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嘉渺没反应过来,半天才有气无力的回她:“有点不舒服,待会再走。“

  陈歆然站起来看了看她。

  江嘉渺趴在桌子上只有一个小脑袋露出来,整个人都缩在宽大的校服里。

  过了一会儿,陈歆然走了。

  此时江嘉渺以为整个教室只剩下自己,于是解脱似的拉开校服拉链,摘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慢吞吞的从书包里拿出一个云朵娃娃放在桌子上,正准备趴一会时,教室门被“嘭”的一声踹开了。

  女生娇笑着小声道:“轻点,里面还有人呢。”

  是陈歆然的声音。

  她害羞的哼唧一下:”你坏死了,这么多天都不来找我,只顾着出去玩儿。“

  江嘉渺只好悄悄地把刚脱下的校服穿上,她坐在角落里,灯光昏暗,外面又是风雨交加,几乎是看不见她这样一个小小的人窝在这里的。屏住呼吸慢慢拉上拉链,江嘉渺捂住了耳朵,心里暗暗祈祷快点结束吧。

  隐约可以听到一个男生在说话:”怎么了?……你不喜欢?……嗯?”

  江嘉渺心跳如擂,脸蛋滚烫,耳根都快烧起来了。这两人,真是的。

  那天上刑一样挨到陈歆然和她男朋友离开之后,江嘉渺感觉自己已经快烧的能冒烟了,喉咙疼,脑袋疼,浑身难受。最后还是瞿尤嘉过来接的她。高一的时候住的酒店比较远,那天江澜有急事,忘记接她。江澜在养女儿方面有一点神经大条,她以为自己给助手打过电话让助手去接江嘉渺了,其实没有。还是瞿尤嘉到她住的酒店去找她,和江澜来个了面面相觑才知道大事不好。江澜在医院里又是道歉又是安慰的,最后打了点滴睡了一晚上,江嘉渺才恢复元气。

  第二天到学校,江嘉渺真不知道怎么面对陈歆然,只好低着头特不自然的踮着脚尖从陈歆然背后挤到自己座位上。在班里大部分人眼里,江嘉渺只是一个寡言少语的女生,平时不爱和女生们围在一起八卦,即使被别人问起也只是微微笑着附和着别人的言论,唯一的优点就是讲题和借作业的时候从不拿腔作势,很好说话的一个女生。ωWW.chuanyue1.coΜ

  也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女生。

  那天之后,江嘉渺很自觉的放学冲第一,从不在校逗留,天知道多呆一会儿会碰上什么。

  高一下学期的时候,学校组织了一场比赛,打赢了可以出席市联赛。江嘉渺本来是不想去看这个热闹的,但是耐不住方西凝。方西凝扯着她来,却只能和她坐在人群外,一人一杯奶茶隔着人山人海眺望远方。

  比赛那天天气晴朗温和,五月的风很温柔,整个校园绿意盎然,像是被溶溶绿意包裹着一样。江嘉渺就当是给眼睛放风,于是摘掉眼镜。就在她摘下眼镜的时候,一场意料不到的事故发生了。

  篮球以完美的抛物线姿势带着巨大的冲击力直直的命中了她的脑袋,把她砸懵了。江嘉渺懵的不知所然,周围的人都纷纷围过来在看她,视野模糊中看到一个穿着17号篮球服的男生跑上来,后面跟着几个穿着球服的男生。江嘉渺觉得嘴唇上凉凉的,用手去摸,摸到一手的血,整个人还是懵的。

  人群中突然有人叫道:“是412的学生,楼哥,陈歆然不就在412嘛。”

  首当其冲跑过来的男生的脸逐渐清晰,尚且脑子糊着的江嘉渺越呆了。

  男生皱了皱眉没回话,看着江嘉渺问道:“你还好吗?”

  江嘉渺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她一直用手擦鼻血,怎么也擦不干净。男生于是扭过头对着后面问了一句:“有卫生纸吗?”

  然后陈歆然跑过来了。

  她娇呼一声,然后问道:“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成这样了?“说着就去拉男生的手,男生不着痕迹的躲过去,接过后面递过来的卫生纸递给她问了句:”去医务室吗?“

  江嘉渺呆呆地说道:”嗯…不用不用。“说着还摇了摇小脑袋。

  陈歆然突然插嘴道:”楼野,她都说没事了,去打球吧,不要紧的,我在这看着,不会出什么事的。“

  她的声音甜腻腻的,听的江嘉渺有些头晕反胃,方西凝被班委叫去给他们班队伍买水,回来看见她满脸血,吓了一下差点没把那一扎矿泉水丢出去。陈歆然坐在一边解释了一下,方西凝关心的问了句:“真的不用去医务室吗?”

  江嘉渺低着头想了想,脸上发烫,她小声的说:”不用,我没事儿。“

  方西凝最后还是不放心,跟班委交待了一句,硬是给她半拉半拽的送到了医务室。

  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砸到了鼻梁,一些微小的毛细血管有伤到。

  医务老师说完后就跟气喘吁吁跑来的宋老师坐在外面唠嗑,江嘉渺就躺在屏风后的床上发呆。近距离看,还真是一个很好看的男生,睫毛好长,还有点翘,鼻梁很高很挺,内眼角有些向内勾,眼珠颜色很黑,眉毛也很好看,皮肤也很好的样子,声音也很好听。

  想着想着,浑然不知的笑起来了。

  方西凝进来看到她在傻笑。一个箭步冲上来摸了摸她额头,疑惑的自言自语:“砸坏了?”

  后来经由瞿尤嘉的嘴才知道,17号篮球服是他们班的学生,长得好看也很会玩,对象换了一波又一波,总有女生不甘的前仆后继。

  末了,瞿尤嘉嗤笑道:“不是啥好人,你可别以为这一个篮球能砸出花来啊。”

  江嘉渺那时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现在心里却在想,完了,砸出花了。还开的挺欢实。

  一周一晃就过去了。高三生活过的很繁琐枯燥,就像是在波澜不惊的古井中砸下一场浩浩荡荡的冰雹,被填满后仍旧还能抽出缝隙来汲取雨水。

  方西凝周末约她出去买题,江嘉渺想了想跟江澜打了个电话,得知江澜周末不回家后于是应下了。

  那天出去,是个难得的大晴天,不刮风,阳光暖融融的,江嘉渺穿了件红色棉服,打**,直接踩了双白色运动鞋,戴着红色的毛线帽,远看像圣诞老人的帽子成精了。

  远处在喷泉附近长椅上坐着玩手机的女生看到她立刻站起来招了招手。

  江嘉渺笑了笑,小跑过去。

  两人先是去买了奶茶暖手,然后才到书店去。方西凝是典型的三大科强势,理综瘸腿。她在货架上挑了很长时间才挑了一套题出来,看到江嘉渺正无所事事的咬着奶茶吸管,问道:”你没什么要买的吗?“

  江嘉渺想了想:“没了吧,手头上的题都做不完。”

  她的成绩还行,稳上一本是没问题,要突破好学校有点困难。好在江澜也不给她施加压力,尽力就好。两人又聊了几句,方西凝看到喜欢的偶像海报,拉着她要去那边结账,江嘉渺只好一手一杯奶茶跟着走。

  一转弯一头撞进了一个坚硬的怀抱里。

  鼻腔间是烟草和香皂的味道,淡淡的好闻。

  她撞到了鼻梁,当年被砸,好像留下后遗症了似的,这时候痛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方西凝正在兴致勃勃地挑海报,丝毫没有察觉到她没跟上来。

  一抬头,江嘉渺看到了那张俊朗清隽的脸。

  男生皱了皱眉,眉眼冷淡,双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来,声音有些低:“对不起,没事吧?”

  江嘉渺“唔”了一声,反应过来后急忙摇头:“没事没事。”

  她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头上的毛线帽有些歪斜,露出毛茸茸的脑袋。楼野看着这个比自己低一头多的小孩,黑色短发,圆圆的脸蛋很小很稚气,大概他一掌就能盖住,眼睛也是圆瞪瞪的,穿的像个拜年的福娃一样,看上去傻傻的。他心里有些好笑,抬手帮她扶了扶帽子,福娃的脸迅速晕开了粉晕,白嫩嫩的脸蛋上看上去有一丝丝可爱。

  “认识我?”

  他有些戏谑道。

  福娃又一次把头转的像拨浪鼓一样道:“不认识不认识。”

  他笑了笑,点了点头:“没事我就先走了。”

  江嘉渺快要被他抬手扶帽子的动作吓呆了。听到他这样说,眨了眨眼睛快速点了点头,半晌看他不动,心里纳闷了一下忙补充道:“我真的没事了,你走吧。”

  男生笑了,指了指她身边的货架。

  江嘉渺才发觉到,这一排窄窄的货架只够一个人通过,而她和他正面对面站着,他的身后是一脸呆滞的方西凝。江嘉渺尴尬的笑了笑,眼神飘忽的看向方西凝,对方向她投来一个疑问的眼神。

  她眨了眨眼没回应,侧过身子。

  楼野从她身边侧着挤过去的时候,闻到她身上的甜丝丝的味道,笑了一下。

  方西凝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看着楼野的身影离开后,脸上立刻换上了嫌弃的表情。她只看到了侧脸,便立刻认出了楼野,压抑着声音急急道:“怎么碰上他了?你没事吧?”

  江嘉渺揉了揉头上的毛线帽,笑了笑:“能有什么事啊。”

  他今天带着黑色的毛线帽,穿了件黑色羽绒服,运动裤运动鞋,更衬得皮肤白皙,眉眼深邃,唇瓣殷红,五官精致。个子高大的男生,刚刚俯**问她的时候,那种侵袭感令她紧张的心脏狂跳。方西凝看她不愿多说,笑嘻嘻的岔开话题聊起了别的。

  她和方西凝买完题后去了就近的公园喂鸽子,云高天远,阳光倾洒下温柔,行人很少,周围光秃秃的白褐色树木枝干挺拔,远处的鸽房在眼光下熠熠发光,蹲在石板路上的小孩正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鸽子。

  方西凝正蹲在地上围着一群胆大的鸽子拍照片。

  江嘉渺双手插在上衣兜里,脑海里不断闪现书店里的那一撞,鼻子似乎还在若有若无的疼。

  梦里的他,一到冬天就会戴上毛线帽。

  她刚开始也只是抱着不可言说的少女情怀买了一顶棉麻黑色的,果然很暖和。毛线帽这种东西,多一分像大头娃娃少一分像蒙面杀手,皮肤稍黑就像个经历了风霜雨雪的八旬老人。

  楼野戴上就好看,那点少年清冷痞气都柔和了几分。

  方西凝拍完照片后,跑到她身边,道:“那鸽子可真乖,生人过去都不怕。”

  两人分开后,江嘉渺回家的路上给江澜带了一份奶茶。半道上接到江澜的电话,说晚上恐怕也不回家了。江嘉渺看着手里超大份的香芋鲜奶,沉思了一下改道瞿尤嘉家。瞿尤嘉家不远,步行十分钟左右就到了。敲了门,开门的是瞿妈妈,江嘉渺乖巧的问了声好。

  瞿妈妈长得很温柔,岁月从不败美人,江澜是,瞿妈妈也是。

  被瞿妈妈迎着进去后,瞿尤嘉刚从卧室里出来,嚷着:“妈,我那条灰色的运动裤你给我扔哪儿了。”

  他此时上身穿着蓝色卫衣,**穿着大裤衩子踩着拖鞋,看到她坐在沙发上,一个激灵转头往卧室冲,“嘭”的一声把门摔上了。

  接着门后闷闷的传来男生磕磕绊绊的声音:“欸!…妈!家里来人…来人了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瞿妈妈温温柔柔的笑了一声,给江嘉渺倒了杯水,接着不慌不忙道:“裤子在你床底下扔着呢,你自己扔的,我可没有给你收拾掉。人家渺渺来看你,我哪儿能想着你穿的这么凉快啊。”

  卧室里瞿尤嘉跪在地板上一手撑着地板一手在床底摸着,好不容易把裤子拖出来了,却听到外面瞿妈妈说道;“渺渺走了,你穿条裤子还真够慢的。人家孩子给你送杯奶茶。还不快点儿出来。”

  瞿尤嘉套上裤子后,打开门,茶几上放着一杯超大份奶茶,他妈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你怎么不留留她啊。好不容易来一次的。”瞿尤嘉边说边向沙发走去,坐在他妈身边拿起奶茶懒懒散散道。

  “我怎么留啊,女大十八变,小时候嘴多甜一个小孩啊。”

  周一课间操的时候,江嘉渺在冷风中冻得哆哆嗦嗦的,周围的女生都在搓手哈气。讲台上裹着羽绒服的教导主任清了清嗓子,对着话筒喊了声“喂。”Μ.chuanyue1.℃ōM

  江嘉渺抬头眯着眼睛看去,看到德育处主任手里的白纸后缩了缩脖子。

  不知道是哪个学生,重大违规了。

  她们学校每周一开一次校会,尧海一中有自己独立的市级别体育馆。坐落在校区后,每次开会都要走地下通道。

  远处如同水墨般点染在炽白天空的山脉在云雾间若隐若现,今天大风,阳光白的让人心慌,白日之下,荒凉愈现。这种刺眼的白光打在主讲台漆白的墙上,让人不适。

  “今天,全体师生顶着寒风出席此次校会,大家的精神值得鼓励。“主席台上的人顿了顿,接着道:”除此之外,我们要向全校师生汇报一件本不该出现在尧海一中的,令人痛心疾首得恶劣事件!217班楼野!出列!到主席台上来。”

  台上杜德育处主任蕴含着千钧怒气的声音乍然响起时如平地惊雷一般,台下霎时哄吵起来。

  江嘉渺看不到楼野,听到他的名字,捏紧了拳头。

  梦里他也是经常出现在主席台上,直到这一次,她清清楚楚记得梦里的那一天刺眼的白光,他被劝退了。

  而她在梦里无论如何想要去接近,想要去填平这沟壑,都无济于事。

  旁边的女生在窃窃私语,江嘉渺听到一个声音:“听说是上星期放假去ktv喝酒碰上了校长,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听他们班女生说的。”

  另一个女生小声地问:“去ktv喝酒怎么了,今天这事儿你听严治国这声音,指定得批评半个小时。八成犯了更大的事。”

  “我听说好像是在ktv叫了小姐。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江嘉渺捏紧了自己的大拇指摩挲着。

  周末,她在书店碰见他了。高三单休,当天下午学校就要上课,他要去ktv的话就只能逃课。

  他不会叫小姐的。

  她心里默念。

  “楼野同学,上周周末,在高三这么争分夺秒的紧张时期,在这么一个宝贵的休息时间内不把时间用在紧张的学习上,不珍惜自己的时间也就算了,我们可以加强思想教育。同学们,周末,217班楼野,认为自己成年了,就可以出入娱乐场所,做出令人难以启齿的事情!成年并不代表你可以踏足社会!并不代表你可以做别人不敢做的事情,拿着父母的血汗钱去挥霍去做一些令人寒心的事情!在这百日冲刺人人奋发的时间里,楼野同学,我问你,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父母,想过你的未来,想过你作为学生的职责!”

  德育处主任在讲台上义愤填膺铿锵有力的说完,双眼要喷火一样看着楼野。

  江嘉渺踮着脚瞪大了眼睛仰着头看向讲台上那个穿着单薄卫衣的男生。他站的很直。

  她咬着下嘴唇,心里在打鼓。

  “没有想过。”男生接过递上来的话筒冷冷清清的说完后垂了垂眼睫,他把话筒还回去。台下的哄闹声口哨声此起彼伏。

  “安静!安静!同学们安静!”

  ……

  那天之后的事情不太清楚了,江嘉渺只记住了那轮白的发慌的太阳,那天太冷了。站在冬日寒风里被吹了一个小时后跟着大部队神情恍惚的回到教室,正常上课。下课的时候仍旧能听到班里女生在讨论。

  她们说,楼野完了。 穿书吧为你提供最快的翩翩吻你更新,怀抱免费阅读。https://www.chuanyue1.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