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一高兴就应下了进宫为公主祝寿,过后心里总觉得有些没底,眼看就到日子了,虽有寒儿,可她并不知自己的情况,怕难以照应周全。当天早上采薇正为他安排随从,被他拦住,转身对红叶道:“你陪我去。”这丫头初见时遇事不慌已经让他惊讶,几日相处下来,更觉得伶俐稳重有主意,她跟着再合适不过。
“什么?”见红叶诧异,灵修振振有词道:“我一个病人,不带郎中难道带小厮?”看她还犹豫,故意激将,“怎么,你不敢去?”
皇宫本非寻常地界,红叶是野惯了的,在柳府尚觉拘束,何况宫廷,她本不愿,可又不想让人轻看了,脖子一梗赌气道:“有什么不敢,去就去。”
方家马车来接,三人乘一车入宫,灵修想打帘望一望街景被寒儿按住,她惊恐道:“平哥哥,现在出街的人多。”小脸都吓白了,红叶一旁偷笑,他忽然想起来,柳灵修是个美男子,且因此得陛下赐名,意为神灵赐予的美好容颜,爱慕者甚多,出行不慎重便是麻烦,这也是为什么用方家的车马,于是不好意思的放下帘子,讪笑两声。其实这些天他仔细照过镜子,并不觉得有什么惊为天人,病着的时候还有几分弱质风流、清冷卓然,病一好立刻就打回了原形,气质疏漏风度缺缺,连带这副皮囊都显得庸俗浅薄,倒不怀疑大家的审美,而是怀疑自己不配这副身子。穿书吧
临近宫门,街市的热闹声响渐渐稀疏,他才敢打帘望去,看到石块垒砌的墙体气势恢宏,三道宫门似三座小山矗立,门口的卫兵远处看渺小如蝼蚁,如果每一个建筑都有自己的脾性气质,那燕宫定是最不可一世的天然霸者,无形的压迫感让他严肃起来。三人从侧门进入,一进门就看到纵深600多米的宽阔广场,主殿正对着宫门,巍峨坐落在十余米高的层层石阶之上,阶上雕刻着神兽图案,而大殿两侧高阁如同巨鸟的翅膀,昂扬欲飞。灵修仰视着面前的建筑,深受震撼,不禁感慨:“这才是帝国气象。”
“那是含元殿,接见使臣、大型宴会在此处举行,可容纳三千人。”听着以寒的介绍,他点头表示了解,目光没有移开,红叶也被吸引,矜持地打量宫中的一切。继续前行看到第二个宫殿,小了一圈的宣政殿,此时早朝已散,听说官员每日三四点就要起床,五点准时点卯,皇上却未必日日早朝,可怜得很,暗想以后不要做官好。
他胡乱想着,马车停住,东宫到了,采薇先跳下,再扶他下来,三人被宫人领入。见到太子刚要行礼被扶住,听到爽快的声音:“免了免了,平之,我看到你真是高兴。”
“有您挂心,臣的病才好的快。”太子随和,他紧张的心情稍稍缓和一二,也能从容对答。太子闻言笑道:“你倒是会说话,快坐吧,身子才好,不必急着入宫的。”
“臣既已无碍,自该来向殿下请安。”他有个脸盲的毛病,因此每见一个人都要仔仔细细的观察,说话间,也观察着天下未来的主人。太子眉如半月,两边向下弯曲,丹凤眼清亮温柔,从这张脸上找不到一丝的令人不适的地方,只有几乎要溢出来仁善,以及眼底对大燕子民的无尽慈悲,这样一个人,应当是人人喜欢,人人可亲的。可他以女性的直觉敏锐感受到,太子正因其高贵而深受孤独之苦,这份孤独为他笼上淡淡哀愁,更凭添了些迷人的魅力,不信就看他身边那个柔情似水的宫人,面对太子时眼中的深切眷恋。灵修被这个宫人吸引,他说话轻柔得彷佛穿过云彩的风,走路无声,仪态女子也比不上。
“平之,父皇已让我辅政,若真康健就快回来帮我,你不在,别说理政,我与公谨连读书的心思都没了。”太子的声音暖如春风,将他的思绪拉回,贵族的自信与受良好教养的谦卑平衡得恰到好处。“蒙太子不弃,臣自当勉力辅佐。”有君如此也是臣子之幸。
与他说完正事,太子把目光转到以寒身上,“许久未见,寒儿近来可好。”
“回殿下,一切都好。”以寒态度冷淡,太子欲言又止,气氛有些微妙,灵修借口出恭带着红叶退出来。
“公子出恭也带我?”红叶一出来就打趣他。
“他们有话,咱就别陪着了,走走吧。”
“把方小姐留下,公子放心?”太子曾经求娶方以寒,此事无人不知,红叶疑心他们还有私情,才问。可灵修却毫不顾忌,“有什么不放心,寒儿是独自登险山的奇女子,要担心也是为太子担心吧,你看他一副柔弱的样子。”红叶点头附和,“你倒没看错,我观其气色,闻其声,太子体质只比公子略好些。”柳灵修一时语塞,良久说道:“少妄议储君。”夶风小说
两人在太子宫中转悠,大有游客观光之感,幸而宫人少,无人盘问,更自在的遛弯,不知不觉间走远,树丛中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就见个男子装扮的小丫头跳出来,险些要摔倒,柳灵修眼疾手快地将人稳稳接住,“姑娘,小心啊。”
小丫头有点发懵,抬头看到人,忙挣开他的手臂,不敢相信地问道:“柳郎?”他向红叶求助,红叶微微摇头,再看眼前的小人腰配短刀,乌发高束,身着紫衫玉带,袖口收紧,足登小皮靴,精神俏皮,在家中必是受宠的,于是客气询问:“你认识我啊,不知是哪府的小姐?”她不回答,暗自偷笑,“你来找我……找太子吗?”
“我刚从太子处出来,此次入宫为公主贺寿而来。”
正说着话,听见不远处有人呼唤,“月儿……月儿……”
“是叫你吗?快去吧,别再乱跑了。”他仔细叮嘱着,不等他说完女孩儿早一溜烟跑开了,还不忘回头冲他吐舌头。“真是个调皮的孩子,等会儿看看是哪家的。”柳灵修喜欢孩子,所以上一世做老师,古代的孩子受规矩多,显得比他这个三十多岁的灵魂都老成,头一次见到这么天真冒失的,觉得有趣。
回去时,太子正要派人去寻他,一起往长乐殿宴饮,方公谨来的早已经入座,见太子来,起身行礼,灵修和以寒在太子下方挨着方公谨坐下,不想与每位宾客都要互相见礼,实在不甚其烦,后悔没有晚点来,终于座无虚席,皇上皇后带着公主姗姗来迟。
群臣叩拜,他悄悄抬头看到小公主朝他眨眨眼,竟是刚刚的女孩。此时已经换上了一袭淡粉色襦裙,衬得面若桃花,娇憨灵巧。天子约莫四十多岁的样子,身材略微发福,眼睛很圆,有几分不怒自威的神气,皇后笑容可亲,端庄和善。众人再度入座后,皇上见他在席上,问道:“灵修,你的病可大好了?”
他忙立身拱手举过额头,煞有介事地回答:“谢陛下关怀,臣康健无虞。”皇上点点头,摆手叫他坐下,又看向以寒:“寒儿,你久不来看我,难道把姑父忘了?”
以寒规矩地行万福礼,颔首低眉,“陛下国事繁忙,寒儿不敢打扰,只能在三清观潜心祈福,愿国运昌隆,陛下圣体康健。”
皇上满目慈爱,不甚欣慰道:“有心了。”
这时在趴在皇后膝头地小公主突然起身,欢快地说:“父亲母亲,女儿前几日学了剑舞,想为大家助兴。”
皇上与皇后相视一笑,宠溺道:“好,你且舞来。”
得到应允,小公主像麻雀一样蹦蹦跳跳到台下,突然又停住,看向以寒,“寒姐姐才艺无双,犹善舞剑,和我一起吧。”
“公主过誉,以寒笨拙,只会贻笑大方。”方以寒自谦婉拒,公主却很坚持,三两步跳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手撒娇,“寒姐姐,陪陪我嘛。”
皇上笑着沉吟道:“今日是燕安生辰,寒儿由她吧。”以寒只好应下,走入庭中,接过宫女递过来的长剑。
两位美人相对而立,众人都来了兴致,柳灵修饶有趣味的瞧着,小公主娇憨可爱与手中的冷剑极不相符,倒是寒儿坚毅冷冽,侠女气质展露无遗,原本助兴而已,随便一舞即可。不料小公主出剑就变得凌厉,招式平平劲力实足,如同赤焰灼烧锋芒毕露。以寒迎面而上,提剑柄轻巧挡开,两剑相碰发出好听的铮鸣声。一个步步紧逼出招急迫,一个灵活躲避再□□让。柳灵修渐渐不安,公主要争胜,寒儿却倔强不肯输,眼看气氛越来越紧张,焦急地看向方公谨,却发现那人嘴角含笑,那副淡定享受地样子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大惊小怪了。约莫又过了三两招,以寒耐心消耗殆尽,反手打掉公主的剑,干脆利落,翩然收招道声承让。陛下朗声大笑,拍手称赞。
寒儿回座,柳灵修满心赞赏地看着她,余光却瞥见不服气的小公主正捡起剑,欲乘其不备再刺来。“不。”他惊慌起身迅速揽过寒儿,却躲闪不及伤到小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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