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崇州出电梯,下意识朝休息区一瞟,空空荡荡。
易名也四下找,“二哥,那女人呢?”
出席这么多酒局,全是他们一现身,热情往上扑的。
见不着人的,头一份。
在新世纪酒吧那次,易名就瞧出,那女人非常另类。
凭此拿捏住了陈崇州。
不骚,不作。
天真懵懂,又带点骚。
乖嗲,眼睛水汪汪,音色软绵绵的,身段像柳枝,越瞧她,越好欺负。
搁美女堆里,挺一般。单看,实打实的长在男人审美点上了,要哪有哪,也不像那些女伴,前后大的突兀,尺码很假。
年纪虽小,回味十足。
“二哥,她跟你回过老宅了?”
陈崇州面无表情,“回了一次。”
易名感慨,“倪影都没跟你回过。”
大门敞开,气温冷飕飕,他系着锁骨处的衬衣扣,“没合适机会。”
“你接手她这烂摊子,沈桢闹么?”
他沉默一秒,“没事。”
沈桢性子倔,也犟。
估计在包房里没发泄痛快,于是不等他,赌气撤了。
再搅合其他女人,的确麻烦。
陈崇州走到门口,雨下得更大些,地皮已经湿透,这场雨突如其来,他记得沈桢没伞。
他皱了下眉,掏手机,拨她号。
响了七八声,没接,眉头拧得更紧。
易名倒抽气,情场风流,果然是一物降一物,那女人,玩起成年男女的游戏,真带劲。
实际上,沈桢看到来显,完全慌了神。
她捂住陈渊嘴唇,一紧张,连鼻子也盖住,“你不要出声。”
小手贴着他,温暖的奶香,他略怔,旋即发笑,喉咙溢出哼。
沈桢顿时捂得更严实。
“你应酬结束了?”
“在哪。”烟酒熏得陈崇州嗓子沙哑得很。
“大堂。”
她车在,没法说走了。
他眯起眼,“是么。”
沈桢没发觉他语气变了,“易名喝酒了吗?”
“没喝。”
“他送你,还是我送?”
倒不为别的,而是不愿陈崇州误解,如同审犯人,被他冷暴力。
但凡,他目睹她从陈渊的车里下来,准是一场风波。
陈崇州不回应,问她,“你在大堂什么位置。”
“洗手间。”
转过身一扫,女厕的过道竖起指示牌:暂停使用。
他一手握手机,一手插在西裤口袋,“我过去找你。”
“不用找,前面有客人呕吐,我在排队。”
“是么。”陈崇州没揭穿,“生我气?”
他仍旧不咸不淡的,“还和好么。”
沈桢看着窗外的雨水,“我们回来好好谈谈。”
“谈什么。”
“谈适不适合在一起。”
陈崇州喜怒不明,“不和好,对么。”
易名了解他,反应越平静,情况越不对劲。
那女人肯定是撒谎,他逮个正着。
“二哥。”易名提醒他,“只剩一趟航班,马上来不及了。”
陈崇州挂断,脸色沉得厉害。
“晗子,这边有熟人吗。”
“有。”
他冒雨下台阶,“调监控。”
不远处的奔驰里,沈桢隐约听到陈崇州要去机场,好像很匆忙。
她心不在焉挪开手,陈渊逗她,“像偷情吗。”
他半张脸,是她捂出的红指印。
“我是不是太用力了。”
陈渊眼底漾着笑,腿一颠,沈桢整个人趴倒在他胸膛,他气息灼人,低声蛊惑她,“以后也对我这样用力,我欲罢不能。”
雨声急而大,她没听清。
“不感谢我吗?”
沈桢觉得,他讲话是好听,沉稳得不行。
宋黎喜欢姐弟恋,乔丽也喜欢年轻男孩。
其实,有细碎的皱纹,有阅历,充满故事感的成熟男人,才最迷人。
“谢谢你。”
他挑眉,“就完了?”
沈桢困得抬不起头,强撑精神,“陈渊。”
他扣住她脊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弹钢琴那般跳跃,细细摩挲她,语调慵懒,“嗯。”
沈桢打呵欠,又叫,“陈渊。”
他欲笑不笑,答了声,“嗯。”
这男人,不自觉。
明显,她不乐意待了,乏累得慌。
“大哥。”
陈渊目光定格,知道她发坏,指尖点了点她眉尾隐藏的一颗痣,“不喜欢。”
沈桢明知故问,“不喜欢什么?”
“不喜欢这称呼。”
她保持适当的距离,接近他耳畔说,“大哥,陈渊哥。”
不知哪个叫法刺激了他,陈渊猛地抱住她压向椅背,精壮的身躯结结实实抵住她胸脯。
沈桢不算波澜壮阔那身材,充其量饱满,她最诱人之处是腰肢和婀娜的臀线。
那是她每一寸洁白清纯、不容亵渎之余,最风情妩媚,撩人情欲的所在。
沈桢吓得僵直,双手顶他肩膀,“我不乱喊了。”
陈渊体魄宽阔厚重,与真皮椅摩擦出静电,电得她浑身烫疼。
他闷笑,“你悔悟迟了。”
她使劲钻,要抽离他怀中,陈渊腹肌收缩,像钢铁那样坚硬,“别动。”
沈桢一动不动,睁大眼,茫然无措。
他笑,“差点。”
隔了半晌,陈渊说,“不问我,差点什么吗?”
她鬼使神差,“差什么。”
很久没碰女人了,陈渊差点没扛住。
他喉结正对着沈桢,凸起的那块,延伸到两颊,鬓角最浓重,也剔过,可生长极快,发密,胡子也密。
淡青的底色,刺刺麻麻的,犀利的味道。
陈渊有三十岁的皮囊,和四十岁的风韵,比同龄男人长相干净,气度又稳重。
介于一个男子,最魅力的岁月感。
他有这份魅力,多数男人则无。
岁月无情,杀九十九头猪,唯独,不败他一帜的风华。
“陈渊哥。”
他这回有耐性,应声,“我在。”
许久,没动静。
他借着霓虹,俯视她,睡得不熟,也迷迷糊糊。
陈渊笑着,“你倒放心我。”
他轻轻抚摸她眼睫,安桥恭候着,“陈总,您很喜欢戏弄沈小姐。”
他再度笑了一声,“有吗。”
“她似乎也不反感您。”
陈渊眼角浮着笑纹,“我也认为。”
他向来不是在情感上纠缠的男人,尤其有主儿,没好感的,统统拒绝得不留余地。
这点和陈崇州,一类人。
不过,也同样打破了原则。
陈渊迟迟没有离开的想法,安桥不得不提示,“万小姐在陈公馆,煮了宵夜等您。”
他停下动作,“送沈桢回去。”
安桥问,“回哪?沈小姐最近不住娘家。”她顿了顿,“住富江华苑。”
陈渊面孔在一片晦暗之中,极为不真切,“回广府。”
广府是他在城西的复式公寓,不常去,空置多年。
“那二公子...”
“电话中不是说,分了吗。”
安桥总觉不妥,“二公子的脾气,也许仅仅同沈小姐闹别扭...”
“回。”陈渊命令,闭上眼。
***
途经南北大桥,始终一言不发的陈崇州开口,“晗子,靠边停。”
易名紧急刹车,“会所落下东西了?”
桥头风硬,冻得打冷战,西码头没开闸,潮浪涌至水位线,巨大的漩涡翻腾不休。
夜色阴翳。
座位上的男人,周身气场寒冽,愈发深不可测。
易名拐弯,要返回取。
陈崇州拦住,“你二伯在澳门,能亲自出面么。”
“没问题,我二伯势力够用,先给倪影保出来。”
他点了下头,“晗子,我欠你人情。”
“帮二哥办事,这不应该的吗。”易名打开暖风,“我和郑野是发小,关系铁,郑野认你,我也认。”
陈崇州递出一张卡,“这里有一百五十万,你凑五十万。”
说完,推门下去,后面截出租。
易名揣兜里,一踩油门。
凌晨,出租驶进富江华苑C座。
11楼正南的一扇窗,漆黑。
沈桢没回。穿书吧
陈崇州再联系她,关机。
他在车内吸了根烟,吩咐司机开去陈公馆。
更深露重,陈渊的车泊在院门外,丝毫未察觉,一辆蓝色出租隐匿在枯黄的路灯下。
陈崇州降落车窗,注视这一幕。
万喜喜搀扶陈渊下车,“你胃口还好吗。”
他往客厅里走,“没大碍。”
她蹙眉,“酒局有女人作陪?”
陈渊步伐一顿。
万喜喜说,“你西服染了香水味。”
“客户安排的。”
这味儿,万喜喜并不陌生。
那姓沈的女人,就是。
不属于任一款香水,很小众的沐浴液。
风月场,名媛圈,高级格调的法式香水是必备的入门武器,相当于交际名片。
显然,陈渊骗她了。
万喜喜没说话。
倪影那头,搭乘最早一班飞机,从澳门赶回本市。
8点20分,陈崇州站在接机口。
倪影没想到他会露面,本能停住。
易名还给他卡,“二哥...”
“最后一回。”陈崇州没理他,冲倪影撂下这句。
易名没往下说,拢了拢外套,拖着行李箱去停车坪。
她单薄得像生过大病,陈崇州甚至发现她裙底沾了血,流了挺久的,印记干涸。
“他们碰你了。”
倪影没答复。
他拽住她,“血哪来的。”
她甩开,“我忘了。”
原本去酒店,临时改道,直奔市人民医院。
路上,易名开车,副驾驶的安全带崩断了,陈崇州在后座,和倪影并排。
他攥拳支着下颌,不言不语。
“二哥,她行李放哪?”
“先寄存我办公室。”
易名升挡板,隔绝了前后厢。
倪影消瘦不少,眼窝也凹陷,虽然底子靓绝市面,但仿佛是漂亮的红漆釉蒙了灰尘,黯淡无神。
“沈桢呢?”
“在家。”
她凝视他侧脸,“同居了?”
“同了。”
陈崇州没提沈桢和他分手那茬,谈不上分,反正她单方冷战,他在包厢哄她了,她没应。
他对女人低头,低过,就行了,不会重复第二次。
倪影如此,沈桢也如此,没例外。
爱得再深,他也这心性。
把颜面给到位了,过后,女人主动软一下,陈崇州基本都接受。
“那你和前女友藕断丝连,她不恼?”
他从玻璃上同她对视,“你清楚自己疯成什么样了么。”
倪影静止了一会儿,拉开坤包翻口红,膏体折了两半,她心情莫名焦躁,扔出窗户。
陈崇州没进医院,让易名陪倪影做检查,又去了广府。
他突然想起陈渊名下的这处房产。
安桥开门,一愣,“二公子?”
陈崇州神色寡淡,“大哥在么。”
这二位私下从不来往,贸然登门,安桥猜八成是试探,“在陈公馆。”
他眼神不露声色掠过玄关的鞋架,一双女士高跟鞋,“是吗。”
安桥说,“万小姐搬到陈公馆了,陈总当然和她居住,如果有要紧事,您可以联系他,我也可以替您转达。”
陈崇州掂了掂车钥匙,态度挺冷,“不必。”
昨晚沈桢穿着黑色皮靴,而那双高跟鞋是红色细跟。
不相符。
他坐回车上,调头驶离。
中午,陈崇州抵达门诊部2楼,敲血检室的窗口,“出结果了么。”
廖坤正好取病人报告,捎带他那份,“倪影又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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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段日子了,怎么才查。”廖坤嘬牙花子,“你也刚知情?”
陈崇州全程,没吭声。
廖坤从未见过他这么消沉,当初分分合合,像演琼瑶剧,再低迷,再折腾,起码没影响正事。
眼下游魂似的,恐怕自己姓什么,他都没知觉了。
陈崇州反复看,看完化验单,又看彩超片,手有些抖,咬住烟,好不容易对准,没力气摁下打火机。
廖坤拍他后背,“做个准备吧。”走出两步,蓦地回头,“沈桢那...”
一提她,陈崇州揉眉骨,“先瞒着。”
“我理解你为难,她未必。”廖坤啧,“女人的天性是嫉妒,你瞒,不瞒,她早晚知道。”
陈崇州叼着烟蒂,尽头的天窗,叶子大片凋零,堆积在墙根下。
他和倪影的感情,总在彻底枯萎时,横劈一道劫。
这几年,她放浪形骸,作为男人,耐心渐渐磨蚀得所剩无几。
只是,对于自己与她之间的情绪,很复杂。
在倪影身上,陈崇州既不甘,又消耗了太多精力,剧烈的挣扎、拉扯,形成一种“痛爱”,和毒品一样,折磨得难受。
当真正戒掉的时候,为某一刻的美好,又不免怅然若失。
他去男厕,用冷水洗了把脸,随即,走进病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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