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口海域辽阔,百舸争流,魏军的艨冲战舰快速分布,也不能在偌大的海域将燕军给包围了。
魏军的艨冲战舰上,投石机不断高高扬起,携带巨大的石块铺天盖地的砸来,距离渐近,落在末处的燕军小船进入魏军的射程范围内,“喀喇”一声,石块将小船砸得碎屑纷飞,直接在船舷打了个巨大窟窿,海水渗入船舱,没一会便沉入海底。
接着又是接二连三的飞矢,有些投在船边的水里,激起水花好几丈高。
公孙修眺目远望,深知双方的楼船战舰差距不是一星半点,根本不可能抗衡,当即下令全力撤退。
王昶望着不断撤离的燕军,心下又惊又怒,一路追击了上百里,飞矢跟不要钱似的漫天飞舞。
燕军已破天驽予以反击,可无奈射速太慢,当场又有八艘小船被围,艨冲便好似海上霸主般冲撞,八艘小船被撞得七零八碎,直接沉入海里。
公孙修来不及营救落水的士卒,只得乘船离去,亲自操作破天驽,将离得最近的一艘艨冲船缘击穿,破出碗口大小的洞,咕噜咕噜的开始进水。
艨冲上的魏军看到船身进水,只得慌忙补救,免得遭遇沉船厄难。
四十艘艨冲战舰追着几十条小船竟没讨着便宜。
公孙修眼看再不跑迟早要被包了饺子,转身进入了船舱,吩咐士卒火速逃离。
身旁的骁骑校杜质道:“大人,卑职建议不能再追了,万一中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我等水师倾巢而出,后方粮仓空虚,容易被偷袭。”
王昶反应过来,醒悟道:“不错。立刻调头回粮仓,定要重兵把守。刚才那个年仅弱冠的少年,是公孙渊的儿子?”
“应该是了,”
杜质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皱眉道:“听说辽隧一役,便是公孙修识破了太尉的声东击西之策,导致我军损兵两成。”
王昶心中尚自兢惧,点了点头,“此人骚扰粮道的事,立即禀报太尉,看太尉如何安排。”
杜质道:“是。”
青龙四年,曹睿下诏求贤,是司马懿看中了王昶的才能,亲自举荐,这才使得王昶的仕途一路平顺,得以参与北征辽东的战役。
王昶对司马懿感恩有加,也处处为司马懿着想,突然想到刚刚击沉的燕军小船,忙道:“对了,快命人把撞沉的小船残骸捞起来。燕军的神驽如此了得,何不为我所用?”
杜质登时眼前一亮,忙道:“大人高见,卑职立即让人打捞残骸。”
王昶心中冷笑,暗想:“燕军所恃无非利器,我军若是捞起来使用,命军中工匠加以仿制,魏军上下大量装备,从此就不怕燕军的奇袭。”
——
魏军大营。
斥候马不停蹄来报:燕军骚扰我军粮道。
胡遵一愣,随即道:“我军的粮道是从海上来的,燕军没有像样的战舰,是如何骚扰的?”
斥候跪在地上,抬起头来:“回胡将军,燕军骚扰粮道用的是三十几艘小船。”Μ.chuanyue1.℃ōM
胡遵闻言顿时哈哈大笑,说道:“粮道由王昶把守,麾下战舰不下百艘,区区小船,如何偷袭得了?看来辽东鼠辈招数用尽,只能靠这种小打小闹隔靴搔痒了。”
斥候忙道:“燕军小船皆备有神驽,所及甚远,似乎就是当日射杀后将军的神驽,此器不仅用于守城是利器,在海战上更是防不胜防。敌军乘小船灵活轻便,我军乘后追赶,不意成了敌军的活靶子。”
听闻这里,胡遵这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目光投向一旁的司马懿,“太尉,我军的粮道恐怕已经不安全了,要继续迁移。”
司马懿睁开眼来,淡淡道:“粮道不宜太远,不利我军驰援,互相接济。传令王昶:加紧开防,可调动一万步兵作为边防轮守,燕军敢来骚扰,让他有来无回。”
胡遵忙道:“是,是——太尉,可我军中的将士,可就要少了一万,可战之兵就仅有两万了,这么一来,我军防备可又空虚了。”
听到这种言论,司马懿勃然大怒道:“枉你征战多年,难道不明白粮道的重要性?若是粮道断绝,我军就算有百万之师屯兵辽水,不出三日也会饿殍满地,这其中的孰轻孰重,公岂不知?”
胡遵眼看太尉生气,不敢再说。
司马懿又道:“自古用兵弄险,大多死于粮道,后路断绝,军心涣散,为敌人所击溃者,不胜枚举。太祖当年与袁绍决战,也是以奇袭乌巢焚尽袁军粮仓中的所有粮草,这才成功击溃了袁绍,统一了北方。”
胡遵连忙称善,说道:“末将只有一件心事:我军毕竟驻扎在辽水一带,此地又是平原,不易抵挡燕军的铁骑。”
司马懿摇头道:“老夫已命匠人造投石机、云梯等攻城器械,只待全部成熟,便先强攻辽隧,肆机夺下一城。”
胡遵恍然大悟道:“太尉的意思是,先占据对方的城池么?”
“夺下辽隧,自有妙用。”
司马懿在军营中不披铠甲,整个人肥袖宽袍,足踏木屐,乍一看哪里像是远征辽东的大将,分明是卧居山野修仙练道的隐士。
他在军营中踱步,木屐踏出清脆的声音。
这是司马懿思考时的习惯,只见他踱步了三圈,风轻云淡道:“老夫在前来辽东之际,已经勘测辽东的四时雨水、阴晴变化,以及襄平的地势,故有此意。先夺下辽隧,公孙修就不能以辽水沿岸为防线,只得退往襄平。等燕军主力迫不得已北进入了襄平,七月河讯大涨,其雨势必然极大。襄平地势低洼,会为大水所困,我军轻而易举的便可将其一鼓作气地围在襄平内,等它人马困顿,饿得自相残杀、人竞相食。都不需要我军主动发兵,公孙渊都会乖乖前来乞降。”
胡遵呆若木鸡,吃吃地道:“太尉——七月真的会有大雨侵袭么?”
“那是自然,为将者不知天时,不识地利,如何统帅全军?”
司马懿摇头一笑,“自洛阳出兵起,陛下问老夫如何克当辽东?老夫就已先言明:公孙渊死守襄平是下策,逃为上策。此话并非空话,不是老夫信口开河。七月暴雨为我军乘胜之机,这一路长途奔袭,不敢逗留,便是要赶在七月前完成合围之势。”
胡遵只听得如痴如醉,原来太尉前后的急行军就是为此,从洛阳出兵就谋划出一年后的详细作战方式。登时心悦诚服,叹道:“魏国有太尉如此人物,天下安定不在话下。”
司马懿听到“天下安定”四字,神色有些复杂,心中想到了昔日的曹操、曹丕、诸葛亮等人的身影。此三人皆已不在人世,压制他大半生的曹操患头风不治死了,给了他出仕重用机会的曹丕年仅四旬撒手人寰,称得上棋逢对手的诸葛亮也在殚精竭虑的对决中病死五丈原……
司马懿一生都喜怒不形于色,却听到这四字后,心潮起伏,回首往事。
胡遵不明白太尉再想什么,抬头望向司马懿,恰巧司马懿也望了过来。
胡遵瞧见了终生难忘的画面。
太尉的肩膀仍然不动,头颈竟好似鹰狼一般转过来,司马懿目露凶光,像是吃人的野兽。【穿】
【书】
【吧】
他吓得不敢说话,急忙跪倒在地,整个人战战兢兢。
司马懿一愣,随即恢复平静,他坐在床沿,摆了摆手:“胡遵,你先出去吧。老夫年纪大了,有些困乏,两眼快睁不开眼了。”
胡遵颤声道:“是,太尉,您先行歇息——我,我先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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