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璟——
阮浪心事重重地走出诏狱大门,抬眼看到一顶豪华奢侈的轿子停在了门口。
这是王氏父子的轿子,阮浪暗道不好,立刻抬步走了过去。
一身花色锦袍的王璟,手捧着金丝卷轴,大摇大摆地走出轿来。
“你怎么来了?还真是念旧啊!”阮浪看到昔日的友人,今日的敌人,态度十分不友好。
王璟摸了摸唇边的狗油胡,也不甘示弱:“呦呵,这不是我曾经的奴才吗?果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就算是做走狗的人,穿上这套指挥使的衣服,也有了几分人模样啊!”
阮浪本就心情不好,听到他这番言辞,更是一肚子火:“你不去给皇上盖房子,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这里既没有你的朋友,也不欢迎你!”
王璟大嘴一撇,将手中的卷轴在他面前晃了晃,得意洋洋地说道:“看好了,我是奉圣旨前来提审夏云卿的!”
阮浪心头一沉,一把抢过卷轴匆匆扫了一眼,一脸的不敢置信:“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听皇上提及过?”
王璟轻蔑地白了一眼,夸张地大笑道:“不过区区御守司的指挥使,还真以为皇帝会拿你当回事儿啊!我父亲才是皇帝的心腹重臣,你还是别做梦了!”
说罢,他用手背拍了拍阮浪的胸膛,冷哼道:“快让让!别耽误了我的正事儿!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咱俩就各归各位了!”
说罢,他整了整衣衫,大摇大摆地走进门去。
阮浪又展开卷轴,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上面果然写着——任命王璟来提审夏云卿。
阮浪反复看了好几遍,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会?皇上怎么会这样做?天下人都知道王氏一党对夏云卿的敌意,将夏云卿交到王璟的手中,他可还有活路?
百转千回之际,他突然灵光乍现,发现了这件事的可疑之处:
王肃身为内阁次辅,手中本就有拟旨的权利。
而身为掌印太监的双喜公公,曾经也是他的同盟。
所以这件事,并不能确认是否为皇上亲下的旨意。
一瞥之间,他见到许多狱卒,正搬着刑具往审讯室走去。
他暗叫不好,一个健步冲过去将,将他们拦下:“你们好大的胆子!不是说过,谁也不许对夏大人动刑吗!”
几个狱卒全身一震,战战兢兢地说道:“指挥使大人,这是王大人吩咐的,他动不动就拿出圣旨,小的们……也不敢违抗啊!”
阮浪脸色一沉,一甩袖子怒气冲冲地走进门去。
他一脚踹开审讯室的门,瞧见王璟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悠闲地喝着茶。
往日的一幕幕又浮上心头。
新仇加上旧恨,让阮浪一时头脑发热,一步抢过去,掀翻王璟面前的桌案。
“王璟,我没记错的话,圣旨上说你可以提审,并没说你可以动用刑罚!我看你是要趁机公报私仇吧!”
阮浪指着他鼻子质问着,另一只手已放在了刀柄上。
眼看着被人扫了兴致,王璟叉着腰也发起火来:“哪来那么多废话?你一个小小御守司指挥使,还真以为手能伸到天上去?我就是动用刑罚,你又当如何?这圣旨上怎么写,还不是我父亲一句话的事儿!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管我父亲!”
一时口快,竟将圣旨的真相说了出来!
阮浪也毫不客气,一把揪起他的领子,将他整个人都拎起来了。
“你父亲再只手遮天,也伸不到御守司这里!我们御守司只听皇上的吩咐,其他人都不好使!你若执意如此,那我敢保证,明日进诏狱的就是你们父子!”
阮浪微微眯起眼,口气凶恶地警告着他。
“哈哈哈!”
王璟虽然整个人被阮浪牵制住了,却不像以往那样怂。
他反而像听到笑话一样,讥讽道:“睁大你的眼好好瞧瞧!这是皇上要夏云卿死,凭你是拦不住的!”
说话时,狱卒已经将各式的刑具搬了进来。
阮浪一个晃神,手上一松,王璟又完好无恙地落在地上。
他理了理衣衫,大模大样地拿过皮鞭,一脚踩在凳子上,挑衅的看了阮浪一眼,向狱卒扬声吩咐道:“去,把夏云卿给我带过来!老子要好好审他!”
看着王璟狗仗人势的德行,阮浪恨得险些咬碎了牙龈。
此时来不及和他斗气,阮浪拔步就往外走去,他必须要面圣,他要弄清楚,这究竟是不是皇上下的旨意。
他一路疾步匆匆,可不管是紫宸殿、万岁殿,还是渝帝的书房、寝宫,都不见渝帝的身影。
就连皇上身边的几个小太监,也一个都看不到。
阮浪焦急的在宫中转来转去,竟碰到了出门散步的花芳仪。
看着脸色难堪、满头是汗的阮浪,花芳仪迟疑了一下,还是翩然走过来。
“阮大人,您这是在找什么吗?怎么如此焦急的模样?”
看到花芳仪,阮浪立刻抱拳拱手,恭敬的说道:“贵嫔娘娘吉祥!卑职有急事要禀奏,不知皇上在哪里?”
花芳仪微微一怔,幽幽说道:“过几日就是皇太后的忌日,皇帝已启程去皇太后的陵墓了!”
阮浪大吃一惊,连忙又问道:“都谁跟皇上一起去了?”
花芳仪看着他的神色有些奇怪,便道:“双喜公公和那个道士都跟去了!因为这段日子他要斋戒,所以一个妃嫔和婢女都没带。”
阮浪心下一沉,身子晃了一晃,喃喃自语道:“糟了,这下可大事不妙了……”【穿】
【书】
【吧】
花芳仪蹙了蹙黛眉,轻声问道:“究竟有什么事情不好了?”
阮浪没有心思回答她,只讷讷道:“不行,我得去趟行宫找皇上!”
说着,他气势汹汹拔步就往外走。
“等等!”
花芳仪在他身后叫住他,柔声劝道:“我劝你还是不要去得好,就算你追上了皇上,他非但不会听你说话,反而会责骂你!而且,他临行前已经将朝中大小事务,都交给王肃处理了……”
阮浪慢慢转过身子,脸色煞白的看着她,一行冷汗缓缓落下。
“完了,完了……夏大人这下子必死无疑……”
——刑讯——
到了傍晚,阴云四合,不久便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零星的雨点,洒落进牢房,打湿书册的扉页。夶风小说
自打进入牢房之后,夏云卿除了要一本书之外再无他求。
昏暗的灯光,潮湿的四壁,发霉的味道,难吃的饭菜,都没影响到他看书的情致。
似乎眼前等着他的,不是塌天大祸,而是与老友重聚。
十八般刑具在审讯室摆好,王璟得意洋洋的,亲自到牢房来接夏云卿。
他要亲眼看着,这位让自己和父亲吃尽苦头的夏首辅,在自己脚下苦苦哀求的模样。
王璟斜睨着铁栏里的老头,满脸坏笑的说道:“夏大人,好久不见啊,诏狱里的滋味如何啊?”
夏云卿淡定的翻看着手中的书,眼皮抬也不抬一下,一句话都没有回应。
王璟讪讪的撇撇嘴,又继续问道:“我知道咱们之间有些过节,不过你放心,我王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今日我做的事,可都是皇上让我这么做的,你要怪可别怪到我头上啊!”
夏云卿不紧不慢的又翻了一页的书,对王璟的话置若罔闻。
他的冷漠,让王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威严受到了挑衅。
想着自己身为指挥使时,任再强硬的犯人,在他手中也会变乖。
他便立刻拉下脸来,咬牙切齿的骂道:“好一个铁骨铮铮的首辅大人啊!我看待会儿上了大刑,你这身老骨头,还硬不硬得起来!”
说着,他向左右衙役喊道:“去,把这老东西给我拖到审讯室!”
左右衙役畏惧他手中的权利,只好打开铁门走进去,毕恭毕敬的向夏云卿行个礼:“夏大人,委屈您和我们走一趟吧!”
夏云卿缓缓放下书,拿了一根身旁的稻草,夹在所看之页,又将书放在桌上,才慢慢站起身来,随着两位衙役,昂首阔步的走出牢房去。
八尺之躯的夏云卿,与不到六尺的王璟擦肩而过,一身正气更显其威风凛凛。而王璟都却看上去甚是猥琐狼狈。
他愤愤瞪着夏云卿挺拔的背影,心中暗暗骂着:妈的,老子今日定要你好看!
刑讯室并不大,也就五尺见方。四面的铜墙铁壁,不见一个窗子。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腐败和腥臭的味道,让人忍不住作呕。
寒光闪闪的刑具上,还留有未擦干的血迹,挂着几块已经腐烂的肉,好像一只只长着血盆大口的猛兽,朝着年迈的夏云卿,龇牙咧嘴的怪笑。
夏云卿淡漠的扫了一眼,这一件件设计精巧、阴森恐怖的刑具,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昂首立在房中,坦然接受王璟给他安排的一切。
王璟大摇大摆的走过来,翘起二郎腿坐在他面前,神色得意的说道:“首辅大人,这些刑具你也看到了!不是我吓唬你,就算是铁骨铮铮的壮汉从这里出去,也只剩下半条命。我看您这身子骨也经不起折腾,不如你就直接招了,说你和蓝钰勾结,我念在您与我父亲同朝为官的份儿上,让您免受皮肉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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