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头发变得稀少了一些,姜念的变化并不大,基本还是十年前的模样。
一个人的生存状态,从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出。
站在姜念的面前,看着他的眼神,薛睿确信姜念现在应该活得很不错。
姜念说他是带着老婆孩子一起来海南旅游的,老婆孩子都在酒店里,他是一个人出来会老朋友的。
薛睿没有抖机灵问姜念是不是换人了,尽管这类问话在这个时代是一种很常见的“不见外”的问候。
薛睿想,姜念没带老婆孩子一起来,已经可以说明他的老婆不是桑恬。
没有问姜念有没有换人,并不意味了薛睿不是个“多事”之人。他还是把几个月前简同萍刚来过海口的事,告诉了姜念。
“我知道,我们之间一直有着联系。而你的电话号码,还是她告诉我的。”姜念道。
薛睿提及简同萍,是想顺便把话题带回到从前岁月。本质上是因为他还不知道在新的时空里,该和姜念从何聊起。
应姜念的要求,薛睿带他找到龙昆下的一家喝老爸茶的地方。这个茶馆,距离当年姜念和桑恬的住处,大概只有二、三十米的距离。
薛睿其实想多了,姜念并不需要他来指引谈话内容,十几年过去了,他仿佛有一肚子话要不打自招呢。
在喝下一口茶之后,姜念感慨道:“又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了。”
薛睿想用谈话技巧去触及龙昆下村从前的岁月:“你们在这里,究竟住了多久啊?有半年的时间吗?”
姜念笑道:“不止半年,将近一年的时间呢。
“那时候,外盘期货已经不能做了。北京期货交易所刚刚成立,我们公司原来的一北京哥们儿来海南推销北交所席位,正遇着走投无路的我们,就劝我们跟他去了北京,在那里找客户,做起了国内期货。”
薛睿道:“你说的那位推销北交所席位的北京哥儿们,我记得他名叫陈永,他和我以及简同萍是同一期的学员。他做单爆仓后就回北京去了,却因此正好赶上了北交所的筹建。听说他在北京混得很不错,你们去北京,有他的关照,应该比较容易一些。”
姜念道:“我去北京也不是投奔他的。而且一到北京,我们就闹翻了,从那之后,再无交集。这家伙一开始借了北交所的平台,到是混得顺风顺水,后来出大事了,被通缉了,然后亡命天涯,不知所终。”
薛睿疑惑道:“怎么了?”
姜念道:“你还记得吗?当年在海南做外盘期货的时候,开户的门槛是十万。我们这些经纪人,如果想自己投资做,又拿不出十万块钱的话,就会想办法找到那些爆仓的残户,接过来再加些钱,自己做自己的交易。我那时就接手了一个残户,拿了五万返佣加了进去,自己做单。头两天交易就赚了两万。北京那哥儿们看了眼热,也想自己做上两手单试试,但他那时既找不到残户,手里也没有现钱。要等上半个月后才能拿到两万左右的佣金。就来和我商量,在我的账户里借我的资金下两手单,如果赔了,半个月后他拿佣金还我。
“我知道他那时还有客户,佣金也是有的,就没多想,答应他在我的账户里做了一手s&p。这孙子也是倒霉,只一手单,一个晚上就被迫止损出局,在我的账户里留下近两万的亏损。
“这后来的情况你也知道,期货公司的老板卷了钱跑路了,公司被查封。所有客户的钱,以及我们的佣金,都拿不出来了。
“去到北京没多久,我就没有什么钱了。陈永那时推销北交所的席位还是赚了不少钱,我就找到他,希望他能把亏在我账户上的两万块钱还给我。
“没想到他听了我的话,竟一脸错愕地对我说:无论你账户里有多少钱,都是因为老板卷款跑了而拿不出来。你不能为本来就拿不到的钱找到我来为你补偿。
“你听听,这孙子说的还是人话吗?从那以后,我和他再无交集。他不懂,他不懂,这个世界上的能量是守恒的。
“我有理由因为这件事,而怀疑他的人生是否会因为能量守恒而遭遇不测,但也没想到报应会来得那么快。大概就在他说了这句话半年之后,因为他的账户跟庄失败,需要追加保证金,赌红眼了的他,挪用了客户的资金。
“期货市场整改之前的混码交易制度给不少人铤而走险的机会,他是其中之一,只是他挪用的资金不仅没能帮他挽回败局,反而直接把他打入爆仓的深渊。然后,他就消失了……”
“你说的这件事让我想起尼克里森的那本书《我是怎样搞垮巴林银行的》,而墨菲法则在期货交易中尤其诡异地发挥神奇功能——任何一个看似不起眼的窟窿,当你打算以赌博的心态搏一把,去填补那个窟窿,十之八九会因此坠入深渊。”薛睿感慨道。说完,又招手叫来茶馆的伙计,要了两份点心。
姜念喝了一口茶,继续说:“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和桑恬在北京过得相当艰难。一开始是找不到客户拿不到返佣,到后来是因为我不屑于炒单,又无法通过交易盈利获得分成。最难的时候,桑恬和我,要在傍晚的时候,去菜场捡人家扔了的菜叶。
“你知道,桑恬很漂亮,她从来不缺乏追求者,期货公司里的一些北京大户,都很欣赏和喜欢她,也有人试探了要追求她。
“她陪了我过着这么寒酸窘迫的日子,你是无法想象我的内心,是如何地崩溃。同时内心会强烈自责于自己的自私。
“一个男人,当然要拼命保护住自己深爱的女人,但你不能在一无所有且看不到希望的情况下,仅仅用虚无的爱来绑架。
“终于,不断饱受残酷现实煎熬的我,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我想放手了,放过这段爱情,让桑恬自由地飞。
“她走了,我被无边的虚无感包围着,无法回到正常的生活状态。
“我和客户说了想暂停一段时间的交易之后,走到火车站,买了站台票进了站,然后,随便上了一辆车,由着列车带我离开这伤心地,随便去哪里。
“我最终在山东地面上的一个小站下了车,漫无目的地行走,让自己被疲倦折腾到什么也不去想。【穿】
【书】
【吧】
“桑恬离开我大概三个月之后,就嫁人了,然后移民去了美国。一开始她还常常在QQ里给我留言,我告诉她结婚了就不用再联系了,这样不好。她激烈地抗议,依然我行我素,我也就不再多说。
“终于有一天,是一个节日,我想在QQ里给她发一个祝福,才发现她已经把我拉黑了。
“是我要求她不再联系,但在发现被拉黑后,我又失落得要命。怎一个贱字了得。
“说来也奇怪,真应了‘情场失意赌场得意’那句话。桑恬走了,我的期货交易开始顺风顺水。
“我为客户盈利近两千万,也因此得到了三百多万分成,算是彻底脱贫了。但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拿到这笔分成的时间,恰恰是2006年的元旦之后。你当然应该知道,这个时间点拿着钱可以做些什么,那正是股市里一波大牛市的起点啊。”夶风小说
“从量变到质变,靠的是维持一个良性循环。我记得我们以前聊过这个话题:金融市场不会奖励投资者的任何优点,但一定会惩罚投资者的每一个缺点。一个投资者,如果想在市场获得奖励,只能小心翼翼地让自己的交易步入良性循环。然后,认真经营着这个‘良性循环’,才能让你迎来质的飞跃。
“聪明的机巧,在这个市场,并不能帮你解决大问题。因为,这个世界的能量是守恒的。”
薛睿认真地听着姜念的话,这时候到底忍不住插了一句:“你反复提到的‘能量守恒’,这和我所知道的‘热力学第一定律’,是一回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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