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子宁吸了口凉气呲着牙回:“跑了。”
这个回答换来的是刀光一闪,白刃横在他颈前。
“说实话。”
邵子宁颈间血管滚动着,坚定自己的回答:“郡主在太子出事那晚就跑了。”
他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为真还多加一句:“太子殿下在,能保她,太子失踪,她知道自己失去庇佑就......就逃了。”
多嘴又撒谎的下场是一记重踹至他胸膛,人直接退出去一丈,嘴角瞬间流下血迹。
邵子宁想了想自己心爱的卖花姑娘,又想了想今天是何时日,然后记住,好赖是自己的祭日。
他闭上眼睛等死,带着寒气的刀刃直指他的喉管。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祎安郡主在哪?”
邵子宁闭紧嘴,摇了摇头。
没护住太子,他确实该死。若是死前能替太子护住他所爱之人,也死而无憾。
见此景,陆霆不再废话,手心用力径直一划,此举对他来说如同家常便饭,可他没料到不过数月会再次有人打断自己杀人的动作。
啪!
掌心上的圆形箭疤是第一次有人从他手下救走一人的象征,而此时一节软鞭套牢了他的手掌。转眸望向来人,只觉怒极。
叶芷绾收回鞭子,扬了扬手中信件。
“陆大人,咱们现在是不是更应该关心太子的安危?”
陆霆一个箭步冲过去,没管口中那个“南靖罪犯”伸手就去拽信件。
叶芷绾松开手指让他拿走,绕开身边几个虎视眈眈的侍卫扶起邵子宁,然还未起身,那把长刀就比在了她颈间。
“陆大人是不是只会用刀说话。”她讽道。
陆霆并未挪刀,另一手伸展信件,“这是什么意思?”
叶芷绾冲院外挑了下眉,“我赶到时这封信就钉在了院外的枯树上,那时陆大人应该在忙着杀太子亲卫,根本没注意绑匪在你们眼皮子底下......”
刀刃向前几寸打断她的话,“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一股灼热流出,叶芷绾低眸看了一眼,而后冷眼看向陆霆,“我再多流一滴血,你就永远都别想找到太子。”
此话任谁听着都不对劲,一群侍卫很快举刀将人围了起来。
这些人都是熟面孔,在南靖与萧晏死里逃生便是拜他们所赐。
叶芷绾冷笑正欲说话,陆霆先行抬手命中人退散,同时他手中的刀也收了回去。
“说吧,该怎么找。”
那封信上有短短一句话和一幅群山画,字迹如上一封一样,十分歪曲潦草,是那种刚练字的孩童都写不出的字迹。
——将赎金放到此地。
下面则绘有一片群山,在东南方向的一个山谷间着重点了一个黑点。
而当下最重要的就是北韩之大,山林众多,要如何能确定画中黑点位置。
太子被绑的这些日子,南靖大内侍卫将代州附近的所有山头都翻了个遍,并用沙盘堆出了地形地势。
陆霆虽是今日刚到,但也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将地形牢记于心。
可绑匪信上的群山并不属于这里。
叶芷绾胸有成竹的出现便知她有解。
陆霆再次催促:“郡主,别卖关子。”
叶芷绾起身掸去身上灰尘,扯块布条绑在颈间,抬手悬在半空,恣意傲然。
“扶我上马。”
陆霆倏尔收紧眼眸,四目相对间却是攥拳抬起了胳膊。
叶芷绾不屑乜他一眼,大力按着他的小臂踏上马镫,而后行云流水的稳坐于马鞍上,挺直脊背。
“跟我走。”
一马绝尘而去,剩下众人忙架好黄金紧跟那道红衣身影后面。
遥见她出了村子直奔西去,在平路尽头转向北方,一头载进一座绵延大山的小径。
祎安郡主马术极佳在京城坊间是有所传闻的,不过什么马术,蹴鞠比赛都不许女子参赛。日子久了大家也就淡忘,只当是叶家女骑个烈马在城中横冲直撞就胡乱给自己安个名声。Μ.chuanyue1.℃ōM
可今日一见才知那不是传闻,整个队伍除陆霆外竟无一人追上她。
尽管才一个时辰,众人带着两箱黄金为了追赶进度就有些力乏了,却不想刚拐进北面的山中小径更是瞠目。
整座山上没有一条平坦的上山路,而祎安郡主还扬手一指。
“喏,翻过这座山头,就是画中黑点的位置。”
她说罢就栓马自顾自的上山去了,陆霆举刀拦住,“郡主,你该给个解释。”
“太子同我在一起被绑,我便有义务亲自将人找回。”
叶芷绾用手指推开刀柄,“可若我现在给了解释,陆大人恩将仇报就地将我杀了怎么办?”
陆霆向两边看了一眼,肃声吩咐:“两人回去禀报消息,再加派几队人手来此地。其余人跟我上山!”
“是!”
一行人浩浩荡荡上山,邵子宁紧跟着叶芷绾当先的步伐,个子高出她半头却弯腰拉着她的衣角,时不时地回头张望。
他小声道:“郡主,我怎么总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叶芷绾顺着他的视线回头一看,“你背后就是陆霆,能不凉吗?”
邵子宁顿时睁圆了眼眸,“郡主怎么直呼陆大人的名讳。”
叶芷绾轻轻一笑,眼底有些寒意,没有接话。
而邵子宁也如反应过来什么似的,不敢再言语。
晌午阳光列于正南,山路崎岖不好下脚,众人迎光而上,还不到一半,后面就传来了几人喘气之声。ωWW.chuanyue1.coΜ
听着更加让人劳累。
叶芷绾皱下眉,停下脚步稳扎稳打地下行几步将一口宝箱的后杆接过抗在肩上,走起路来健步如飞,一下子带得前面那人踉跄几步。
“你松手吧,我一个人来就行。”
她在南山采药时走的山路不知比这难走多少步,一个不小心就会滑落下去摔成碎尸。而肩上抗的兵器药筐更是每走一步都会剌破皮肉,刺痛无比。
有了那次经历,当下一座小山对她而言实在不足为提。
更何况这箱子中装的还是黄金,叶芷绾觉得自己都能扛着跑。
她将木棍拄在手中,又将麻绳多捆两圈牢牢挂在臂膀处,依旧还能直着脊背上山。
抗宝箱的四人基本都是有些蛮力在身上,现下一瞧还不如一个女子,不由面面惭愧,也不再喊累铆足了劲上山。
一行人在太阳西下的时分到达山顶,夕阳辉下,天地合为一色,暖黄澄亮。高处望去,刚才走过累极的山径蜿蜒曲折,却像一条彩带从云间飘落下来。
叶芷绾的红色衣角被风扬至腰间,锦绣山河的画卷之下,一抹赤红犹如点睛之笔。
同时,一队银甲精兵列队在山谷深处,幽静肃穆,为首之人昂首向远方看去,晃神许久。
他抬手拿来精弓,箭头带着一条金鸾腰带和一纸信件霎时飞出,牢牢钉在山顶那群人身边的树干之上。
陆霆当即转身抽出查看,看清信上所写不禁破口大骂一句。
叶芷绾接过查看才知对面竟坐地起价,要求再加五千两黄金,她嘴角抽动两下,“陆大人,我们不能惯着他们。”
陆霆手握金鸾腰带面色阴沉至极点,朝中武将全部聚集在青山以南,自己领命暗寻太子,皇城守卫仅靠禁军。
明日战事未定,不知要耗费多少时日,若在此时用去多数银两,难以保证开战之后的军饷储备。
良久之后他下令,“下山!”
只是他刚迈出一步就有一只锐箭扎在了他的脚边,他怒目望向山谷深处高喊。
“赎金已经全部带来,你们这样是否有些太不讲规矩?”
那道义正严辞的话语回荡在山谷内外,可惜除鸟鸣外并未有人回应他。
陆霆不是任人拿捏的性子,他回头向一个随从交代:“去山下看看我们的人来了多少,再找些灵敏的从山中各个方向探查一下地形。”
那人领命离去,邵子宁隐约感觉出了什么,不禁上前劝阻:“陆大人,太子殿下在他们手里,我们不可轻举妄动。”
陆霆怒而甩了他一掌,“我不知道吗?可这样下去他们要十万两黄金也要给吗!”
邵子宁捂住烧红的脸退到一边,一旁的叶芷绾扯下内里一块衣布咬破手指在上写了几句话,举箭射向山谷,而后掀开两口箱子露出黄金,
陆霆冷眼看过去,“你写的什么?”
“我要求见太子一面,且毫发无损,不然他们连这些赎金也拿不到。”
陆霆欲要反驳,她又道:“这是绑匪的常用伎俩,他们所图不过一个财字,如若现在断了他们的财路,我们就占据了主导权。”
邵子宁却是担忧,“可是这样太子殿下会不会有危险?”
叶芷绾正声向他解释,“这些绑匪耗时耗力不可能白干一趟,人质受损,他们一样拿不到银两,这个道理我相信他们会明白。”
陆霆缩望向她,“郡主好像对绑匪很了解。”
叶芷绾直接翻了个白眼,“我逃亡那么久,什么人没见过。”
此言点醒余下几个侍卫,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人好像是行走的五百两......
陆霆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忽而低声道:“你都做什么了?”
话音很轻,不像他的语气,叶芷绾怔神片刻,笑着回道:“吃野菜,烧毒蛇,睡破庙。”
“救你的人呢?”
“嫌我是累赘,不要我了。”
“当时他可没嫌你是累赘。”
“日子久了,总会生厌。”
......
邵子宁听着不敢说话,大概知道他们口中那人是谁,心中对祎安郡主的同情不禁又多一层。
一个人在你危急时刻救了你,后来却又舍弃你,应当是种很难受的心情吧......
陆霆凝望着山谷,换了话题:“就算你帮着救出太子,我也会把你带到御前。”
叶芷绾看着他微微蹙眉。
也就是说——太子没被成功解救之前,她或许可以走。
从观雪楼事发到郊外追杀到城门放行,再到现在暗示自己可以继续逃亡,她想不通陆霆经历了什么。
有一种可能浮现在她脑海中,当时的陆霆只是听命行事,然后无意从陆征那里发现了什么端倪,知道将军府内幕才对自己手下留情。
可照目前的情况来看,陆霆会做的仅仅是留自己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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