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千傲器重地将沈清川拉到龙案前,再度拍了拍他的肩膀,“沈爱卿,坐下详谈。”
沈清川见帝千傲始终带着笑意,便沉声道:“帝君可是有喜事?”
帝千傲用修长的手指摸了摸自己的纵然带着笑意也自薄凉的唇尾,“瞧,朕心里藏不住事儿,有点子喜事都挂脸上了。上回和你说有人回来了朕不自由。这时把她清出去了,自由!这只是喜事之一。喜事之二是贵妃有喜了,朕开心的都要......!”
说着,帝千傲便不说下去了,留足够的空间使人遐想。
海胤心想,怎么,恶心得说不下去了?坚持一下帝君!
沈清川心想,开心都要跳起来了,孩子兴许是我的也未可知!他心中实际是喜的,一切都在自己的计划之中,洛长安被休下堂必定恨极了帝千傲,他若和洛长安联手,必可使帝千傲死无葬身之地,他沈清川一定会让帝千傲付出生命,以祭奠我蜀国皇室的陨落!
“恭喜帝君,又要做父亲了!”沈清川朗声祝贺着。
帝千傲颔首,“眼下就等着爱卿的‘要事’呢,给朕凑个三喜临门!地陵的下落,脱口吧。朕...听着呢!”
“上次说到那原蜀国修建地陵的老宫人索要金棺以便其百年之后可以风光大葬。”沈清川回禀着自己一手策划的事情,地陵就是他家的,老宫人就是他的部下,地陵内有守灵军已经仗剑等候‘灭狐’了,“下臣得了帝君准可之后,已经差人打造了金棺,送去了那老宫人家里,他乐得当即就躺在金棺里笑得合不拢嘴,一高兴把什么都告诉下臣了。”
帝千傲颔首,兴致颇浓:“继续。”编。
沈清川清了清嗓子,续道:“那地陵在时江下游的九岭山,顾名思义,山有九岭,地陵入口在避人耳目的第七岭山麓下,教一块天然巨石掩着。内里据说机关重重,那老宫人凭着记忆将机关和地陵内里构造也都画了出来,您请过目。”
帝千傲将地陵图接在手中,认真地看着,到底沈先生年轻,原蜀国的太子,当年混世乱战见机不对,明哲保身便撤退了,只怕便是撤去了这地陵,纵使这地图真假参半,但到底将底细交给朕了。
海胤心想,帝君就这么沉着气一步步把地陵的所在给套出来了,心理战上,就没输过。额,除了和皇后娘娘的心理战,那就没赢过!憋不过半个时辰。
帝千傲将那图纸放下,有意表现出急迫之感,冷眸里满是宝藏:“今晚就去抄地陵!朕...必亲去。”
今晚?!
沈清川倒吓了一跳,爷还没准备好呢!
正常情况不是应该讨论他十天半月的入陵方案吗?!
今晚就去也太武断了,吓唬我呢,真不敢相信这么武断的帝千傲可以一统天下,这么冒失是怎么当上帝王并活到现在的?!靠脸?!
他手里握着些冷汗,也不愿表现的太希望帝君亲自下地陵,以免动机太明显,劝道:“帝君,依臣之见,此事不可操之过急,不若加派人手,一起入陵,毕竟地陵内里阴暗邪门,若有不干净的‘粽子’,冲撞了圣驾,就麻烦了。帝君实在不可亲自涉险!”
帝千傲如心痒一般,立起身来回踱步,“不,沈爱卿。地陵之内,必有巨量财银,此事不可大肆张扬,以免有人生出歹心,要谋害朕私吞宝藏。除了你和朕自己,朕谁也信不过。需由你带人马,伴着朕去抄陵!”
沈清川心中深深地鄙视着这狐狸,自古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帝千傲为了宝藏竟心痒至此,而且此人猜忌下属,不带重兵便深入地陵,真是自寻死路,倒不用他想办法说服他去了,他马上道:“是。那么下臣便去部署,尽早去地陵!”ωWW.chuanyue1.coΜ
帝千傲沉道:“今儿初九,二十那天,下地陵。不能再晚了!朕就是那年二十这天灭了属国的,这次下地陵,忌日里给蜀狗过三年!”
沈清川被刺痛要害,忌日二字使他忆起亡国之恨,不由对帝千傲恨入骨髓,必须尽快会见洛长安,和洛长安重拾那半年的‘过活’夫妻情谊,教帝千傲亲尝众叛亲离之痛,他颔首道:“是!”
“好了,政事谈完了。可以舒口气了。”帝千傲如不经意间提起,“沈爱卿给朕立了这么大功劳,找到了失落已久的地陵,朕属实认为你...干得好!只沈爱卿让朕...印象深刻!沈爱卿之前提起没有婚配,然...可有良人啊?”
沈清川一怔,他推测这狐狸许是一时兴头上来要给他赐婚表示感谢,他实际也想暗暗刺激一下帝千傲,让自己舒服点,帝千傲肯定不知道自己在刺激他,但是自己舒服就行,于是说道:“倒是没有良人,只之前短暂的...交过一个,后来分开了。”
“处了多久分开的?”帝千傲仍笑着问,眼底已经寒了。
海胤:...我好像回到了冰雪覆盖的旧都了。沈巡抚能不能别一直刺激帝君了......
“半年左右吧。”沈清川在心底里暗暗的舒服,把帝千傲正妻雪藏半年,使其生离死别,几乎分崩离析,想想就过瘾。
帝千傲眼底一暗,“感情深吗?”
“一块儿过了半年,就...男女之间的...交往。”沈清川笑笑地品尝着自己才懂的乐趣,反正帝千傲又不知道自己雪藏洛长安半年之事,帝千傲只知道洛长安是捕鱼婆婆所救,简直...笑死人了,这狐狸被我沈清川玩弄鼓掌,“在一起的时候,如胶似漆,后来...性格不合,分了。”
帝千傲突然不笑了,眼底有猩红怒意稍瞬即逝。
手握紧,拇指上象征身份的玉扳指,捻碎了。
过了...半年,什么意思啊,侮辱了我的女人长达半年吗。
海胤心中一惊,帝君被处逆鳞了,他忙递上凉茶,“帝君,秋季里燥,喝些下火茶吧。月底...就可进地陵啦!到时将蜀狗抄个明白!亏了沈大人帮忙。”
帝千傲抿了口茶水,对沈清川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出了地陵。朕亲自保媒,给你指个...人!朕正有个配你的极佳人选。”
沈清川揖手道:“谢帝君恩赏。皇恩浩荡。”
“爱卿去吧。”帝千傲摆了摆手,示意其出去。
待沈清川出得御书房,海胤忙躬身道:“他说的未必是娘娘。您宽心,宽心。‘捕鱼婆婆’一般情况是女人,跟婆婆俩字扯上关系的,不能是男人。”
帝千傲靠在椅背,那半年之事,压不住了。
“将长春宫,原宋凝住的后院偏殿拆了。”帝千傲静了片刻,沉声道:“建几个秋千架吧,小孩儿喜欢玩,一个容易争抢。”
“一个孩子一个秋千架。总计建几个?”海胤悄悄打量着帝君的神情,这是为日后将长春宫还给皇宫娘娘做准备了。
“建...五个....?”帝千傲不确定道:“会不会太多了。”
“有点贪心。三个都难...五个就遥远了。”海胤嗤一声笑了。
帝千傲被海胤笑得脸上一赧,“朕亲去长春宫,秋千架朕自己亲手搭吧。”
海胤颔首,“搭秋千架不是一二天可以搭好的。好在宋凝不在长春宫。皇后也不在宫内,不然您又得用尽浑身解数解释了。”
帝千傲不言。
海胤又道:“方才探子来报,说娘娘已经回到永定侯府了。爵爷劝娘娘开始新生活,给娘娘递了长安城十大美男图,全是二十岁出头的小孩儿。”
“她收了?”
“......许是被爵爷烦的。收了。”海胤解释着,“您让娘娘选择自由还是凤冠,娘娘会想明白的,她必会选择凤冠与您齐肩。”
***
永定侯府内。
这夜又下着细雨。
洛长安坐在二楼雕花凭栏边的木椅上,将面颊伏在手臂上,另一手伸出去,秋季里沁凉的雨水落在她的手心里。
自出了宣武门,过去了十一天了,进了深秋里,天气寒凉起来。
洛长安这十多天深居简出,过着国子监和永定侯府两点一线的日子,闲了动动针线,侍弄下花草,离了后宫,日子突然就静了,静得她都不适应了。
离了帝君,整个人的状态,宛如流浪,宛如浮萍,因不知他几时会出现,而更觉流浪无依。
时常因院中有些微动静,或是有人轻咳,或是有人细语,声音里有几分相似,她便会欣喜地出屋查看,每每希望,每每失望,来人大多是刘勤的友人,都并不是帝君。
她此时竟可以理解帝君那种心境了,在人海中,寻找着心中人的影子,又因那人不是心中人而惆怅不已。
但她意识到,自己竟思念起在后宫替他打理家事的繁琐日子,在他上朝前,为他梳理发髻,打理衣衫;在他理政至深夜,为他端上温热可口的茶水,甚至于怀念将后宫琐事打理的井井有条时他那欣赏目光。
今儿是十九,她用了十天时间在想她要什么,结果无论她往着什么方向想,最后惊然回神时,脑海中只有帝千傲三个字。
她不想再分别了。她想回家,和丈夫孩子,过日子。
她放下不甘心了,长明宫灯和长春宫不要也可以了。人生不如意之事常有。有帝君偶伴在身侧,好过于永诀。
她要回到帝君身边,容纳他的妾,甚至于容纳他的妾生子,以后也不会因为这些再逃避了,被休一回,就想明白了,女人的命运许是如此吧。
楼梯上一阵脚步,刘勤走近凭栏,“长安,楼下都是年轻人,哥摆的局,在抚琴会友,抚琴之人是才貌双绝的长安城第一美男子,旁人想听他抚琴都不得呢,一起去热闹一下吧?终日里足不出户有什么意思呢?朝里几个与我说的上话的也来了,户部曾大人,沈巡抚,刑部叶大人。”
洛长安只觉身子恹恹,没有什么力气,看过了帝君的容颜,旁人都无颜色,第几第几的,毫无意义,所谓的美男册她连翻开的兴趣也没有,打回永定侯府第一天得了那美男册,便随手丢在桌上没管了,只说道:“你们去吧,槿风刚睡下,一会儿醒了要找我。”
“你还在等帝君来迎你对不对?”刘勤叹口气,“十多天了,他来一次了没有,问都没问你一声。哥和你说个事吧,刚见沈大人了,沈大人说是有人把糟糠妻轰出去了,自由了,还说妾有喜以及休去糟糠妻,这两桩是双喜临门。”
洛长安近半月没少听这些话,听多了不免有些心烦,“好了哥,别被别人说的话迷惑了,或许是别有用心的。”
“哎,哥都不想打击你!”
“哥,你已经打击我半个月了......”
“我托熟人帮我在宫里打听着,帝君这十来天每天都去长春宫那有孕的小妖精那里,看那狐媚怀上了,帝君亲自在给未出生的孩子搭秋千架呢!你生了两个了,他可亲手给你的孩子搭过一个秋千架?老太婆亲自照顾那小妖精呢,老太婆亲自照顾过怀孕的你吗?好帝君、太后!”
洛长安觉得头也痛了,本想趁在家好好休息一下,清净清净,结果不得清净,她真的挺累的,纵然他给别人搭秋千架,也改变不了她要奔赴他的心情啊,她就是思念他,怎么办呢。
这十来日月信总是不净,下来的血也不鲜艳,她身子很乏,听见兄长分享帝君这些消息,她更觉不适,就跟和兄长对着干似的,兄长越阻拦,她对帝君的思念就越浓烈,“突然觉得有兴致下去听琴了。”Μ.chuanyue1.℃ōM
“你又不愿意和哥说话了!你就执迷不悟吧。每天穿着他中衣歇着,又是抱着满月,又是时不时拿出桂花香囊闻桂花香,又是对着两个孩子的眉眼发呆,我知道你想谁。一点矜持都没有了。”刘勤叹气,“听秦可晴说今儿帝君和太傅在附近的藏书阁有事,离这里不过半个时辰行程。哥跟你打赌他绝对不会来看你,他要今儿夜里顺便来看望你一次,哥明儿一早就把手里的折扇吃了!”
洛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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