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番话，在场的三个人都听明白了，一时间静默下来，许久之后，沈惟弈才应了一声：“好。”
江贽闻言，这才舒朗笑了一下，眼中终于多了些秦良玉从重生以来见他便没看到过的快意。
又道了句告退，这才迈出营帐，只是掀开帘子的时候，不知是什么东西促使着，他又回头看了秦良玉一眼，恰好这女子也在看他。
两人眸光对上，秦良玉先眨了下眼睛，又快速避开。
江贽见状，又看了眼她身旁的沈惟弈，这才仿佛嗤笑了一声，阔步离开。
……
后日，一切收整妥当，秦良玉便要跟着沈惟弈回汴京。
临走前一个时辰的时候，秦良玉仿佛才突然下定了决心，走到案边洋洋洒洒写了一封信，落笔流畅，挥洒自如，看得出来这话应当已经在心里打了许久的腹稿。
她又去寻了程广言，将这信给了他。
“这信，一个月吧，一个月以后帮我交给江侯爷。”
程广言有些疑惑，懵了一瞬，挠了下头，看向秦良玉：“江侯爷？”
他怎么不知道，这女子和江侯爷还有什么牵扯，还到了走时要留书一封的地步。
秦良玉点头，抿了下唇，又道：“我有事要告诉他，拜托你了。”
顿了一瞬，接着开口：“我知道，你许诺过的事，一向一言九鼎，便应下来，帮我这一回，可好？”
程广言犹豫半晌，看向秦良玉的目光，蓦然间想起当日那一双清润双眼，想起她是如何一步步坚定地带着自己走出雾瘴，这才决定信她这一次。
“好，我帮你。”
秦良玉这才松了一口气，笑起来：“多谢。”
回程的车马已经准备好，沈惟弈亲自扶秦良玉上马车，末了，还沉声道了一句：“此行会路过泰安，我带你去看看。”
秦良玉愣了一下，这才点头，轻声回他：“好。”
一路颠簸，终于到了泰安城。
秦良玉这几日一直待在马车，只是偶尔会同沈惟弈说些话，可这些情景落在其他人眼里，却也都明白，这个女子对摄政王来说如珠似宝，他珍重极了。
沈惟弈此行没惊动百姓，只传信给了冯家。
故而，一入泰安，便有冯家的人来接，有一路殷勤地将人迎到了府里。
秦良玉这才得以见到沈惟弈的外祖父母。
从前她身为宋绸的时候，冯太妃不喜她，连带着也没人提带她到冯家瞧瞧。
她那时喜欢沈惟弈，又才嫁给他，也有些觉得是自己一厢情愿，倒也没苛求太多。
只是少女愁思多，她到底还是为此伤怀了些时日。
没想到，如今阴差阳错，竟圆了些旧时的愿。
那时他向她许诺，说：“等朝政稳定，不论是边地，还是泰安，我都带你去。”
可当真到了此地，她却只戏谑地觉得这人演戏演得颇为真挚，也不知是不是也想起来了这么一桩事，这才装模作样带她到此处。
冯老太君和冯太妃长得颇为相似，性情却不同，见了秦良玉，又从沈惟弈口中听闻这是他心仪的女子，将来要娶到府上做王妃，还极是高兴，拉着秦良玉左看右看，连连点头，道：“不错，外祖母瞧着，这姑娘配得上你。”
至于身份什么的，倒从始至终都没过问过。
还忙不迭吩咐人给她安排起最好的厢房，又派了些丫鬟去服侍，俨然已将她当真了孙媳。
说实话，秦良玉有些受宠若惊，她还从未想过，自己能在冯家受到这样一番待遇。
沈惟弈在一旁看着，眉眼也极为柔和，对着冯老太君开口：“外祖母，你这样，小心吓着她。”
冯老太君瞪他一眼，道：“我瞧着良玉才不是这样的人，一看就和寻常女子不同。”
沈惟弈平素严肃的脸上难得流露出些难耐的笑意来，顺从地应和道：“是，您说得不错。”
这一夜高床软枕，秦良玉睡得也颇为舒坦，只是晨起跟着沈惟弈去请安后当先回来，等走到屋子里，才发现自己腰间的玉佩不知被丢在了哪里，又急忙回去找。
只是刚碰到门，便听得里头传出来的话。
沈惟弈还没走！
冯老太君一脸欣慰地看着沈惟弈，道：“当初宋氏走了，你母妃也跟我讲了些你当时的模样，我也很是担心，如今见你又有了心仪的人，外祖母也为你高兴，好好待人家姑娘。”
秦良玉在外头，却半晌没听到沈惟弈的回答，只觉得仿佛过了许久，才听到他的声音。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声音里头好似还含了些艰涩。
他说：“孙儿会的，至于宋氏，当初也是孙儿的错，她，从无不妥。”
秦良玉还来不及鄙夷唾弃一番，便听得冯太君的声音传来：外祖母知道，只是你母妃有偏见罢了，宋氏巾帼不让须眉，风华万千，如她这样的年龄，说实话，也没几个人能比得上她。”
又似乎想起来了什么，接着开口道：“你当时成亲没多久，还曾经亲自提笔回来，说要带她回冯家，来见我们，只是我后来左等右等，却总也不见，没想到，是个没缘分的。”
秦良玉愣了一下。
他当初，想过带她来泰安？
沈惟弈似乎也想起来了，还宽慰起来冯老太君，道：“如今带了良玉来，也算是弥补吧。”
这话老太君听得迷惑。可外头的秦良玉却是听懂了。
弥补？
这短短两个字，他说起来可真轻松，可这又算什么？宋家满门的血，她父兄的命，便该白白牺牲，到头来只得了上位者的一句所谓弥补。
冷冷笑了一下，又走远了些，这才估摸着时间，等沈惟弈出了门，这才佯装才回了此处，撞上了他。
她撞到他怀里，愕然仰起头：“王爷？”
沈惟弈看了眼秦良玉，又看了眼她身后的石子路，这才开口：“你找外祖母？”ωＷＷ.chuanyue1.coΜ
秦良玉点头：“王爷给我的玉佩，大概是方才请安的时候，不小心丢在了这里，我回去之后才察觉到，这才回来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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