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子触碰到肌肤的那一刻,鹿宁才恍然惊醒。
她连忙从胡七手中接过帕子,将脸上的汗水擦了擦。
“鹿姑娘,你还好吗?”胡七看着她的样子,有些担心。
鹿宁咬着下唇,仍然有些失神:“如果第一次跌落马背是个意外的话,那么这次呢?怎么就这么巧,我们要来这里调查,这里就被灭门了?”
胡七也蹙起眉头,沉声道:“的确很难相信这是巧合,应该是有人故意为之!”Μ.chuanyue1.℃ōM
“小鹿,方才门缝里窜出来的青烟,是屋内一个还未燃尽的火堆!”托托此事掩着口鼻,从事发地跑了出来。
鹿宁脸色一沉,冷声道:“看来这些人死的时间并不长,还是被活活烧死的!”
胡七颇为震惊,忙问道:“鹿姑娘如何断定,他们是活活烧死?”
鹿宁心揪得一紧,沉声解释道:“里面堆叠的焦尸,应该死后被堆成那个样子的。可门口的这几具焦尸,应该是在死前曾奋力推门逃生,才会在死后呈现那样的姿势。”
“莫非东升镖局得罪了什么势力,才会惨遭灭门了?”托托试图提出另一种可能。
鹿宁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声音有些低沉:“现在下定论还太早!不是都说马帮和本地官府有所勾结吗?咱们现在就去拜访一下本地知府吧!”
托托嚯地站起身来,惊呼道:“你不是说有三个人吗?咱们现在去第三个人那里看看,现在去还来得及!”
鹿宁轻轻摇头,叹道:“不,如果真有人看穿我们的行动,提前做了手脚,那么此时已经来不及了。若这两件事都只是意外的话,那我们现在更应该按兵不动,偷偷行动才是。”
托托立刻赞许地点点头,道:“听你的,那咱们现在去衙门吧!”
鹿宁看向他,温言道:“兄长,我们一旦去了府衙,马帮很快就知道了,所以,咱们分头行动。你先回到马帮监视他们,我和胡七去拜访当地知府。”
托托虽然很想和鹿宁在一起,却不得不听从她的安排,与二人分头行动。
日落西山,灵州城里的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飘出袅袅炊烟。
鹿宁和胡七二人并辔,一路急行至灵州府衙门前,却没急着下马。
因为今日所见之景,和其他地方的衙门大有不同:
门口两侧本应该有的衙役却不在。
本来闪闪发光的牌匾上,也落了一层厚厚的灰。
朱漆的大门有些斑驳,门口已堆了一层厚厚的落叶。
胡七看着有些破败的府衙,忍不住揶揄道:“灵州城富庶繁华,没想到府衙竟如此破败!总不会是,马帮的人如此手眼通天,知道咱们要来,所以连衙门里的人也灭口了?”ωWW.chuanyue1.coΜ
鹿宁脸色难堪,立刻飘身下马,冷冷道:“咱们进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胡七也赶紧跳下马背,紧随其后走进门去。
幸好,二人刚进门,就看到一个家丁模样的人。
那人看到他们,上下打量一番,冷冷喝道:“谁让你们随意进来的!不知道这里是衙门吗?”
不知为何,虽然这人看上去和衙门格格不入,可听到这句话,还是让二人松了口气。
鹿宁连忙双手抱拳,恭敬地说道:“请问知府大人是否在此?在下马帮少帮主,路过灵州特来拜访!”
听到鹿宁报上姓名,家丁的脸色缓和下来:“知府大人回乡探亲,这几日不在。你们回去吧,等过两天再来吧!”
鹿宁和胡七尴尬地互看了一眼。
鹿宁再次一拱手,客气地说道:“实不相瞒,我们过来是有事要和大人商量,如果知府大人不在,不知可有其他人暂管事务?”
家丁狐疑地看着二人,口气有些不满:“你们不是特地来找知府大人的吗?怎么又突然改口了?你们该不会是别有所图吧?”
胡七连忙掏出一个银元宝,塞进他手中:“麻烦您通融一下,我们是知府大人的朋友,真的是有很重要的事禀报!”
家丁看了看手中的银元宝,笑了笑,向他们一招手:“知府大人虽然不在,但新来的推官却在这里。既然是急事,不如就找他试试吧!”
说着,家丁便引着二人,穿过大堂走到后堂。
一路上映入眼帘的景致,仍是陈旧灰败、凄凉落魄。
二人迈进后堂,一位高大威猛、美髯垂胸的老者,端坐在堆满卷宗的桌案旁,正仔细翻看着卷宗。他神情专注,连有人进来了也没有发觉。
鹿宁觉得此人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她放轻步子走过去,向那位大人一拱手,恭敬道:“大人在上,马帮少帮主鹿宁唐突来访!”
那位大人终于抬起头,二人相视一怔,脸上顿现惊喜之色。
“夏大人,您怎么在这里?”他乡遇故知,鹿宁脸上难得绽出笑容。
夏云卿打量着她,捻须笑道:“鹿帮主,你不是在盛京吗,怎么也在这儿?”
说话间,他看到鹿宁身旁俊秀貌美的少年,便问道:“这位是?”
鹿宁微微一笑,连忙介绍道:“夏大人,这是我的朋友胡七,我们来灵州办点事。今日有事来拜访知府大人!却不料知府大人不在,反而看到了夏大人!还真是巧啊!”
说着,她又向胡七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北渝大名鼎鼎的夏云卿夏大人!”
胡七走向前来,深躬一揖,朗声道:“晚生胡七拜见夏大人,您的威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夏大人仪表堂堂、威风凛凛,果然名不虚传!”
彬彬有礼的胡七,让夏云卿心生好感。他引着二人到后堂,待三人落座,夏云卿命下人奉上简单的茶点。
虽然夏云卿和鹿宁只有一面之缘,可因为被她舍命相救过,到如今,他还心存感激。
几杯茶下肚,二人又寒暄了一会儿,鹿宁才小心问道:“夏大人,方才引我们来的那个家丁,说要带我们将灵州推官,这推官……该不会是您吧?”
夏云卿淡淡一笑,说道:“没错,老夫现任灵州推官。”
鹿宁大吃一惊,定定地看着他,见他不似在说笑,便试探道:“夏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方便说说吗?”
夏云卿捻须长叹,平静地说道:“此事说来话长,鹿帮主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鹿宁见他似有难言之隐,便识趣地不再追问。不过,她心里却猜出了七八分——官场上的起起落落,看淡了,就是一场你来我往的游戏,游戏的话语权都掌握在皇上手里。
不知为何,鹿宁竟忽然想起了翊王,心头顿时泛起一片酸涩:也不知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了?皇上可否有为难他?他可有为难马帮兄弟?
不过,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想必他快把自己忘了吧。
搁下茶杯,鹿宁幽幽开口,问道:“夏大人,恕我冒昧,这灵州的府衙为何是这般景象?这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提及此事,夏云卿的脸色忽然变得严肃:“有现在这番破败的场景,还不是因为灵州知府早闻我的为人,他企图拉拢不成,就带着手下的人消极怠工,妄想使整个府衙陷入瘫痪,好让老夫手足无措向他投降!”
听到这话,鹿宁顿时震住,不由得怒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这个知府怎么如此猖狂,敢对首辅大人如此无礼!”
夏云卿冷哼一声,怅然道:“物是人非,老夫现在已不是内阁首辅了!而是一个六品的推官,是知府的手下,他会这样做也无可厚非!”
鹿宁却神色一凛,昂然道:“曾经是内阁首辅,那也是首辅!他岂能如此对您!”顿了顿,她又道:“这么说,现在整个府衙的人都不在?那您平日里查案岂不是多有不便?”
夏云卿冷冷一笑,说道:“他们确实给我造成了诸多不便,但也不至于全盘瘫痪。平日里缝缝补补、烧水做饭都是夫人在做;若百姓前来告状,都是我带着几个家丁办案。一切倒是还算正常有序。”
鹿宁微微沉吟,向夏云卿建议:“夏大人,我们马帮的兄弟倒是不少,不如我明日派些人手到这里来帮忙吧!”
夏云卿神情黯然,叹道:“不是老夫辜负鹿帮主的好意,而是老夫自从做了灵州推官之后,薪资微薄,撑起这个衙门已是万难,实在雇不起那么多人手啊!”
鹿宁会心一笑,说道:“眼下几近入冬,山路已经走不了,马帮的业务在冬季会暂时停歇下来。那些人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到您这里来帮衬着,至于他们的薪资,还是由我们马帮来出!”
听到这话,夏云卿的神色,登时变得骄傲且庄严:“无功不受禄,恕老夫不能接受鹿帮主的帮助!”
胡七在旁一直静听不语,见夏云卿这般固执,脸上的表情有些愠怒。
沉吟片刻,他忍不住开口劝道:“夏大人,恕晚生多言!这灵州城如此之大,想必夏大人每日要处理的事务繁多。依目前来看,就凭借大人手下这几个人,就算您不吃不喝,也难免会手忙脚乱,甚至出现一些疏忽和纰漏。
晚生听闻夏大人素来做事严谨,在公事上从不敢怠慢。所以,晚生以为,为了不辜负皇上所托、百姓所求,夏大人不该拒绝鹿帮主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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