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泊瑟芬还在苦恼,怎么将面团从死神那双没洗过的手中抢过来时。
奥林波斯宽阔的圆形决策桌子上,永生神们正聚集在一起,想让落入冥府的种子重新回归大地。
王权之神宙斯光着上半身,戴着金丝金片编织出的鹰首宽领项圈,垂柔的三角形缠腰布如波浪般流淌在他的大腿上,腰带上的黄金流苏闪着耀眼的光彩。
他刚跟酒神从上埃及回来,享受了尼罗河滋润的欢乐,也带回来了一身莲花之地的装扮风格。
一支混沌爱神之箭漂浮在圆桌之上,神明们冷酷地观察着这支从阿佛洛狄忒手里讨来的爱箭。
哈迪斯被误射,导致泊瑟芬被掳走的事件发生后,本来在帕里斯床上操控海伦欲-火的美神,就没收了小厄洛斯手上所剩无几的混沌之箭,生怕他重蹈覆辙。
干净的箭矢在接触到生灵之前,如同死物般沉寂。自私高傲的神明们都不愿意伸手去接触箭身,生怕沦为爱神那小屁孩的玩具。
毕竟不是谁都像宙斯那么拿得起放得下,中了原始爱神之箭也能若无其事当作没有,继续见一个爱一个。
阿佛洛狄忒高兴宙斯轻易受到爱情的影响,又恼怒大洋神女赋予他的理智心性,每次都能摆脱爱欲的操控。
这代表这位手持缰绳驾驭众神的家长,能力在她之上,甚至在原始爱神之上。
“召你们来是德墨忒尔的意思,她身缠瘟疫不愿意上奥林波斯,只能恳求我来主持这场并不圆满的聚会。”宙斯对这个聚会的兴致不高,他的心思还沉溺在别处的温柔乡里出不来,大地的战乱与瘟疫,荒芜与疯狂都没有到他需要出手管辖的地步。
这个聚会不过是德墨忒尔痛斥出来的,她需要找回自己供奉的主神,并且给予抢夺她最重要之物的哈迪斯公正的惩罚。
“狄刻在打开白昼大门的时候,听到赫利俄斯痛苦怨怼的吼叫,哈迪斯干涉了他的神职,夺走了他头冠上燃烧的火光,这几天他都不敢光明正大行走在天寰之上,只能让大地长时间都处在阴天里。”
赫拉提醒宙斯聚会不止是因为德墨忒尔,还有冥王越界干涉的不当行为。
她边说边暗中窥探宙斯身上的气息,可惜宙斯涂抹在胡须卷上的仙露跟玫瑰脂味道实在太冲了,遮盖住他欢爱过的痕迹,并没有被天后抓到那点微不足道的错误。
“克洛诺斯之子,冥府之主不曾如此心潮澎湃过,所有激动的源头都来自爱神的恶作剧。”雅典娜沉声开口时,站在她肩头上的猫头鹰用清澈冷静的眼眸,不断巡视四周。
“小爱神的箭必须试着拔-出来,不拔-出来哈迪斯就会一直喜欢泊瑟芬。”遭受冥府驱逐,并被夺走一部分冥神权力的赫尔墨斯头疼地翻着自己的小布袋。
这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来自人间的诡计与偏方,他边翻着边自言自语起来:“诱惑泊瑟芬爱上别的神明,让哈迪斯产生更深的憎恶感,或者托梦给泊瑟芬,让她将剧毒与誓言之河的泥土掺和在一起给哈迪斯喂下,谋杀是最好分裂感情的方法,还有……”
勤奋的骗术之神小声唠唠叨叨着,坐在他身侧的匠神却一脸发懵两眼放空,而另一侧的战神如多动症般烦躁地挪动着屁股,暗自抱怨着这个破聚会什么时候能完。
“我的儿子带着美酒去拜访冥府的神明,却被主人驱赶回来,原始的爱神之箭也无法由爱神拿出,只能让哈迪斯自己想清楚爱情的无益之处,心甘情愿放弃感情的甘甜,才能解除这份痛苦的折磨。”
狄奥尼索斯与宙斯架着豹车飞驰在育神长河上时,一直跟他抱怨哈迪斯的残暴待客之道,说是美酒的香气也无法让冥王跳跃的心跳安静下去,种子短时间是要不回来了。
这让宙斯萌生了一个阴暗的念头。
“我们需要一个神明拜访冥府,去说服哈迪斯交出泊瑟芬,不能把所有希望用来等待冥王爱情消逝的那一天。”赫拉听不了宙斯和稀泥的话,她严肃而高傲地看向自己的丈夫,希望他能拿出更好的方法来。www.chuanyue1.com
种子失踪会导致她支持的阿开亚士兵,出现粮食不足的困境。遭受着命运苦难的人们,为了赢得这场近十年的伊利昂战争,在城墙外的凯尔索奈斯土地上进行耕种。
德墨忒尔被诅咒,泊瑟芬失踪都会引起大量饥荒。
赫尔墨斯立刻的点头赞许,“饥荒会影响到商人的物品交换,失去粮食更会造成生命成批死去,冥府也会不堪重负。”
匠神老实跟着点头。而战神摸着自己手腕上的护套,靠着上面沾惹的血腥味来安稳心神,他压根没空去思考这场聚会的各种勾心斗角,只想快点走人。
雅典娜没有说话,而是不动声色看了一眼宙斯,然后安静垂眸。
果然宙斯没有理会赫拉的要求,也忽略赫尔墨斯的急切,他独断专行,却又惺惺作态地摆出公平的态度,抬起手来说:“哈迪斯的做法其实并没有不公正的地方,他抢走了一份属于大地的战利品,那是表现他力量的荣誉。可是德墨忒尔确实也有困苦的理由,我听着她的哭声与指责,也无法置之不理。”
说完,他高声喊了一句,“忒尼斯,借你公正的武器来裁决这次混乱的争议。”
争议的两方主角都没有出现,聚会从头到尾都是宙斯的一言堂,所有神明的声音都盖不住宙斯做戏的冷硬举动。
明亮的会议大厅上方,从璀璨的光线中伸出一只巨大白皙的手,盛着世间裁决之权的天平出现在宙斯头顶。
宙斯站起身,抬手轻易将代表公正的石头砝码从天平上拨开,放入了哈迪斯的黄金荣誉,又在天平另一侧,放下了德墨忒尔那悲凉泪水化为的铅块。
忒尼斯无心无情俯视他,代表着至上权势的宙斯可以无视她的力量,天平会顺应他的心思移动,而不会顺着公平本身。
宙斯表情淡定,手指失误般地拨弄了一下哈迪斯的荣誉,天平的支点发出轻微的颤抖声,终于缓慢往冥府方向倾斜。
赫拉看不下去了,她的信徒与子民都会因为这个决定而陷入黑暗的冥土,她大喝一声:“宙斯,别再玩弄公正的命运了。”
宙斯却直截了当打断她公布结果:“看来还是我兄弟的荣誉重要过妇人的眼泪,现在无需让泊瑟芬回来,这是最公正的裁决。”
赫尔墨斯不敢反驳宙斯,只能双手紧握着,清秀的脸满是难受的纠结。他甚至不理解先前宙斯还是支持要回泊瑟芬的,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赫拉却转头,怒意在她漂亮的大眼里如火般燃烧而起,她拒绝这个作弊的结果,“宙斯,我们该用投票的方式来决定这事。”
宙斯对她笑了一下,语气却冷酷起来,“你是在质疑我的决定,你们呢?”
在场的几个神明,包括在会议厅外观望的奥林波斯次级神明都不敢出声,连一直坐立不安的阿瑞斯也噤若寒蝉地绷紧身体。
宙斯拨开了天平,忒尼斯的手提着天平支点,再次消失在所有神面前。
“我找你们来不是为了听取一无是处的抱怨,而是为了让你们见证这次公正的裁决结果,抢夺而来的荣誉属于哈迪斯,如果德墨忒尔能将泊瑟芬抢回来,我也会支持她。”
赫拉握紧拳头,不惧他反驳,“我们该权衡大地生灵的一切,不该无视种子的离开会让他们死去的后果,你做出了不理智的决定。”
德墨忒尔的神权天生与冥府起冲突,她敢踏入黑暗的地下,哈迪斯就敢打开塔尔塔罗斯的大门,送她进去受刑。
宙斯却冷笑说:“你是希翼,我将落雷的鞭子落到你喋喋不休的嘴上,还是将你倒吊在奥林波斯山峰的石角处,让你脸面全无才能体会荣誉的重量。”
雅典娜面无表情地端坐着,智慧让她不说话,唯有猫头鹰的眼忠实记录着众神的反应,推测着这场聚会最终会产生的好处与坏处。
赫拉气得浑身颤抖,就像是每次发现他蔑视她守护的制度,将自己的肉-体分享出去时那般怒意迸发。
可是她的权势随着宙斯婚外的子女渐多而被分薄,抵抗不了他日益增强的力量。
雅典娜见到这夫妻俩又要起冲突,她权衡再三终于开口,“父亲宙斯,我们岂敢质疑你的权威与公正,只是忧心日渐干枯的大地,不断死去的信徒,还有因为失去种子与丰饶女神带来的动荡,请原谅我们怯懦的思虑。”
宙斯语气温和地训斥她,“我睿智的女儿,将你的头脑用在监督鼓舞战争上,或把时间用到称呼你为埃加尼的妇女们身上,教导她们编织斗篷吧。”
当大地不生产粮食,战争跟编织也不复存在。
雅典娜没有失去冷静去跟权势辩驳,她再次理智地沉默下去。
而老实人赫淮斯托斯因为父母再次起争执,而心情焦灼起来,他笨拙地探头看向大开的门外,终于找到了可爱的伽倪墨得斯,连忙示意他端来奈克塔耳。
甘甜清凉的饮品很快就注入每个神明的金杯里,伽尼墨提斯如轻巧的小鸟,来到宙斯身边的时候,还崇拜地亲吻了他的手指。
赫拉连饮品都没喝就起身,直接离开了。
其余神明没赫拉那么硬气,只能耐着性子参与这场没有决议权的聚会,连貌美的斟酒官都无法慰藉他们阴郁的心情。
等到聚会结束,所有神明逐渐离开,宙斯才弯身用杯子碰触伽尼墨提斯的嘴唇,轻声对他说:“你该亲吻我这里。”
酒童的脸色一下就红了。
走出大门的赫尔墨斯看到小破孩厄洛斯笑嘻嘻趴在门边,不断挥洒着沸腾的爱意,忍无可忍地揪住他的衣服,将他提起来扛到肩上就往外走。
边走边打他的屁股说:“你就不能安静会别闹事吗,跟阿佛洛狄忒一样恨不得搅乱所有事。”
厄洛斯大喊大叫起来,“赫尔墨斯,不是我不愿意收回哈迪斯身上的爱情,这是宙斯的意思,谁能抵抗他的决定。”
赫尔墨斯头疼地说:“真让你收回,你收回得了吗?这样下去要死多少人,三角岛上的土地因为诅咒而疾病横行,德墨忒尔的皮肤都溃烂了,要不让派埃昂为她送去抚慰的药汁减少被诅咒的痛苦。”
厄洛斯趁着他思虑的时候,手指一翻如同孩童恶作剧般变出箭矢,可惜敏捷的赫尔墨斯跟背后长眼一样,立刻将他用力扔出去,没有接触到箭。
厄洛斯连忙抱着开满花的箭飞走,却遇到雅典娜,被她抬手如赶苍蝇般轻易挥开。
赫尔墨斯见到她眼睛一亮,连忙跳跃到智慧女神前面,询问她解决的方法。
雅典娜面无表情摇了摇头,“还是清除人类那一套权衡之术,当年不和女神抛下的金苹果,引出了一场众神参与的无望争斗。宙斯趁机拨弄我们两方神明的怒意,将战火蔓延到大地上,让人类不断死去。”
而现在,他又要挑拨德墨忒尔跟哈迪斯的关系,加速灭亡人类的步伐。
上一次大水摧毁了整个大地的人类,也摧毁了上一代神明的信徒与权势,唯独宙斯的权柄日益壮大。
雅典娜冷眼旁观许久才终于意识到宙斯的心思,她对赫尔墨斯说:“这样下去,我们的信徒会逐渐减少,权力也会重新洗牌,如果人类再一次到灭亡边缘,无数制度将消亡。”
其中最重要,束缚宙斯最厉害的制度,是婚约。
赫拉用婚约的力量跟宙斯捆绑结合,让她夺得了主神的一半权势之力。
宙斯逐渐醒悟过来婚姻对他的剥夺后,就开始借用爱神放荡的力量,不断爱上别的女性,用不忠贞的婚姻来破坏赫拉分享他力量的目的。甚至一直繁衍新的孩子,来抢夺本来属于天后的权力。
他们不断互相攻击防备,又因为结合的力量而分不开彼此。
如果人类大量死亡的悲剧发生,赫拉的信徒也将消失,就不再有力量能约束宙斯,那个时候也会自动解开婚姻的绳索。
赫尔墨斯唉声叹气起来,“那我的孩子们怎么办,我可不想再重新经历一次教导之责。”
商人是他的信徒与孩子,他为他们制作了学会谎言的药物,手把手教导他们尺数之道,还送他们无数“讹诈”“狡辩”“横财”的礼物。
那可是他拉着车子,亲自上门一样一样给予的,辛苦得要命。
雅典娜:“赫拉会介入这件事,我也不愿意看到人类再一次灭绝。”
赫尔墨斯想到要违背宙斯的意思,心里发怵。
雅典娜知道他两面三刀的性子,示意他往三角岛上望去,“宙斯派遣厄里斯前往岛上,告知聚会的决定。”
听到厄里斯,赫尔墨斯就跳脚,“她又不是神使,凑什么热闹。”
雅典娜冷笑嘲讽,“当年挑引起的战争,让她得到大量的神力,尝到好处后当然会赶着去挑拨离间。”
宙斯在德墨忒尔最痛苦的时候,告知她泊瑟芬回不来,这不是要逼疯这位可怜的女神吗?
哈迪斯冷酷,德墨忒尔疯癫。宙斯又可以手持权势的天平,掌控神明的争斗。
赫尔墨斯原地转了几圈,百思不得其解地说:“可是父亲的大部分权势也跟人类的信仰有关,人类消亡的话,他也要重新开始。”
雅典娜不赞同摇头,“他的权势比我们任何一位神灵都要庞大,人类短暂地大量死亡不会影响到他。”
赫尔墨斯:“短暂?”
雅典娜肩头上的猫头鹰看向来时的路,“他觉得权势比爱情更加诱人可信,哈迪斯最终也会诚服在权势下,而抛弃爱情。”
爱神的箭,需要中箭者有真实的感情存在,当宙斯觉得人类死亡的数量到达心里预期,他就会提议给哈迪斯举办婚礼。
婚约能抢夺冥王的一半权势,在宙斯恶意的谋划下,哈迪斯肯定会产生抵触厌恶的情绪,爱情自然会不复存在,拔不出的箭也将变得无足轻重。
那个时候,被剥夺冥神职务,并且被冥王拒绝缔结婚约的泊瑟芬,就会重回大地,人类也会再次繁荣。至于那份繁荣跟他们有没有关系,就要看宙斯良心的分配了。
雅典娜想到这里,毫不犹豫转身,“我们去见赫拉。”
赫尔墨斯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对人类的善心占据上风,跟随智慧女神的脚步,前往天后的屋宇。
几位主神参与了这场私下的小聚会,没有欢乐,只有生死攸关的谋划。
最终大家决定,做一个骗泊瑟芬回到大地的计划。拔箭是一个很好的借口,哈迪斯并不知道自己中的是原始爱神的箭,这个谎言不会被揭穿。
只要让哈迪斯带泊瑟芬回奥林波斯,他们就能扣下种子女神,阻止宙斯抢夺所有主神权力的阴谋。
赫尔墨斯举手说:“我现在进不去冥府,送不了信。”
雅典娜思考后说:“让修普诺斯去,他的兄弟会接应他。”
赫尔墨斯摇了摇手,“不成不成,修普诺斯都下山两天了,还在厄瑞波斯外徘徊,冥府拒绝他进入。”
哈迪斯关闭了冥府通道,除了冥神谁也进不去,睡神长时间生活在地面上,不被冥府承认。
赫拉摘下黄金的杜鹃耳坠,又截取了一段赫尔墨斯的能言善辩,放入耳坠里。她说:“你再造一个梦境,结合睡神的力量,就能打开一条去往冥府的小道。”
别的神明通过这条小道,会被无数的怪物吞噬。但是修普诺斯是死神的兄弟,冥神都认识他,会放他通行。
赫尔墨斯立刻照做了,赫拉将带着梦境力量的耳饰放入掌心,吹拂一口气,杜鹃鸟活过来飞了出去。
神明们看着那只承载信息的鸟消失,刚要松一口气时,又都突然脸色凝重起来。
雅典娜率先行动,拿起铜矛拨开遮眼的云雾,看向了德墨忒尔的方向。
特里纳克里亚岛上,一切农耕的繁华都消失了,瘟疫正在肆虐这这片肥沃的土地,无数崇拜丰饶女神的信徒成片死去。
而坐在陶瓮上的厄里斯,正天真如少女地笑着喊道,“德墨忒尔,抢回你的一切吧。那恶毒的裂地之神,你那冷酷如铁的兄弟根本不顾及你们之间的感情,奥林波斯的神明也不支持你,只有我对你心怀怜悯。”
巨大的陶瓮下,无数的尸骸边,一身洁白套衫的谷物女神低着头跪坐着,麦穗色的长发垂落到地面,沾上了黑暗的死气。
她怀里的麦穗在不断掉落,麦种落入泥土里却生长不出任何东西,没有泊瑟芬的力量,她连催生这种基本的神力都在消失。
德墨忒尔不敢置信地用双手挖着泥土,来自冥府的诅咒已经从她的颈部蔓延到脸颊上,她悲伤呼唤:“泊瑟芬,回应我的祈求。”
可惜哈迪斯早已经利用泊瑟芬人类的躯壳,编织了无数的阻隔,将她的祈求封锁住。
厄里斯恶意地笑着怂恿:“你看看你现在狼狈的样子,还心存善意干什么,快啊,哈迪斯都在转换泊瑟芬的神权,再不行动你抢回来一个冥神有什么用处呢?”
德墨忒尔摊开伤痕累累的双手,金色的麦粒在枯萎,她悲伤的眼神渐渐变得狠绝,神明的暴戾涌上心头。
黑色的眼泪从她的双眼流下,无数的恶毒之语从德墨忒尔饱满的唇瓣里吐出来,她低头看着地下,“哈迪斯,我要诅咒你的土地,所有我催生过的植物将变成剧毒之物,只要泊瑟芬的身体碰触到,哪怕只是娇嫩的手腕轻触而过,也将内脏腐烂而亡。”
当束缚泊瑟芬的躯体腐烂,神魂自然会响应她的呼唤。就算哈迪斯能防范剧毒,也无法阻止泊瑟芬饿死。
德墨忒尔将无数的麦粒化为毒药,流入冥土,厄里斯在旁边喜悦地唱着歌给她的恶毒增加力量。
歌声穿过厚厚的泥土,流入粘稠的冥河,进入冥府王宫的储藏室,厨房,锅底,正在煮熟的食物。
泊瑟芬洗了一把豌豆尖,绿翠的苗叶撒入热腾腾的面汤里,她被热气蒸得热泪盈眶,这面看起来太思乡了,太好吃了。
塔纳都斯面瘫地瞪着这锅莫名物体,他刚才是跟泊瑟芬,创作了一种新的食物吗?
她还取名为“面条”。
如果这种制作食物的方式流传出去,那么每个制作面条的人类所产生的信仰力都会回到她身上。
可是她注定要变成冥神,传播面条好像跟冥神职位没什么关系,那就不帮她传开这项发明了。
泊瑟芬盛了一大盆面条,又浇上汤,点缀上几根绿菜,她摩挲了一下双手,对自己的手艺产生了佩服之心。
完全没问题,味道肯定很好。
锅里还剩下一大堆,泊瑟芬刚要将剩下的面条捞起来,却看到两只白晃晃的手放在沸腾的汤里。
两只手,放在汤里?
泊瑟芬木着脸看向手的主人,死神也一脸僵硬地看着她。
终于泊瑟芬颤抖着声音说:“你在干什么?”
别告诉她,他在给汤加盐。
塔纳都斯苦恼地编织谎言,太难了,他的职位根本不需要谎话,那是赫尔墨斯的技能。
终于,泊瑟芬听到死神一脸坚定地说:“我要吃。”
泊瑟芬:“我……”
塔纳都斯:“不给你吃。”
所以放两只手,是怕你抢我吃的先吐口痰的意思吗?但是神好像是不能吃人类食物的。
泊瑟芬忍了忍,终于咬着牙露出面目狰狞的笑,“你吃吧,快吃。”吃不死你,你这个、这个……
她修养良好地忍下一箩筐的问候之语,伸手要捧起盛好的面,却发现死神眼神如鹰隼般锐利,死死盯着她面前的陶盆。
泊瑟芬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占了一锅还不算,连她这点可怜的面都不放过,如果他真要抢怎么可能保住这碗面。
保卫美食的急迫让她才思敏捷,她立刻双手虚虚环在滚烫的陶盆边,据理力争地说:“这是给哈迪斯的,第一碗面要供奉给他。”
这是真的,她听说这里的神接受供奉的时候,最好是新的东西的第一份最好。所以当面条做出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肯定吃不完,就打算弄一碗出来供奉哈迪斯。
毕竟不抽风的哈迪斯是她的救命恩人,早晚三炷香拜他没毛病。
但是现在面锅被死神伸了手,她觉得在陶盆里的面这么多,她一半哈迪斯一半也可以。
死神怀疑看着她,“供奉给哈迪斯?”
泊瑟芬连忙点头,“真的。”
果然塔纳都斯沉默了一会,才一脸为难地没有抢走她剩下的面,他将手从锅里伸出来,里面的面跟汤跟豌豆尖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泊瑟芬面带微笑,再次用文言文问候死神千万篇。
死神甩了甩手,似乎有些难受,他警告说:“不能偷吃,这是给冥王的供奉,敢喝一口汤就会肚子腐烂而亡。”
这是大实话,他不善于撒谎。
泊瑟芬一脸震惊看着他,她真是太礼貌了,忍着没骂他,结果对方还先威胁诅咒她,他跟她果然有仇。
死神警告完还是担心她碰到食物,长臂一伸,抢过她手里的面,“我帮你供奉。”
泊瑟芬手都是抖的,而对方还“仁慈”地说:“陶盆太重,你捧不动。”
“对了。”塔纳都斯突然转头说,“着火了。”
泊瑟芬:“?”
结果不等她疑惑完,火坑里的火焰豁地燃烧起来,如同疯牛般开始烧毁整个厨房。泊瑟芬立刻往外冲,终于爆发地大喊:“塔纳都斯,你在干什么?”
她的质问如同利剑,让死神受到攻击,幸好这份攻击没有带杀意,也没有过分的恶意,死神很快缓回来。
他压下实话,一脸无辜回答:“我什么都没干。”
泊瑟芬终于确定,他肯定是砍不死她不甘心,所以决定饿死她,就那么想让她离开哈迪斯吗?实在太忠心了,她就该多抽他两鞭子。
一人一神互相瞪着,提防着往前走。泊瑟芬担心他会将手再次伸入面里,塔纳都斯担心她会碰到盆里的食物。
当他们走到庭院的时候,一团黑雾暴烈地从王宫上飞驰而来,是驾着战车的哈迪斯,他快如闪电般骤然而至。
泊瑟芬就跟看到亲人一样,蹦跳起来对着哈迪斯挥手,“你回来了。”
从战车上下来的冥王有一个明显的卡顿,似乎有点不敢相信泊瑟芬这么欢迎他。
塔纳多斯见她挨得近,立刻抱着面盆侧过身,防止她碰到。哈迪斯也注意到那盆面,表情变得冷酷起来。
泊瑟芬担心面坨了,立刻对哈迪斯推销,“这是我今天去厨房做的食物,还没吃就先给你端上来。”
“还没吃”咬得特别重,说完泊瑟芬都觉得自己太心机,这台词妥妥的阴阳怪气外加委屈抱怨,还添三分的温柔可人,她觉得自己绿茶的段数增加了。夶风小说
哈迪斯沉默看了她一眼,刚冒出杀意的眼神,又变得柔和。他走到泊瑟芬面前,如同一只驯服过后的大猫,低垂下头语气轻缓地问:“是给我的供奉吗?”
当他低头的时候,黑色的眼眸深处那种深邃的感情更加明显,泊瑟芬以前曾经听说过,当一个人深爱另一个人的时候,眼神是藏不住的,因为会发光。
哈迪斯虽然不会发光,但是温柔到让人胸口揪紧。
泊瑟芬忍不住点头,然后就看到他接过那陶盆的面,终于想起提醒他,“很多吧。”
哈迪斯看着面条,没被她发现地轻皱了一下眉头,“很多。”
泊瑟芬再次暗搓搓提醒,“是啊,刚捞起来的,没人吃过。”
没人吃过要着重标注。
哈迪斯沉默地看了眼面,又沉默地看了一眼她,终于问到重点,“你还没吃?”
泊瑟芬也没客气,她眼巴巴瞅着他……手里的面,又眨眨眼,瞅着他。这暗示明显到瞎子都知道什么意思。
哈迪斯觉得对他这么没防备的泊瑟芬,简直变成一头鹿,不停地在他的身体上跳跃。
然后他端起面,火焰瞬间将面连同盆焚烧成灰烬,他闻了闻焚烧后的气息,赞叹说:“味道很好。”
泊瑟芬渴望美食的眼神逐渐呆滞,“……”
哈迪斯继续问:“还有剩下吗?”
死神忠心回答:“都烧了。”
毕竟都是剧毒之物,不烧了被泊瑟芬碰到她得直接烂在原地。
哈迪斯安心点头,“那就好。”
然后他看到泊瑟芬沉默转身,哈迪斯敏锐地察觉到她内心各种糟糕的小情绪,他刚要疑惑地询问她哪里不舒服。
就听到泊瑟芬冷酷的声音传来,“哈迪斯,我们还是分床睡吧,毕竟远距离的爱情肯定会消失的。”
哈迪斯:“……”
泊瑟芬:“不对,分床不够远,还是分房吧,爱情肯定会消失的。”说完,她直接就走了。
只留下哈迪斯跟塔纳都斯站在一起,像是两只强壮的呆头鹅,耳边不断重复循环着“爱情肯定会消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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