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齐熵将杨府所有的下人问完话,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行了,今天先这样吧,剩下那二十几位主子,我明天再来问。”齐熵走到外头,对着管家道。
齐熵是县衙的人,管家即便觉得县太爷让个十三四岁的黄毛丫头来查他们家老爷的案子,是没将杨府放在眼里,但也不敢真的对齐熵横挑竖眼。
将人送出了杨府,这才冷着脸关了大门,往夫人的院子去了。
.......
齐二郎坐在马车内,将憋了一整个晚上的问题,终于问了出来,“你到底问到什么了?”
杨府那些人,一直在进进出出,但几乎每个人出来的时候脸上表情都差不多。
一副齐熵就是在胡闹的样子。
齐熵一连坐了好几个小时,此时累的很了,根本就没什么心情再开口。
不过齐二郎以后好歹是要做司法官的人,齐熵还是稍稍打起精神,将自己探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只不过她却只把那些下人告诉她的消息说了出来,却没有将自己整合好的信息说给齐二郎听。
而是让他自己去判断。
齐二郎听完她得到的消息,眉头紧锁,“杨老爷娶了十八房姨娘跟他的死有关吗?还有他的三个女儿,去寺庙礼佛,此事难道也有关系吗?”
“至于杨府昨日吃了些什么菜?杨夫人和诸位姨娘的口味如何,这又有何关系?”
齐熵问的问题往往七零八碎,即便是三郎,一时半会也理不清这其中有何关系。
满头雾水的看向齐熵。
“回去慢慢思考吧。你一个要做司法官的人,总不能事事等着别人来跟你解释。”齐熵说完就闭上眼睛休息,不肯再开口。
杨府距离县衙本就不远,不过一会,就到了地方。
下了马车之后,齐熵带着三郎回了房间。
那位负责他们院子的仆妇又没在。
齐熵今天在外面待了一整天,身上早出了汗,是打算要沐浴的。
看着那留的一锅水,也不过就够三郎一个人洗的。
好在那仆妇住的并不远,招呼三郎先洗,自己则朝着那仆妇的住处走去。
叩响门扉,第一次无人开门,直到第三次,里面才传来起身的声音。
瞧见站在月光下的齐熵,差点没被吓死。
“齐三姑娘啊,您这么晚了,这是?”
“我要沐浴,还劳烦你去帮我烧点水。”齐熵笑着道。
那仆妇闻言脸上的笑容就有点挂不住,大半夜把人吵醒就是为了烧水洗澡?
不是说乡下来的吗?
哪个乡下人是两天洗一回的?
讪讪笑道:“这,天色都这么晚了,齐姑娘还要沐浴啊?不如等明日天色亮堂的时候,您早些回来,我再给您多准备些水如何?”
齐熵还想早点休息,可没那么多功夫在这里跟她耗,双手拢在袖子里,懒洋洋道:“怎么,你觉得我沐个浴还得看个黄道吉日?只能青天白日洗,不能夜黑风高洗?”ωWW.chuanyue1.coΜ
仆妇见齐熵似乎有些不高兴了,担心她会跑到县太爷那边告状,忙赔笑道:“不是不是,齐姑娘误会了。我这就去给你烧水,你别生气。烧水很快的,您一会就能洗了。”
说完披上衣服就往旁边的厨房去了。
齐熵回屋,三郎已经洗完了,屋子里没有点蜡烛,黑乎乎一片。
齐熵拿了火折子将蜡烛点上。
昏暗的灯光,让她还是有些不适应。
想着此时没什么人,干脆将叨叨叫了出来,让他弄出点光来。
不然这一根蜡烛照着,眼睛都要瞎了。
三郎一见到叨叨,刚才还有些困倦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一大一小躲在旁边就开始叽叽咕咕,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怎么有那么多话可说。
当然,齐熵是绝对不会想到,自己有一日会后悔让这两个人认识的。
.......
杨府。
二更敲响,杨府外书房的灯光却还亮着。
窗户上投射出两道身影。
一道坐着,一道站着。
“大少爷见到那个齐三丫了吧?”杨家的那位门客,也就是屋内站着的男子道。
“见到了又如何?”杨大少爷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有些漫不经心道。
“没想到,她一个乡下小丫头,现如今居然会得了县太爷的赏识。这样一来,那我们的事,怕是就不太好办了。”
杨大少爷抬起那张俊秀的脸,笑的还是那般温润儒雅,“先生做事何时这般束手束脚起来了?”
“县太爷难道还能为了一个乡野小丫头,跟京城那位作对不成?”
“话虽如此,但这位县太爷的脾气您应该也有些了解。若惹急了他,那大家怕是都不会好过。”男子还是不放心道。
杨大少爷却有些不耐了,抬眸看向男子,脸上虽还带着笑,眼底却深如幽潭,“难不成,先生是想放弃吗?”
男子一愣,摇了摇头道:“自然不是。还请大少爷放心,这件事我会想办法处理好的。”
在男子离开书房之前,那位杨大少又幽幽出声道:“这两日,那位齐三丫姑娘,定然都会来府里。在这里,想要动手,难道还怕找不到机会吗?”
“还是大少爷想的周到。”男子说完便拱手出去了。
只不过到了门外就冷笑了一声。
若他真的在这杨府里将人给解决了,怕是这位大少爷为了明哲保身,第一个出卖的就是他。
而且,他已经能感觉得到,这位大少爷,有心想自己与京城那位搭上线。
野心倒是不小,但也要看有没有那个机会。
男子踏着月光下的斑驳碎影回了自己的屋子。
而还在书房内的那位大少爷,将手里的玉扳指戴了回去,从抽屉里拿出一幅画来。
约莫尺余宽的宣纸上,赫然是一张人物画。
寥寥数笔,姿态风流,只是不知为何,那上面却没有面目五官。
杨大少抬手轻抚画面,像是在碰触什么心爱的东西一般,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
翌日。
吃了早饭之后,齐熵带着三郎和齐二郎再次来到杨家。
县太爷衙门里公务多,直接将这件事交给了齐熵处理。
不过也不可能真的就让她自己一个人去。
所以把县衙的县尉派给了齐熵,让他协助齐熵办案。
要听从一个小丫头的话,那县尉心中自然是有几分不情愿的。
但县太爷的命令不可不从,所以即便将人送到了杨府,县尉却没有半分给齐熵撑腰的架势。
只不过,进去之后,他却发现,这个小丫头似乎并不需要自己做什么。
他来了这里,反而一点用武之地都没有。
还是昨天那间屋子,齐熵让管家准备好茶水,又安排三郎坐在那罗汉床上。
这次把齐二郎也叫了进去,跟三郎一起。
昨天那些七零八碎的信息,齐二郎直到此时还没理清到底跟杨老爷的死有什么联系。
今天坐在那屏风后,他忍不住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就是希望一会能真的听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这一次,不再是好几个人一起进来了,而是单独的问话。www.chuanyue1.com
人员的顺序是随机的,只是没想到,第一个过来的就是那位昨天穿着一身浅绿衣裳的妖娆女子。
齐熵打量了她一眼,今日看着,穿了身素白色的衣裙,倒比昨日像个死了老公的人了。
抬了抬下巴,朝着对面那张凳子道:“坐吧。”
这位姨娘手中拿着柄玉骨扇,见齐熵连身都懒得起,说话也有些高高在上的样子,似乎并未把她放在眼里,不免有些不高兴。
“一个黄毛丫头,还挺会摆谱。”嘀咕完又哼了一声,这才坐下了。
“说吧,你想问什么?”
齐熵看着她即便是坐下,也带着几分妖媚模样,忍不住好奇问道:“你这像是专门练过的,怎么,从花楼里出来的?”
齐熵问的直白,直接把这位姨娘给惊得愣住了。
不过却没有恼羞成怒,反而用玉骨扇指着齐熵道:“你这个小丫头,还知道花楼是什么地方?”
“不就是男子花天酒地的地方么?”齐熵单手撑着下巴,催促她回答自己的问题。
“你这话倒也没错,不过这花楼也分很多种。譬如我这种,可只卖艺不卖身,当初进门的时候,我可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这位姨娘似乎还觉得这事儿挺值得骄傲,说话时都昂着下巴。
“那咱府里有是卖身的,后来被杨老爷给纳进门的不?”
“有啊,郑姨娘就是。不过她都年老色衰,三十多岁了,也不知道老爷把她纳进来做什么?那伺候人的手段,我又不是不会,还非得去找个被人用过的,真是男人本性。”这姨娘似还有些鄙夷和不满。
“说不定人家的本事比你厉害啊,不然杨老爷为何要把人给弄进门?那年轻漂亮的不香吗?”齐熵故意打击她道。
“怎么可能!那郑姨娘根本就是个不会伺候人的,若要真比得上我,那老爷也不会每次去她那里都不欢而散了!”这位绿衣服姨娘恼羞成怒道。
“哦,那可能是你们家老爷不走寻常路,喜欢找点刺激的。”齐熵说得还煞有介事。
这位姨娘只怕是脑子有点不够用。
也没觉得齐熵一个半大孩子,是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
叽里呱啦就把后院甚至闺房里的那点事都抖落了出来。
齐熵还听得津津有味。
两人在这屋里直说了约莫两刻钟,齐熵这才让她出去,换下一个进来。
一共十八个姨娘,不过一会,就轮到了之前说到的那位郑姨娘。
齐熵视线落在她身上。
花信年纪,穿着一身素白色的麻布衣衫,一头长发规规整整盘着,瞧着却不全是青丝,还夹杂着些许白发。
面容看着也有些憔悴苍白。
倒真像那位姨娘说得,有些年老色衰了。
只不过,单从五官来说,她年轻的时候,应该也很漂亮。
齐熵招呼她坐下。
“郑姨娘是什么时候被杨老爷纳进门的?”齐熵开门见山地问。
“辛丑年冬月二十日。”
齐熵挑眉,这位郑姨娘,不仅日子记得清楚,还有一把好嗓子。
是那种去唱戏都能唱头牌的嗓子。
“那到如今也有三年了。郑姨娘怎么没有给杨老爷生个一男半女?”
“为何要生?他并不缺儿女。”那郑姨娘坐下时脊背挺得笔直,如松柏一般,并不是刻意为之,似乎是习惯了这样的坐姿。
与齐熵不成样子的姿态形成鲜明对比。
“这俗话说得好,母凭子贵,有了孩子,日后也有人给上柱香,烧点纸钱不是。”
“作孽太多的人,死了也就进了十八层地狱了,哪里还需要什么人烧纸钱。”郑姨娘语气平淡,面色淡漠道。
齐熵愈发觉得有意思了。
“郑姨娘是自愿被杨老爷纳进门的?”
那郑姨娘看了一眼齐熵,淡淡道:“我们这样的人,哪有什么自愿不自愿。去哪儿,伺候谁,不都一样。”
“那当然不一样了。这伺候人不也得选个和自己心意的啊?就算不合心意,那合眼缘也行啊。”
齐熵这话,那郑姨娘也不知听明白没听明白,只扬了下嘴角,有些僵硬又带点嘲讽地笑了。
没有说话。
齐熵也就将这话题揭了过去。
“郑姨娘没进花楼之前是做什么的?”齐熵摆弄着茶杯,漫不经心地问。
不大像是在盘问别人,反而有些像是寻常的聊天闲谈。
那郑姨娘不知在想什么,听了齐熵的这问题,好一会没有说话。
齐熵也不着急,静静地等着。
“能做什么,不过是普通人家的姑娘罢了。”
她说话的语气中,终于有了一丝寻常人该有的人情味。
只不过却弥漫的都是落寞与伤怀。
“看来郑姨娘也是个有故事的人,方便跟我说说不?”齐熵这话听着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实则是让她把自己的身世都讲出来。
那位郑姨娘直到此时,才算是正眼看向了齐熵。
眼底一片平静如水,却又像是深不见底的潭水,幽深的很。
齐熵面不改色的回视郑姨娘。
脸上甚至一如往常挂着有些玩世不恭的笑容。
只不过,她眼睛小,脸也胖,长得好看的人,做出她这幅姿态来,或许是风流潇洒,但她这模样,看起来就有些东施效颦的难以入目了。
偏偏那位郑姨娘面不改色,对视了一会之后,缓缓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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