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男人才直起身。
他抬头，刚好对上了屋内黎远昭的眼睛。
视线碰撞，黎远昭眼里的怒火几乎穿过空气烧向他。
一声巨响，响彻包间。
袁福来与曾幼瑜同时一惊，落地窗的玻璃被砸出裂痕。
瞬间如蜘蛛网一般，纹路四散。
遮挡视线的刹那，黎远昭看到了周南充满挑衅的目光。
他不言语，直接冲到了楼下。
周南与陈珏，早就驾车离开。
一股怒火在他胸腔不断升腾。
他撑在路边的海棠下，指甲扣进树皮里，一片殷红。
周南嫁祸他，搞他的生意，还抢他的人。
无论如何，他都忍不了。
屋内袁福来一头雾水，疑声，“他这是怎么了？”
“没事，”曾幼瑜夹着菜，神情淡泊，“袁叔，你得帮我一个忙。”
.......
傍晚，孙一玮去中塘。
庭院里，她私自试着门口的密码锁。
六位数一输进去，门锁应声而开。
她嘴角漾起一丝笑。
黎远昭真是念旧，连常用的密码都不曾换。
她把手里拿的购物袋放在料理台上，打开手机，找着做饭视频。
翻找了一会儿，想起什么。
抬眼，目测了一番，主卧应该在二楼。
她走到窗边，看了下外面的街道，顺畅通达的路面上没有一辆车。
她这才放心，蹑手蹑脚地上了楼。
卧房枕头下，那本《匹诺曹》还在。
她打开，在最中间那页的缝隙里找到一张小卡片。
孙一玮长长地松了口气，黎远昭并未发现它的存在。
看来这两年，他不再做噩梦，这本书也没再打开过。
她把那张小卡片捏在手里，犹豫片刻，揣进兜里。
窗外车灯闪过，黎远昭打开门，闻到了房间里的香味。
他踢掉鞋，几乎用跑的，满心欢喜地闯进客厅。
眼神在下一刻黯淡下来，厨房里的背影不是她。
他脱掉外套，丢沙发上，“你怎么来了？”
孙一玮回头，头发撩到一侧，“我想来看看你，怎么？看自己儿子还需要提前禀报？”
“我很忙，”他扯掉领带，丝毫不掩饰不耐烦的情绪，“如果没有重要的事，不要来找我。”
孙一玮看见他手上的伤，放下锅铲。
“你手怎么了？”她跑过来，拿起他的手看，“怎么伤成这样？”
黎远昭抽回，用力握拳，“没事。”
“怎么会没事，”她起身，又回头，“医药箱在哪儿？”
“电视柜旁边抽屉里。”
孙一玮翻出来，用碘酒清理他的手。
“妈，你记得上次你帮我处理伤口，是什么时候吗？”
孙一玮手一定，没言语。
“上次，是在我九岁的时候。”他靠在沙发椅背上，看着天花板，“再后来，我每次受伤，你都没管过。”
黎远昭有段时间总是梦到黎天江，那是他心理最脆弱的两年。
他分不清现实跟梦境，曾用痛觉辨认，痛就是真实，不痛就是幻觉。
胳膊上满是划伤。
孙一玮知道，但从未制止。
甚至在20岁的时候，给他投放了重磅炸弹——黎天江的死亡录像。
他在孙一玮身上，没感受过温情。Μ.chuanyue1.℃ōＭ
“你是男孩子，不该受不了挫折——”
“可我也是人！”
黎远昭抽回手，抑制不住的愤怒。
他愤怒自己曾经的不清醒，愤怒孙一玮的冥顽不灵。
直到现在，她都不觉得自己有问题。
“我怎么没把你当人？吃穿用度哪里亏待你了？我送你上最好的大学，接受最好的教育，连结婚人选，都是万里挑一！你现在翅膀硬了，开始不断挑剔我的不是。”
孙一玮解下围裙，丢在地上，“至于给你爸报仇，本来就是你的责任，现在这件事翻篇了，我们应该往前看。”
黎远昭深吸一口气，“那件事，永远都翻不了篇。”
他起身，转身朝楼上走。
孙一玮看他这般坚决，当即服软，“远昭，以前的事算我错了，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都改变不了。”
她走到餐桌旁，指着桌上的菜，“妈妈做这顿饭辛苦了好久，你多少吃点吧。”
黎远昭站在台阶上，往下看了一眼。
眼神寡凉，丝毫不像在看自己的母亲。
“不必为了我，做这些你不擅长的事，”他走到楼上，又回头，“我不吃香菜，这么多年，从来都不吃。”
孙一玮看着餐桌，每一道里都有香菜。
.......
沁园到了晚上人满为患。
曾幼瑜早早订好位子，坐在那里等。
八点，孙一玮才到。
她看上去情绪不佳，脸色僵得很。
曾幼瑜示意服务员上菜，然后替她拉开椅子，“阿姨，听说这家店的烤鸭很好吃，我们尝尝。”
孙一玮坐下，强颜欢笑，“是吗？那得试一试，以前在北京吃过几次，很不错，不知道这里怎么样。”
她心不在焉，说完就开始走神。
曾幼瑜用手指轻轻敲着桌面，“阿姨？有烦心事？”
“刚才去了远昭家，”她叹气，一脸苦涩，“那孩子，现在很抗拒我。”
“你们分开太久了，有些生疏很正常。”
“我们的生疏，跟分开多久没关系。”
孙一玮看着窗户上的玻璃，里面映射出她的脸。
与两年前相比，她的气色大不如前，风韵也不及当年。
陈钟年死后，她心里提着的那股劲儿好像没了。
之前为了复仇，她殚精竭虑，步步为营，几乎夜夜在心里绷着一根弦。
目标达成之后，她又开始一门心思扑在了事业上，不想辜负黎天江打下了这片天下。
可惜在美国这两年，多方资本注入市场，她的事业严重受挫，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曾氏企业，强强联合，看能不能让她的公司二度回暖。m.chuanyue1.com
可惜，黎远昭现在完全不配合。
“美国那边，现在怎么样了？”她担忧地看着曾幼瑜，“你父亲，是不是生气了？”
曾幼瑜靠在椅背上，表情没什么变化，“生气到没有，但确实少了点耐心。”
服务员把菜端上来，鸭肉堆放的十分整齐。
“看上去不错，”曾幼瑜拿了张薄饼，夹了片鸭肉，蘸酱，放葱丝，叠起，递给她，“阿姨，你尝尝。”
孙一玮接过，没吃，“幼瑜，你叫你父亲放心，这门婚事，一定能成，就算是绑，我也把他绑回美国。”
“这件事您就别管了。”
曾幼瑜手没停，接着包，“一切都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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