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浪的脸骤然一沉,冷声道:“这件事皇上交由我们御守司办,就不劳张统领费心了!”
张亨不屑地看向他,狞笑道:“既然如此,阮大人为何还不动手?莫非你要抗旨不尊吗?”
阮浪迎上他的目光,不卑不亢地说道:“阮浪不敢抗旨不尊,而是在等待皇上最后的指令!兵部尚书已前去求情,皇上很快就会回心转意放过诸位大人!”
“呵”张亨讥讽地笑了笑,阴阳怪气地说道:“回心转意?莫非你在同情这群该死的言官,还是觉得我张亨必败无疑?”【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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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
阮浪平静地看着他,正色道:“我自然是同情这些大公无私的大臣。至于张统领的成败,早晚会见真章,岂是你我一人能左右的?我又何须担心!”
张亨霎时暴跳如雷,一把揪起他的领子,咬牙切齿道:“阮浪,我劝你别不识好歹!我不怕告诉你,就算我现在杀了你和这些蠢货,皇上也不会拿我怎么样!因为我们身上流着同样富贵的血,不是你们这些贱民能比的!你若是再敢与我作对,我就先宰了你,再把你那如花似玉的夫人,亲自送到王璟的床上去!”
“你敢动手,就试试!”阮浪立时血灌瞳仁,他拼命按住握紧的拳头,压抑着自己想要一拳将他打倒的冲动。
张亨微微眯起眼,随即一把推开阮浪,转头向金甲卫高呼道:“众金甲卫听令,皇上有旨,要重打这些执迷不悟的人。我数十个数,如果有人愿意立刻离去,我张亨愿意放他一条生路,如若不然,就休怪我手下无情了!一、二……”
张亨一个数一个数地往下数,可是地上的人无一人起身离开,甚至连动也不动一下,一派视死如归之势。
看到张亨的眼中杀意渐浓,金甲卫的刀也纷纷出窍。
阮浪心一急之下便冲撞过去,却被几个金甲卫持刀拦下。他身旁的御守司看到阮浪被辱,也纷纷抽刀出鞘挺身而出。转眼间,又有数十名金甲卫持刀走过来,又将所有御守司都团团围住。
尽管御守司的背后是皇上,可张亨此时已杀红了眼,为了自己的性命和前途,他决定破釜沉舟,什么都不顾了!更何况,双方人数相差悬殊,更增加了他必胜的信心!
“九——十——!”
十个数数完了,张亨见没有一人离去,立刻连拍了三掌,冷笑道:“好啊,都说言官的骨头最硬,我张亨今日算是领教了!既然你们不肯给我活路,那我也不必再客气了!”
说罢,他向身旁的金甲卫一挥手,便走到一旁,得意洋洋地坐下来。今天,他要亲眼看着这些人受罚,方能一解心头只恨。
明艳的日头又露了出来,映照在每一张苍白憔悴、视死如归的脸上。
数十位金甲卫大步走过去,将跪着的人粗暴地推倒在地,毫不迟疑地扯下裤子露出屁股,高高地抬起木板,又狠狠地砸了下去。
沉闷的板子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受刑之人最年长的,已年逾七旬,最年轻的也早已过了壮年。不消片刻,每个人的屁股大双腿皆是血肉模糊,有的甚至露出森森白骨。
可方才还在殿外恸哭的大臣们,此时却紧咬着牙关,未落下一滴泪,也不曾出一声呻吟。
正午的太阳刺痛了阮浪的双眼,他心头一酸,觉得眼睛有些湿润。咬了咬牙,他不管不顾地推开金甲卫,一路急奔回紫宸殿。
一进门,便见到身长背厚的渝帝正背着双手,在殿中若有所思的踱来踱去。
满庭芳和夏云卿站在他面前,还在苦口婆心地劝着。汗水从二人的帽子里喷出,已打湿了他们的衣衫,嗓音早已沙哑得听不出原音。
刘炳文却插着手,事不关已、得意洋洋地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阮浪此时顾不得那么多,他大步走到渝帝面前,将高大的身子深深地躬了下去,失声道:“启禀陛下,张亨带着金甲卫突然到来,从御守司的手中接过了行刑的职责!上百位大人此时正在万岁殿前挨板子呢!”
“混账!”渝帝一拍龙书案,登时大发雷霆:“谁让张亨去的?”
阮浪一撩衣袍单膝跪下,沉痛地说道:“陛下,张亨说是奉旨而来!求皇上收回成命吧!那些大人们至今无一人求饶,几个体虚的晕过去了却仍在受刑,有几个年纪稍长的大人,才挨了几板子便当场气绝而亡了……”
渝帝听到“当场气绝”四个字,胸中狠狠一震,仿若被人当胸猛力捶了一拳。他呆立了片刻才走到龙椅旁,失神地缓缓坐下,许久都动一下,也说不出一个字。
夏云卿霎时泪目,他撩袍跪下拜了三拜,沉痛地说道:“陛下,到此为止吧,这些大人无错啊!上疏谏君是先帝赋予他们的职责和权利!先帝曾有规定,不可枉杀言官!如今他们为了您的江山,到死都在坚守自己的职责,难道您还要如此执迷不悟吗?就不怕寒了天下读书人的心吗?”
说到后来,他的声音已嘶哑,竟连连顿足、痛不欲生!他的一字一句,都在狠狠地戳着渝帝的心。他只觉得满怀伤痛恼怒却难以发泄。
满庭芳也撩袍跪在夏云卿身旁,躬身一揖到地,黯然道:“陛下,事到如今,不如先将平阳侯父子关押起来,同时让太医院的人为受伤的人医治,也算是给彼此一个台阶下啊!”他说这话时,声音中隐隐有呜咽之意。
在一旁看热闹的刘炳文本来想再添一把柴火,可他刚迈出一条腿,就被夏云卿眼中射来的一道,如利刃般充满警告的光逼退了。
他下意识地收回了腿,讷讷地站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可等他再要开口的时候,渝帝已下达了最后的指令:“传朕口谕:平阳侯草菅人命,张亨假传圣旨,殴打朝堂命官!将父子二人押入诏狱听候审讯!”
此时此刻,他心中的愤怒大过了悲痛:平阳侯父子太过嚣张,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行凶!于公于私,这二人都留不得了!
“皇上三思啊!”刘炳文脸色大变,还在垂死挣扎。
“够了!此事就到此为止了!谁若再多说一句,朕一定数罪并罚!”渝帝双目一瞪,迸发出两道慑人的寒光。
刘炳文立刻低下头去,退到了一旁,再不敢多言。阮浪如释重负地站起身来,转身跑出门去,一步不停地直奔万岁殿。
门外沉闷的板子声,还在此起彼伏地响着,可是板子下的那些人,早已被打得奄奄一息,只剩下了半口气。
阮浪走到双喜公公身旁,在他耳旁低语了几句,双喜公公微微一笑,清了清嗓子,细声细语地喊道:“众位大人听命,皇上有旨!”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停下手来,站直了身子,拱手一揖,洗耳恭听。
双喜公公昂首一扫众人,一字一字缓缓说道:“皇上下令:将平阳侯削爵、其子张亨撤职,二人暂时幽禁在诏狱。同时归还百姓被霸占的田产,处死个跋扈的家奴,凡涉案官员一律免职回乡,永不复用!”夶风小说
话音刚落,只听见“噗通”一声,张亨面白如纸、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阮浪则冷笑一声,立刻带着御守司的人将他五花大绑起来。其他金甲卫见状,也纷纷缴械投降,不敢再放肆。
阮浪走到张亨面前,鄙夷地俯视着他,狞笑道:“张统领,看来这次是我和这些大人赌赢了!是你们父子二人全盘皆输!希望诏狱的环境,能让你好好反思反思,你们父子二人做下的恶事!”
说罢,他威风地一摆手,大声喝道:“带走!”
话音刚落,御守司的人便将满脸怒气的张亨带走。张亨却一步三回头,死死盯着阮浪,失声吼道:“阮浪,你可别得意的太早了!我告诉你,我是皇亲国戚,就算皇上现在将我关进去,也会很快将我放出来的!你弄不死我的,我一出来就会弄死你!”
阮浪不以为意地瞪了他一眼,向身旁的双喜公公拱手说道:“公公,皇上下令,找来太医为这些受伤的大人看病,就劳烦您了!”
“好说,好说!”双喜公公微微一笑,缓缓拱手回礼。
阮浪带人将已然断气的人,并排放在地上,用白布遮好尸身。又命人收拾好残局,带走了那些大人的金甲卫。
他转过头来,看到何孟春和王元等几位大臣,不顾身上的伤痛,正跪在盖着白布的尸体前,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痛不欲生,便深深地叹了口气。
沉吟了片刻,他才鼓足勇气,缓步走到几位大人身旁,扶着膝盖缓缓蹲下身来,咬了咬牙,沉声安抚道:“几位大人,赶快回去养伤吧!那张亨丧心病狂,下手定不会心软,这伤势可疏忽不得!如今他们父子恶有恶报,你们终于胜利了,他们也该瞑目了!”
何孟春仰天长叹一声,捶着胸口哀嚎道:“诸位同僚啊!你们没有白死啊!北渝的历史,会永远记住你们的!”
王元顿足捶胸地哭喊道:“我们胜利了!我们终于胜利了!只可惜……你们没有看到啊!”
阮浪缓缓站起身来,叹了口气,命御守司将这些身负重伤的大人,逐一送回到各自的府上。此时,紫微城上空又是一阵飞鸟的嘶鸣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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