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传礼活了二百来年了,早已经过了随意动气的时候。

  许多时候他也觉得自己淡然了。

  身为丁家老祖,终究要维护着点自身的威严,不能随意如泼妇。

  只是如今,哪还顾得什么形象。

  能够保全了北落山才是当务之急。

  鬼修用的肯定是秘法,能够将自身强拔一境,且还是金丹修为,怎可能久战。

  如今看来已是强弩之末,再无催动的可能。

  “放走吧?”想法突然出现在丁家老祖的脑海中。

  天下不会因一妖鬼而乱。

  但是强留对方的话,北落山丁家估计要会成为妖鬼复苏的资粮。

  “要不就放走算了。”

  大阵之中的丁家老祖抿嘴思虑。

  目光无意识的寻找着什么,最后定睛在祠堂外丁邪的身上。

  “三宝……”

  话音未落,只见面如金纸的丁邪站起身来,挺直了摇摇欲坠的身躯:“老祖,为我争取一刻!”

  闻言,丁家老祖急切劝阻道:“三宝别做傻事啊!”

  “以后还有机会找寻回来,你若是与那妖鬼同归于尽,何人会再帮你?”

  丁邪看向老祖,扯上了一个笑容。

  原来老祖是以为自己要自爆。

  这确实是个办法。

  但是光凭一个筑基巅峰的修士自爆并不能改变太多,如果丁家其他的族老前赴后继的话,妖鬼应该也可斩杀于阵中。

  只不过来不及了,他们也不会这么办。

  最好是金丹修士去填上这么個窟窿。

  但是金丹修士自爆的威力足以将北落山抹平,到时只会死更多人。【穿】 【书】 【吧】

  自爆者阴神受损,真灵破坏。

  就是侥幸入了轮回,以后也只能做个浑浑噩噩的人。

  再侥幸清醒,因为本身真灵有恙,也无法再踏入修行路,何况这不过是入了轮回的,大多都没有这个侥幸。

  仰头服下阴魂丹。

  丁邪凌空盘坐,催化丹药使法力复三两成。

  轰隆隆。

  原本黑雾弥漫的天空登时雷云滚滚,如果说原先是静谧的雾中黑夜,如今便是泛起波浪的天空,风云汇聚,搅动成巨大的漩涡出现在北落山的后山。

  风息将雾气全部吸收,转化成了阴沉的雷云,上下翻滚,覆压而来。

  月曜星隐,浊浪排空。

  好一番黑云压城的壮观景象。

  ……

  “这是?”

  “突破金丹!”

  “昔日老祖突破金丹之时也是这样的。”

  “难道是家族又有人突破不成?”

  与宗族其他人的欣喜不同,距离最近的丁家老祖面露悲戚,微微张口,最后只留下苦涩:“罢了罢了。”

  重伤、法力不继,如何结丹?

  修士结丹,只能看到监察劫云,并不会真正面对汹涌的雷劫。Μ.chuanyue1.℃ōM

  这并不意味着是什么好事,因为当雷劫出现的时候,就说明正在应劫了。

  人劫、心魔劫……

  均是破境修士需要经历的劫难。

  相反,头顶上的监察雷劫反而是最容易过的一关,非罪孽深重者不会在金丹期应雷劫。

  选在这个时候结丹,那就说明……

  丁家老祖并未再多想,现在李道友倒了,就要他来面对这个老大难问题了。

  好在妖鬼实力的实力受损,阴神又被强拽离体,现在还有些恍惚。

  丁传礼估计,就连妖鬼自己都没想到自己活了下来。

  当然,最可能被气吐血的显然是鬼修李道友。

  最后功亏一篑,任谁都会捶胸顿足。

  ……

  金丹级的阴魂丹能够提供的法力巨大,只可惜同样需要时间。

  液化的法力泛起金光,于丹田激荡。

  幽幽假丹自法力海潮之中浮现,滴溜溜转动着。

  北落山的灵脉剧烈波动。

  周遭灵气汇聚成浩荡漩涡。

  黑云漩涡的中央,丁邪盘坐其中,全神贯注。

  他知道,是自己拖了涂山君的后腿。

  如果自己法力深厚,靠着尊魂幡都能将妖鬼镇杀于此。

  只不过他的修为并不圆满,此番回来也是为了解决这件事。

  摒弃杂念,唯此时需一往无前。

  ……

  雾中妖鬼终于扯断了所有的黑色丝线,身后的高大神龛也随着赤发鬼修的坠落而崩碎。

  三身妖鬼刚要去追逐涂山君坠落的身影,蓦然注意到了丁邪,以及丁邪身后的那杆飘扬的尊魂幡。

  所以他当即放弃前去绞杀赤发鬼修,而是飞身冲向正在结丹之中的丁邪。

  “哪里走!”

  丁家老祖双手朝天,法力不要命的催动:“青莲法!”

  坐下阵眼显露莲台模样。

  法宝飞剑没入莲台座,顿时一朵青莲摇曳。

  散落的花瓣席卷而去,犹如卷起的长龙拖住了妖鬼的身形。

  三身妖鬼怒吼,金丹中期的修为完全爆发。

  被那么诡异的手段弄的惊惧不已,三身妖鬼更期望着能够破开这该死的龟壳。

  就算没有杀那个赤发的鬼怪,等他逃离出去,吞吃修士,很快就能恢复实力,到时候怎么炮制那赤发鬼怪都行。

  妖鬼也不再纠缠,只是撞击向阵法。

  一次。

  十次!

  数十次。

  外场阵法的筑基族老只剩下两人还在苦苦支撑,就是替补上来的族老也顶不住莫大的压力。

  而身处阵眼的丁家老祖几近跌倒,七孔流血,面色苍白。

  本身境界的差距就大,修为更不可同日而语。

  要不是因为阵法的支持,他早就撑不住了。

  “轰!”

  阵法出现裂痕。

  身处雷云下的丁邪睁开双眼,目运金光,一身威压迅速蜕变。

  “结丹!”

  丹田的虚丹凝聚成实。

  法力回馈,金丹丹田充盈如海。

  丁邪却毫无喜色。

  他败了。

  尽管身躯已经结成了金丹。

  但是因为遭受重创、法力枯竭,金丹上出现了一抹不易察觉的裂痕。

  这丝裂痕同样蔓延到了阴神上。

  想来也对,他没有使用结丹灵物,又状态不佳,如此都能结丹的话,那这宗师之境也太过突破了些,对于其他天纵奇才的修士而言何尝公平呢。

  一粒金丹吞入腹,自此我命由我不由天。

  轻声的呢喃只落入自己的耳朵。

  丁邪回忆往昔,突然想起一个人。

  在小灵州的时候曾经见过一个强行结丹的修士。

  还是他亲手斩下了对方的头颅。

  “我辈修士,怎可死在斗法途中。”

  丁邪念叨了当日那人所说的话。

  那时候他不太懂为何那人如此执着,今日他有些明白了。

  生机正在迅速消散,阴神裂痕越发的多了。

  ……

  丁邪毫不动摇,双手结印展術。

  “灵魔,”

  “忍死术!”

  生机尽没,宛如融入阴神。

  原本充满裂痕的阴神恢复如初。

  就连丹田之中的金丹也滴溜溜的转动起来,完全绽放出自身的光芒。

  “金丹,”

  “成!”

  ……

  雷云消散,浊浪倒卷归入天空。

  星闪月曜间,天地重新恢复了清明。

  丁邪的身躯盘坐在地上,依靠着魂幡支撑,已然生机无存。

  法阵内的丁家老祖呆愣在原地。

  丁邪确实不是个循规蹈矩的族人,然而丁传礼依旧将之视为是家族的孩子,没想到就在今日,如此奇才会逝去,还是死在了突破境界的途中。

  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丁传礼跌坐在莲台上。

  噗的吐出一口逆血。

  如果,当时我提早出关,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不,其實要改的并不是这樣的事情。

  更应该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纵容一起不公,比多了十个判族之人还要严重!

  ……

  涂山君猛的惊醒。

  神识笼罩身侧。

  上一刻的记忆如潮水涌来。

  “坏了!”

  赶紧扒拉开掩埋在土石,踉跄着起身,剧烈的疼痛让他嘶的吸了一口冷气。

  他记得自己并没有完成绝杀。

  紧要关头被那妖鬼给拖住。

  导致最后一击無法完成,也就无法将之踹进神龛大门。

  而且他很久都没有在战斗之中昏厥,那时法力不继,就连基本的身躯都快要无法维系,差点崩溃返回魂幡。

  现在的情况如何?

  更让涂山君惊奇的反而是魂幡的状态,他感觉魂幡之中又多了一尊金丹阴神。

  刚才他分明没有绝杀妖鬼啊,这位金丹阴神又是。

  定睛一看。

  涂山君当即怔在原地,惊呼道:“丁邪?”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丁邪会死,更意外的是,丁邪身亡之后现在持幡的是谁?

  竖立的魂幡被一只手拔起,那只手只有四根手指头。

  回过神来,涂山君像是见了鬼般,看向持幡之人。

  “丁邪!”

  没错,持幡之人正是丁邪。

  浑厚充盈的法力,修为波动早不复筑基巅峰,而是实打实的金丹!

  “忍死术?”

  经过了最初的惊讶,涂山君已经冷静了下来,他顿时意识到了。

  丁邪应当是用了那门术式。

  值得嗎?

  涂山君并没有问出口。

  连那门术式都涌出来了,哪还有什么问题,只能道一声,“真汉子!”

  “涂山兄,可是觉得我丁邪,握不住尊魂幡?”

  飘然而来的传音,一下子让涂山君回过神来。

  现在也不是思考其他的时候。

  该做正事才是!

  “好!”

  “斩杀妖鬼。”

  丁邪御空而行,以金丹修为挥动尊魂幡更是得心应手。

  魂幡之中算上他自己的阴神,共三位金丹修士。

  有此实力,可斩妖鬼矣。

  ……

  大阵被破之时丁家老祖便觉得已经没了希望,更没想到丁邪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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