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那我爹什么时候回来啊,他能瞧见我抓阄吗?”
“应是瞧不见,你爹要忙完那头才会回来。”
甜水小大人一般叹气:“这怎么平日里吃住在姥姥这面,到了需要他时却没了影子。”
不等白玉兰回话,甜水又一拍巴掌道:
“也是,一笔写不出两个朱字。
我爹和我姓朱,那面需要人手能不回去吗?太爷爷在那里,姥姥你多理解吧。
还怨我家多、房多、地多。游寒村一个家,杏林村一个家。
也是难为我爹要两面跑,他很辛苦的,按住葫芦起了瓢。”
这给附近几个年轻妇人乐的,这该是五岁孩子说的话吗?她们家里五岁的都在傻玩。
笑的同时,几位妇人看向左小稻眼中又带着羡慕。
小孩子懂什么叫故意显摆,只是在不经意间说出了大实话而已,人家可不就是家里房多地多。
朱家一份、左家一份,那套大新房还戳在那里空着呢。左家大闺女的日子,眼下看来比起她二妹三妹还好。
话赶话提起新房和酒坊,年轻妇人们想起正事,急忙凑到左小稻面前,小声细打听道:
“大伙要忙着开荒,那你家酿酒那一摊儿,还有房子听说也没盖完呢吧,那些人还会接着干活吗?别再撂下挑子去放荒白种菜,到时候你家就抓瞎了,没人干活。”
“对,你家要是人手不足,我们家是有闲人的,实在不行和我们说。”
小稻笑着解释道:
“酒窖只剩下内里没修好,需要再细细修一遍晾一晾,房屋是差两家仓房没建完,等仓房建完就没什么大活了。边边角角我们自家就能干。不过这些活计包括酿酒和垦荒并不冲突,我家都是现给结算工钱,刚才来之前也问过他们了,应是会继续干。即便忙着开荒,暂时也不会缺人。”
回答很详细,语气很低调。
年轻妇人们却听得一哽,左家雇的那些人手不会走。
看来开垦白种菜得来的便宜,就算是回头将菜全卖了换成银钱,依旧大不过工钱。所以那些人这才舍不得扔下活计。
也不知道左家具体给开多少钱。
那些干活的人,包括左家人嘴巴一直可紧了。
她们想让自家男人去帮忙盖房子挣钱,或是自己趁此机会捡漏,想拿下酿酒活计的心思,算是没了指望。
等到这些话传到石九嫂子和葛老抠媳妇等人耳中,使得这些人又是大骂怎么还有截胡的呢,臭不要脸。又很是心暖一番,和家里人没少念叨左家人的好。
左家待她们不薄,那他们更是不能耽搁正经活计。宁可将开荒往后放,少开几拢地。
……
与此同时。
“啊切!”朱兴德打了个大喷嚏,他已经赶车快到杏林村。
朱兴德不知道,他家甜水又想他啦,正在嘀嘀咕咕念他不帮姥姥家干活,不长心。不知亲眼看看亲闺女抓阄,又错过了亲闺女人生里的小插曲。
甜水那话扣在她亲爹脑袋上,却也不冤枉。
朱兴德本人确实顾不上老丈人家。
毕竟他和小稻名义上属于杏林村人,要在杏林村占荒地份额。
家里二堂哥、三堂哥不在家,干活他得是主力军。
这种时候就不能计较那么多了。要不然荒地分到手,到最后却干不过来,他爷该上火了。
不过,朱兴德也是精心安排一番才放心离开的。
岳父岳母那里,朱兴德将二柱子留下了,没带走。
让柱子和满山、李二一家帮着岳父岳母忙乎。
罗家那面,朱兴德是安排六子去了。
其实罗家才是最难的。
小妹大着肚子,罗峻熙不咋会种地,罗峻熙连半个庄稼把式都算不上。
罗婆子一个妇人家,又要照顾自家已有田地、又要伺候那么多只鸭子,这回又要加上开荒,想一想就能猜到够罗婆子喝一壶的。
朱兴德叮嘱六子,干脆别回来,就住在罗家帮忙放荒、犁地,直到他和满山等人忙完各自一头去接应再说。
所以说,六子身上担子才是最重的,还不能指望外人来帮忙。
因为在这种时候,人家要是有力气,会给自家多开垦荒地,要忙着多种点儿菜存下当口粮。
不像是往常种地,那都是自家田地有数的,谁家地少,忙完喊上一嗓子,人家就能来帮忙。
再说在这个节骨眼,咱也不好意思让人不开垦荒地,反过头来帮咱家做事啊,那成了啥事儿。
朱兴德感叹,看着吧,这回不限制开荒,够大伙累秃噜皮的。
到了岔路口,朱兴德特意放慢车速,问他二嫂。
“二嫂,你不回娘家告诉一声么?”
要是回娘家,他就此停车。
向左走是孙家庄,向右走是杏林村。
孙氏催促着朱兴德:“还告诉啥呀,反正各村都要等着抓阄,他们早知晓晚知晓意义不大,等着天意吧。倒是我们要赶紧回家,咱家那里有一大摊子事儿呐,得好好安排怎么个种法。这时候真是发现孩子生少了,要是……”
孙氏没说完,被李氏推了一把。
李氏无奈,二嫂你那嘴咋当着小叔子面前啥话都敢说,生孩子都唠了出来。男女有别的。
孙氏却不领情:“你推我作甚,我是说上一辈人孩子生少了。不对,其实也不少,要怪只能怪咱两家的壮劳力指望不上。没招了,只能咱们这些人可着劲儿的干活吧。我这不是和德子唠唠嗑嘛。”
从孙氏的语气里能听出来,这功夫她又将娘家排在第二位,婆家成了第一位。
很是着急回家垦荒,一副想可着劲儿往家多划拉的模样。
朱兴德挥着鞭子,故意问道:“二嫂,那你又不着急分家了。”
“分家,那也得先将白菜种完的,那都是白得的。回头就算分家时,各房头不也能多分一些菜嘛。咱们这可都是自己家人,多得菜是好事儿。这种外面的便宜必须要占。”
咱可是正经过日子人。
还别说,这话让朱兴德也难得露出些笑脸。
谷</span>他还是比较愿意听到嫂子偏向老朱家的。
“爷,爷?”
朱老爷子此时还不知道咋回事儿呢,见到朱兴德张嘴就问道:“你怎的又回来了。”
一个时辰后。
杏林村由于朱兴德的归来和出谋划策,又招呼村里一帮人帮忙组织纪律,居然比游寒村先一步开始抓阄了。
这玩意儿纯靠运气,在结果揭晓时,自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谢婆子高兴的直转圈圈:“啊呀,呀呀呀呀,我的天爷啊,我抓到了离咱村最近的那块荒地!”
这给谢家人乐的,手气真旺。
不知道的以为她家会长期占用那片地呢。
抓阄现场那叫一片欢腾,就像发生了什么新鲜事,要集体过年似的。连朱老爷子一大把年纪都跟着笑出了声。
不过,他老人家是笑骂出声:“完蛋玩意儿,老大,你咋抓出那么老远。”
朱兴昌脸通红懊恼道:“我早就说了,别让我抓,让德子抓,或是爷,您亲自抓。我这人一向运气不行,你们非得让我上。”
没错,朱家是朱兴昌作为代表抓的阄。
虽然结果很不好,臭手气。
但是之前不止朱兴德,包括孙氏和李氏都笑呵呵凑热闹说:“大哥,你是老大,你抓,抓哪里都没关系。放松心情。真抓不好,咱家人不挑,反正地多就行啊。”
孙氏和李氏心态很平衡。
要知道小叔子可是带两头大牲口回来的。
刚才里正喊话,谁家有能力除了份额外还想多耕的,举手。
小叔子的手毫不犹豫就举了起来。
附近挨着老朱家人站着的村民,孙氏和李氏看的真亮,那些人全都情不自禁扫向小叔子身后拴着的牛,然后默默动了动嘴没吱声,没敢质疑你家干不过来。
瞧瞧,就是这么的牛。
所以一场抓阄,李氏和孙氏从最开始恨不得处处斤斤计较,毕竟是自家人带回来的消息,那时感觉要是得不到最好的位置是吃亏。
直到眼下,即使抓到不好的荒地,也全都乐呵呵。
再着,孙氏和李氏心明镜的,她俩也就是咋呼得欢,真正会受累的还得是朱兴昌和朱兴德兄弟。
只要一想到这点,就觉得没啥可斤斤计较的,毕竟咱多少理亏,朱老二和朱老三在县里帮不上忙,回头分菜却不会少得。
这不嘛,回到老朱家要开个家庭会议,简单聊一聊怎么个干法时,孙氏率先发言道:“
说起来这回要让大哥和四弟受累,按理我不该再酿酒,应该代表孩子他爹去地里干活。
可是,咱说心里话,都是自家人也知道,我一天酿酒挣钱不少,也是不能耽搁亲家买卖。
我这几个月下来,过年都没咋休息,只今儿休息一天,我都闹心。
这么的,除了白日酿酒,我会起早贪黑干,尽量多往地头跑。还会一天两顿饭都由我来做。
另外,我和三弟妹……”
孙氏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没有提前商量,却打算拖李氏一起下水,继续道:“我们俩会做饭多做些荤腥,给出大力的大哥和四弟多补一补,甭管是炖鸡炖鸭的,这银钱由我们俩出,就算是一个心意了。”
孙氏还看向朱家伯母:“打比方,我俩要是抓了家里的鸡,或是摸了多少个鸡蛋煮给大哥和四弟吃,娘,你可以记个账,回头我和三弟妹一家一半补给你。”
反正买谁的都是买。
李氏被孙氏架到那了,她能反驳吗?
急忙跟着点头应是,看起来态度极好。
李氏想的清楚,她可以掏点钱给干活的人补充些营养,又不会顿顿吃肉,咱农家人哪里舍得那么吃?不过是三两天炖只鸡,熬出鸡汤下点面条之类的,买肉的钱又有二嫂帮着分摊,分到她头上要花的银钱,比起酿酒挣的钱差不少呢。只要别耽搁她干活就行。
孙氏和李氏开了个好头。
朱兴昌和朱兴德哥俩有没有欣慰不可知,反正朱老爷子却是肉眼可见的变得高兴起来。
对,一家人就应该这样。Μ.chuanyue1.℃ōM
当哥哥弟弟的别去计较多干少干。
当嫂子弟妹的,心里更要有个谢字。别应当应分的像谁欠你似的。
在朱老爷子看来,只要有那个态度在,一切都好商量。
所以,他喊了声:“老大媳妇啊?”
朱家伯母立马应道:“是,爹,哪里用得着她俩从我手里买鸡鸭,那成了啥事儿?咱家养那玩意儿不就是为了自己家人吃的吗。你老放心,我会比照着春耕的伙食张罗。不会让孩子们肚里亏了油水。而且她俩要酿酒,让她俩在家换班做饭再去地头送饭洗洗涮涮,我却能下地干活。我放荒还是把好手呢。”穿书吧
朱老爷子嗯一声,没想到这个态度也是相当不错。难得的有了当长辈的样儿。
大旺二旺等半大孩子们直喊:“太爷爷,我们更能干得动,我们帮爹和四叔干活。”
兰草头回心里很是敞亮,娘家好久没这么心齐了,听大伙坐在一起全都是好态度唠嗑,感觉再累都值得,接过话道:“大哥,四哥,那还等啥呢,咱扒拉口饭后就去看看抓阄那片地呗。等着,我这就去热口饭。”
就在大伙说的正热闹时,有一个不太受欢迎的人出了屋。
汪氏憨着脸,赔笑道:“其实我也能干,我好差不多了。你们要是不放心,我可以在家挖坑。”
挖啥坑呀?
挖地窖焖子。
靠她一人挖深地窖那是吹牛逼呢,她指定干不动,三四个大老爷们想挖口深窖还需要两三天呢,更不用说她下面还见着血。但挖浅地窖焖子却是没问题。
为此,汪氏连忙解释:“别小看那浅地窖。人家我娘家以前菜多时为多存些新鲜菜,到了秋后会连秧子带菜稍稍在外面晾一晾,风吹一吹,然后一起放在地窖焖子里,上面放一层干草,带着秧子存放能一直吃新鲜菜吃到入冬里,真不会烂。这事儿我记得真亮的,有回我娘家弟弟寻思试试,入冬背了些带秧子的菜去了趟城里,你们猜咋的?那个月份太少见,妈呀,他还误打误撞卖了挣到钱了呢。”
大伙:“……”你这一副像没事人似的和我们唠嗑,心态是真好,搞得你不觉得咋地,我们却有点儿尴尬。
打破尴尬的气氛的是朱老爷子,“那行,那你愿意挖就在家后院挖吧,正好今年菜多,地窖放不下。”
朱老爷子说完就起身收拾东西去了。
大家都误会了,还以为老爷子是不想等吃饭,先要去地头看看。
却不想,老爷子夹着他的小包,拄着他的小棍,边走边道:“我看咱家这面安排的挺好,那我就放心走了。我去德子岳父家看孩子去,想必那面会挺忙。没人看我曾孙女和满山家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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