妖怪！妖怪！”吴向红猛地抬起头，爬满皱纹的脸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疹子，那双混浊的双眼闪烁着狠戾，不自然地脸部抖动，让她额头上的抓痕看起来非常狰狞。
“吴向红，你先别激动。我们只是在向你了解情况。据我了解，唐岫云与你素来没有纠纷，甚至说，一年到头打照面的机会都少。你为什么要对她下死手？”站在角落，双手插袋，静静听着的宋宥琛见状，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先坐下，才道。
“唐，唐岫云？”吴向红坐在椅子上，胸腔呼吸起伏明显，好像努力控制着自己。突然她闻到一股浓烈的气味，浑身一震，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很舒坦，她视线开始模糊，脑子有开始恍惚了起来。
“对，唐岫云。”见她突然镇静了下来，表情变得很放松，宋宥琛眼眸淡淡地闪过一抹幽光，轻声道。
“她命太好了。明明是地主崽子，活着就该受苦受罪。巫婆婆偏心，收她为徒，不收我，我爸都跪在她面前了，她都不肯收我。凭什么？！都已经是新社会了，巫婆婆还拿她当旧社会的大家闺秀养，风吹不着，雨淋不到，一双手比小娃娃还白嫩。”吴向红越说越激动，表情也逐渐狰狞起来。
“都是她害的，她天生就是来克我的！她小的时候就害我当不成巫婆婆的徒弟，现在长大了看我过得好，她就嫉妒，把我弄着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丑样子。都是她，都是她！”她瞪着混浊的双眼，却没有焦距，充血的眼球格外凸出，看着十分吓人。
“凭什么一个小学都没上的地主小崽子，巫婆婆给她找了个钢铁厂保卫科的科长对象。当初我求着巫婆婆为我说合唐洪铭，她却推脱年岁不匹配，不愿出面保媒。都是唐岫云害的，要是没有她，这一切都是我的。漂亮衣服是我的，大宅子是我的，她的对象是我的，对，是我的！这么好看的男人是我的！一身腱子肉是我的，浑身上下都是我的。”
“她不过就是着自己仗有副好皮囊罢了。哼！一个万人骑的烂货！怎么抵得上我这只有过一个男人的好。只要尝了我的滋味，他就知道，知道……”突然，她整个人像受了什么刺激，满是皱纹的脸上涨红一片，眼睛睁得大大的，目光涣散，浑身痉挛抽搐，嘴巴张得极大，口水沿着嘴角一直往外淌，不一会，屁股坐着的板凳淅沥沥地流下一滩水迹，伴随而来的是一股浓烈尿骚味，抽搐过后，软瘫在椅子上的她露出一副十分满足的奇异笑容，审讯室内顿时一片死寂。
“……”宋宥琛黑着脸，额间青筋爆凸，死死地咬住后槽牙，紧绷着身子，放在身侧的攥紧的拳头发出咯咯的响声，靠着非人的毅力控制着自己，才没有一脚踢爆趴在桌子砸吧着嘴回味着什么乱七八糟的吴向红脑袋。【穿】
【书】
【吧】
这种情况，也无法审讯下去。黄国兴目瞪口呆地盯着趴在桌子的吴向红，简直是见了鬼一般。她，她在审讯室当着大家的面，居然，居然……
真是活久见！
宋宥琛更是气的摔门而出，黄国兴让女同事赶紧把人弄下去，自己则去安抚一下心灵受创的宋宥琛，啧，冷不丁遇上这么个事儿，着实有些可怜了。
“宋同志，你还好吧？”黄国兴倒了杯水，递给宋宥琛，道。
“我没事。”宋宥琛接过水杯，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暴怒，只是脸色还有些不好看。
“根据刚才的口供，她的杀人动机已经很明确了。”黄国兴摇摇头，嫉妒使人丑陋，使人疯狂。真是没错！
“嗯。她这个人看起来不太正常。”宋宥琛眉间隆起，很是肯定的道。
“目前为止，她的行为举止确实太过异常。这种情况，就是判刑，也无法送去劳改所，恐怕会被收入精神病院长期监控起来。”黄国兴是这个案子的负责人，事情经过已经很明确，人证物证俱全，三罪并罚，案子基本可以定性了。
“那就辛苦黄警官了。”宋宥琛伸手，道。
“哪里哪里，为人民服务。”黄国兴握住他的手，笑道。
“嗯？这是什么味道？”黄国兴嗅了嗅手上的气味。
“荆芥，来的时候，我，我对象非要我带回厂里熬水喝。说可以解暑，下火，治感冒。”宋宥琛从两侧口袋都掏出一把打成团的猫薄荷。
“这不是巴毛么！哦，我们那地儿就叫巴毛。”黄国兴方才就觉得气味很熟悉，看了实物，立即认出来了。
“怪不好意思的。”宋宥琛把猫薄荷塞回口袋，道。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对象这是关心你，怕你着急上火呢！”黄国兴是结婚有孩子的人，以过来人的口吻，道。
宋宥琛回到厂区宿舍已经是熄灯时间，他浑身带着戾气，踢开了肖国兵的宿舍门。
肖国兵警觉地从床上迅速弹起，伸手抓过木棍，就听宋宥琛站在门口，双手环胸，冷淡地扔下一句：“晚操时间到。”
“……”肖国兵此时脑海中有一万个脏话锦集飘过。
总之，这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整个厂区宿舍的保卫员都深切感受到了来自宋科长特别关照。
肖国兵刚扔下皮带，躺在床上，合眼秒睡。半个小时后，起床广播响彻厂区，‘嘭’一声，他的宿舍门被再一次踢开。
宋宥琛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早操时间到。”
“……”肖国兵一脚踢开被子，连衣服都不用换，捡起皮带，往腰上一扣，机械性地往外走去。
“最近上头是有什么任务吗？”副厂长韩欣端着茶缸，打着哈欠，问道。
“保卫员们刚到新厂区，最近工作态度有些松散，需要操练操练，紧紧皮。”早操回来的宋宥琛端着他的饭盒，坐下来，开始吃早餐。
“这是什么味？哈嚏！啊嚏！”韩副厂长揉了揉鼻子，疑惑道。
“荆芥，熬水喝，可以解暑，治感冒。”宋宥琛掏出裤兜里的猫薄荷，放在桌上。
“哦，味道闻着倒是和薄荷有些像。”韩副厂长拿起一团，闻了闻，道。
“韩副厂长，送你了。”宋宥琛咽下一口馒头，道。
“这，怎么好？”韩副厂长有些受宠若惊地道。
“我们经常操练，体质强健，倒是用不上。刚刚看你打喷嚏，刚好用得上。这是老乡送的，礼轻情意重，韩副厂长可不要辜负了老乡的一片心意。”宋宥琛这帽子一扣下来，韩副厂长只得受了。
“那，那我就不客气了。”韩副厂长拿起这两团蔫巴了的猫薄荷，讪笑了一声，离开了食堂。
困得眼睛直打架的肖国兵，随便扒拉两口就冲回宿舍睡午觉，刚合上眼，片刻后，他突然睁开眼，双手一撑，原地弹起，落地无声，悄摸的站在门后，迅速拉开宿舍门，门口空无一人。
“啧？是我神经过敏了？”肖国兵挠挠头，转身要回宿舍，‘嘭’一声，宿舍门无情地把他关在门外，肖国兵的鼻子和门板的距离还差不到一厘米，要是他反应慢一点，就得撞上了。
“……宋宥琛你是不是有毛病？！”肖国兵咬牙切齿地朝里面喊道。
里头一片安静，没有一丝声响。肖国兵气得牙痒痒，转身去了宋宥琛的宿舍，带着火气，躺在他的床上，不出三秒钟，睡着了。
‘嘭嘭’门被敲响了。肖国兵迅速睁开充满血丝的双眼。
“宋宥琛，你个王八蛋！我他妈弄死你！”三番两次被作弄的肖国兵浑身狂躁，带着十足的火气粗暴地拉开了门。
门口赫然站着一个二十上下，面容清丽的女厂医，只见她双眸微瞠，一脸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向怒火朝天的肖国兵。
“韩，韩，韩医生，是，是你呀。”肖国兵饶是再高涨的怒火此时也‘噗呲’一下，浇了个透，一丝丝火苗都不敢有了。
“宋科长说，你中午训练有些中暑了，让我过来看看。”韩美娟拉了拉医疗箱的背带，脸色有些难看。
“我看你中气十足，不必要看了。”说完，转身就走了。ωＷＷ.chuanyue1.coΜ
“欸？欸！韩医生，不，不是，你误会我了，我不是，我，是宋宥琛……”肖国兵赶紧跑过去磕磕碰碰地解释。
韩美娟突然停下，肖国兵差点撞上她，重心往后，踉跄地退了两步，才站稳。
“宋科长是关心你，希望你以后不要利用别人再做这种装病的事，浪费医疗服务资源，很可耻！”韩美娟冷着脸教训他，道。
“我知道，我知道，天地良心，我没有浪费医疗服务资源，真的。你看看我，眼睛上的血丝，还有控制不住的暴躁，心烦气躁的，训练的时候还感到气闷，晕眩。就刚刚躺一会，才感动舒服一些，哪知道突然有人敲门，我不就着急，着急就上火呢。”肖国兵半真半假地解释道。
韩美娟犹疑地抬头看着他，观察到他的脸色，确实不大好，眼中明晃晃的血丝确实不是骗人的。大约真的是误会他了，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那，我看看？”
“看，对对，看看！韩医生，这边，这边走。”肖国兵引着韩美娟往宋宥琛的宿舍走去，送上门的绝好机会，不用白不用。
肖国兵坐在椅子上，韩美娟微俯身观察他的眼白，然后转身打开医疗箱，拿出听诊器，朝他说道：“撩开衣服。”
肖国兵听话地撩开衣服，韩美娟将听诊器放在他的胸口，‘咚咚咚’一阵急促的心跳声鼓动着她的耳膜，她有些不适地眨眨眼，抬头看向肖国兵，只见他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她此刻的模样他的眼眸中清晰可见。
她的心跳着了魔似的跟上听诊器传来的心跳频率，噗通噗通……
韩美娟面红耳赤，一时有些恍惚，只见他嘴巴开开合合，疑惑地呢喃了声：“什么？”
肖国兵伸手拿开了她塞在耳朵上的听诊器，重新说了一遍：“韩美娟同志，我喜欢你，你能做我的对象吗？”
韩美娟原本就红着的脸蛋一下羞得好似能滴出血来，她慌乱地收起听诊器，放进医疗箱中，医疗箱的扣子扣了好几下都没扣上。
“我，你，你看起来没什么事了，我，我先走了！”韩美娟第一次被人这么直白地表白，心里慌的不行，话都说不利索了。她转身要走，医疗箱被身后的人，勾住了。只听到他说：“不着急，你慢慢考虑，考虑好了再给我答复。”接着，医疗箱上的拉力松懈了。
她脑子乱哄哄的，脸红心跳，不知所措。听见他说话，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胡乱应了一声好，然后逃也似的跑了。
“春风得意，满脸荡漾，这是成了？”宋宥琛见韩美娟走远后，才进了门，道。
“宋宥琛！我他妈……”正回味着心上人那羞答答英的一声的好，是怎样的天籁，冷不丁听见宋宥琛的声音，当即怒了。
“啧，过河拆桥，忘恩负义，说的就是你吧！”宋宥琛老神在在地给自己倒了杯水，一点不在意头顶即将落下的拳头。
“真她妈的憋屈，我要是和娟儿没成，到时候我他妈弄死你！”肖国兵高举的拳头僵在原地，一拳抡起砸在桌上，泄气地道。
“快刀斩乱麻，你这么磨磨唧唧的，什么时候能成？”宋宥琛对于肖国兵的迂回战术表示不屑。
“对对对，谈对象你有经验，成了吧。”肖国兵翻了他一个白眼，有对象的了不起，他懂！
“……”真·没对象的宋宥琛莫名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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