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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狱中光线很暗,外面寒风瑟瑟,狱中大门一关立刻能感到扑面而来的热气。入门十几步,就看到一张长桌支在那里,长桌左边的整面墙上都挂着钥匙与锁具,分门别类写得很是详尽。右边一侧就是牢房,精金铸造的栏杆将牢房围得严严实实,一间间依次排开,一路延伸而去。两侧的墙上每隔五步置有一盏油灯,火光浮动能勉强照亮。大狱里整体的光线极差,如今入了夜只能依靠着油灯,就连月光都撒不进来。
长桌上笔墨纸砚文房四宝俱全,还有刚刚写完墨迹未干的几张供词。长桌旁围着七八个人,见到饭菜来了,连忙收拾干净长桌上有用的东西,锁在一旁的箱子里。几人七嘴八舌地聊着今天审讯的结果,熟络一点的主动跟七叔打了招呼,腼腆地只是看了七叔一眼,点了点头就继续埋头吃饭。
只有吃饭的时候,这座牢狱里才能多一些人气儿。牢狱里的空气并不流通,只有一尺见方的气窗稀疏且不规则地排列在房顶,空气中除了屎尿的臭气还有无法形容的腐烂气息。
七叔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环境,手里熟练地抓着一把海碗,另一手提着木桶开始在狱中给各个犯人送饭。这是七叔平常做惯的工夫,差役们只管吃饭,根本不会多看一眼。
他的腿脚很不灵便,走起来一瘸一拐,重地那一脚会在地上发出顿挫的声响,手中抓着的海碗也会轻轻一磕。如今涐州州府狱中并没有多少要犯,有些定罪的犯人在去年秋天就被斩了首。空荡荡的牢房里只传来七叔的脚步声。
他在一间牢房前停了下来,将手里的木桶放在地上,甩了甩手。目光扫过联排的三四个牢房,只有面前的这间有人。他弯下腰将抓着的海碗也一并放在地上,只取了一个拿在手里。长柄的木勺从木桶里舀出些饭菜不太体面地扣在海碗里,七叔从栏杆外面小心地把碗送进去,放下后轻轻敲了敲碗沿。
牢房里的人坐在角落里的木榻上,赤着脚,头发杂乱,囚衣破败,一看就在牢中住了很久。他的手脚上都带着镣铐,白皙的手腕被镣铐磨出紫红色的伤痕。十指的指甲已经长得不太自然,里面蓄着脏污的泥垢。几根手指正绞在一起玩弄着一根不易折断的稻草。
听到七叔敲击碗沿的动静,他的目光才朝着外面看了一眼。
“陈公子,吃饭了。”七叔的声音刻意压低了些,淹没在外面差役热络聊天的声音里。【穿】
【书】
【吧】
陈迦从木榻上直起背,看着栏杆外的七叔。脸上的表情一时有些难以辨认,他手脚并用地冲到栏杆前端起碗,撩了撩挡在眼前的长发,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道,“刘七是个哑巴不会说话,你是谁?”
七叔看着他,笑了笑,扭过头打量着没人注意到这里的动静,又从怀里摸出一个细小的纸卷递到他手里。
陈迦很是识趣地从他手里接过纸卷,夹在两指之间,看着他提着木桶离开。这个伪装成刘七的人,不论从哪里看去都没有一丝破绽,难怪涐州州府的差役们都没有发现。陈迦捧着碗回到木榻上,在确定没有人靠近后,小心地展开纸卷,只见上面写着,后日子时。陈迦冷笑着合上纸卷,丢进嘴里嚼了两下,端起碗来吃饭。Μ.chuanyue1.℃ōM
东市襄王府内。
夜深灯晃,周律正赶往白衡东的书房,一路上脚步都很急切。他停在书房门外,低头喘了两口气才直起身板叩响了门。
“进来。”
周律听到声音推开了门,白衡东正站在桌案前站着临摹字帖,弯着腰低着头,桌上的烛火将他的影子映在后面的书架上。
他知道是周律进来,头也没有抬,只淡淡问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回殿下,已经给陈迦传了消息,涐州州府大狱的一众差役也都安排妥当,后日一定会空无一人。”
“涐州州府的新任府尹倒是很懂得人情世故。”白衡东语气中大有赞赏之意。“当初提携他,果然没有看走眼。这件事办的不错,以后还有用得到他的地方。”
周律的脸色却并不好看,说道,“殿下这件事办的实在有些草率。”
白衡东手里的笔顿了一下,临摹完最后一笔,立起笔尖,悠悠地直起身子看向周律。“草率?”白衡东冷笑了一下,眼中的不满毫不掩饰。“若还是顾羲凰在此,伯贤,你认为她会如何做?”
周律听他提起顾羲凰,知道接下来的话必然不会顺耳,只能低着头回道,“昭熙君自然有昭熙君的法子。”
“没错。顾羲凰会有顾羲凰的法子,而你在这件事上毫无用处,只能跑腿办事,却还有心情站在这里指责本王?”白衡东不屑地瞪了他一眼,笔尖残余的墨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一片。
完美无瑕的字帖上突然多了一个墨点,这惹得白衡东很是不爽。他眯着眼睛看着那碍眼的墨点,将手中的笔一抛,抓起字帖立时撕的粉碎。
白衡东提高了声调,喊道,“若不是当初利用了陈家来帮本王结交朝臣,扩充人脉,又在陈迦手里留下不少往来书信,本王又何至于要趟这浑水?更何况现在陈迦手里还养着不少暗娼,那个暗娼窝里就不知道要折进去多少人!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绝不能一着梦碎。”
周律却苦口婆心地劝说道,“殿下不想让陈迦在证词中胡说,可以用其他的手段。他是想活,但更想全家都活。更何况陈家乃是荣嫔娘娘的亲戚家,只为了一个嫡子就与皇亲扯破脸,他们不敢。而且陈迦的这件案子自立案以来一直倍受瞩目,就连陛下也在关注调查的结果。殿下这次亲自点拨涐州州府的府尹,示意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凭我们的人去换死囚,将来若东窗事发,他一定会供出殿下的。陈迦这件事风险太大,殿下还是应该重新谋划!”
“重新谋划?眼下诸事已经安排妥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要本王如何重新谋划?”白衡东沉下情绪,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后,说道,“这已经是最好的计策,不必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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