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婉安置好了祝英台,便派人前往梁家庄寻找梁山伯去了。
梁山伯的脑震荡当初范婉出手,再加上一直躺着,没有乱动弹,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唯一麻烦一点的就是肋骨骨折,伤筋动骨一百天,更别说骨头还长歪了,就算吃了凝元丹,也不知道能不能恢复好。
所以范婉先叫人去梁家庄看看,若梁山伯不在,那可能就是去任上了。
若还在梁家庄,寻人简单些,若不在梁家庄,寻人可就难了。
毕竟这年头,知县虽然是个不大的官,但好歹是个官身,真去了任上一切好说,怕就怕,在去赴任的路上遭了难,知县好当,赴任难,之所以梁山伯能这么顺利的谋一个县令的官职,也正是如此了。
很可能梁山伯就死在去赴任的路上了。
这叫范婉到何处去寻呢?
况且吧……范婉看着门口对着自己笑的内侍,真是很是无语了,这皇帝是有多离不得人,她才出门不到半天,宫里就来人了,这比宫里的娘娘还黏糊吧。
范婉的表情一言难尽。
那内侍倒很会讨巧,上前来小声安抚:“陛下也是爱重国师大人,这不,说下晌要下雨,怕大人淋在半道上,便赶紧的打发了婢子来接了。”
话说的好听,仿佛真是因为怕下雨才来接人的,但实际上因为什么,大家伙儿都明白。
范婉冷笑一声:“下了雨我就在观中休息一晚,到底这里才是我的地方不是?”
内侍顿时尴尬的笑了。
都不是傻瓜。
但皇帝都派车来接了,范婉不走也不好,干脆当着内侍的面交代小道士:“回头跟小先生说,就说过两日我再回来。”小先生是苏宝珠的雅称,她正式加冠出家了,如今日日道袍穿着,头戴莲花冠,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带着孩子讲范婉的丰功伟绩,用她的话说,这叫政治宣传。
小道士立即点头称‘是’。
内侍顿时笑的更难看了,等范婉上了马车,这才挂不住笑,脸一苦,背脊都驼了两分。
这么些年了,但凡皇帝召见,哪怕那些世家大族的大人们,也少有这番做派的,不过,谁叫人家是有真本事呢?没见着宫里的娘娘们多少年没怀上身子,人家一来,立即跟下蛋似的,一口气养了二十多个孩子。
更何况,那内侍大监多厉害的人啊,还不是把干儿子吴琳往人家身边儿送。
所以说,客气点准没错。
内侍们之间的小道消息比谁都快速,内侍大监嘴一歪,吴琳就成了范婉的内侍,这件事才没两日,就在整个宫里传遍了,要说后宫的娘娘们,其实都挺愿意要吴琳的,毕竟得了吴琳,就等于天然获得内侍大监的好感,甭管留在自己宫里,还是以后放在皇子身边,都是顶好的,谁曾想,吴琳谁也不跟,最后跟国师去了。
惹得后宫诸妃忍不住关起门来,骂了几句‘心眼子跟蜂窝似的,尽会巴结人的老阉狗’,可再不甘心又能怎么办呢?只能安慰自己,好歹没去旁的妃嫔宫里去,再说了,国师帮了后宫多少,得吴琳伺候也是应该的。
这时候又尽显大度了。
说到底,不过是没有触及切身利益罢了。
范婉冷眼看着,这十几个儿子,以后有的闹呢,且看皇后现在将皇子看的多紧就知道了,这皇帝从以前在后宫里就糊涂,如今……还是糊涂。
嘲笑了梁王父不父,子不子,后宅不宁。
可他自己难道就好么?
范婉回了宫刚坐下还没歇口气呢,就听说皇帝召见,范婉脾气上来了,直接说累了,然后就跑后殿沐浴去了,等她洗完澡,熏干了头发,一身清爽的从后殿出来,就看见皇帝歪在偏殿书房的小塌上,鞋子脱了,将自己裹在毛斗篷里,正眼巴巴的看着窗外,也不知是在看什么。
“陛下。”范婉也不拘谨,进去喊了一声后,便往小塌腰几的另一边一靠,很有几分潇洒:“天色渐晚,陛下有什么事,非要今天说?”
“这不是你不去见朕嘛。”
皇帝有些哀怨的瞥向范婉:“山不来就我,我就山。”
范婉只当没看见他的哀怨,这皇帝有点无赖,还有点喜欢蹬鼻子上脸,但好就好在,他本人好像也不怎么要脸,换做康熙,范婉这几年的态度,都够叫她死好几回了。
但人家偏偏没有,还愈发的信任了。
这态度莫说朝中的大臣了,就连范婉都觉得意外,当皇帝心胸宽阔到这一点,也是难得,但对于范婉来说,这既是缺点,也是优点,譬如,在朝政上,若是个刚愎自用的皇帝,范婉作为一个国师,就该不入凡尘,高高在上,可如今这样的皇帝,范婉还是能说上两句话的。
“怎么?是有烦心事?”
范婉给皇帝倒了杯茶,温热的,只冲泡了茶叶,就连茶叶,都是范婉没事的时候自己炒的。
皇帝抿了一口:“还是谢卿你这儿的茶水喝了叫人舒服,在别的地方,可喝不到啊。”
其实哪里是喝不到,只是都有所求,喝的叫人心里不舒服罢了。
范婉没搭话,她知道皇帝不需要她搭话,所以只静静的给他添茶倒水,果不其然,皇帝很快絮叨了起来:“都叫朕立太子,朕不知道立太子么?可这太子不是这么立的。”
皇帝私心里,还是想找个世家女,到时候生个儿子有世家血统,立为太子,等到了下一代,不需要太子怎么努力,那世家自己都能分崩离析。穿书吧
皇帝外家和普通世家差别可是很大的。
皇帝想的很好,奈何他们家努力三代了,那世家跟铁桶似的,怎么都找不到缝隙,就连卢氏那样的,都瞧不上皇家,卢家十七个姑娘,本以为卢十一娘嫁给谢家病秧子,已经很不幸了,谁能想到,下面的十五娘十六娘嫁过去的人家,直接就是种地的,就因为祖上是世家分支,哪怕如今世家没了,只能种地读书,勉强算的上是耕读之家,人家也不愿意把闺女送进宫来。
要说如今与皇帝最亲密的世家中人,就是范婉了。
但问题是……
“谢卿你要是个女子就好了。”皇帝捂着脸,身子往后一仰倒,长长的叹息一声。
范婉浅笑着摇摇头:“陛下还是莫要乱想了。”
皇帝不说话,显然也知道自己这事异想天开。
若谢卿当真是个女子,恐怕如今早已嫁为人妇,说不定孩子都满地跑了,哪里还能入宫来与他谈天说地,这样说起来,还是作为一个男子好,至少他们君臣莫逆,没有那么多算计,多了分真心。
而对于他来说,正是真心难求。
皇帝喝了点茶,跟喝了酒似的,就趴在小榻上睡着了,范婉起身,将内侍大监和吴琳喊了进来,两个人也不觉得奇怪,十分麻利的取了被子给皇帝盖上,然后两个人便在屏风外头坐着,吴琳又赶紧张罗着其它内侍来伺候内侍大监,他自己更是上手给内侍大监洗脚。
显然,都不是头一回了。
范婉见皇帝睡了,自己也起身回了后殿。
只剩下内侍大监与吴琳这对伪父子,吴琳一边给内侍大监搓脚,一边小声说道:“最近先生给了我一些丸药,吃了后身子着实轻省了许多,我瞧着多,便分出一半来,打算明儿个给干爹您送去,却不曾想,今儿个陛下就来了。”
说着,就起身到后头博古架子上拿下一个盒子来,里面装着个小小的玉瓶儿。www.chuanyue1.com
可见不是说说而已,而是早做好准备的。
内侍大监打眼一看,只觉得暖心不已,这个干儿子没白收。
但暖心归暖心,东西他是不收的:“你快拿回去自己用,你的身子要紧。”
未来还指望着这个干儿子给自己生孙子呢。
“干爹且放心,先生不是小气的人,这丸药多,每个月拿一瓶,总要多出十多丸来,先生嘴上虽然没说,心里肯定知道儿子将这药送哪里去了。”这意思是范婉允许的。
内侍大监立刻就感动了。
拿着药瓶的手都忍不住哆嗦。
他年纪大了,若不吃这些丸药,早就扛不住退居二线了,如今有了这些,说不定皇帝都入土了,他还活着呢。
他也不是不懂事的人,于是吃了几天丸药,当真感觉身子骨舒服许多后,就开口给范婉谋福利了,就在皇帝再一次因为立太子的事大发雷霆后,他开口了。
“陛下息怒。”
内侍大监开始救火。
“朕要死了么?啊?朕是要死了么!这么着急叫朕立太子,这是指望着朕死了好挟天子以令诸侯?”皇帝暴怒的又砸掉了手边的镇纸。
这话说得当真是诛心了。
但大臣们也却是操之过急。
在世家眼里,皇帝有了嫡子,那就是隐形太子,下一道立太子的圣旨,等于说把这个事情落实了,立了太子就要开始准备东宫那一套的行政班子,谁家没有个小辈,老子在朝堂上给皇帝服务,小一辈的在东宫给太子服务,那是理所应当嘛。
而在勋贵眼里,就不一样了。
这年头哪家没有姑奶奶在后宫,又哪家的姑奶奶没生皇子?
谁家比谁家差啊,就因为你是皇后的儿子就该是太子?可事情不是这样论的,这些年,两宫贵妃的母家就比皇后娘家不知道好了多少呢。
更何况,陛下身强力壮的,皇后病歪歪的,指不定跟先帝似的,那后头那个皇后的儿子就活该?
说到底,也就世家里的这些人闹着要立太子而已。
内侍大监见皇帝这么为难,不由腰哈的更低了:“其实……老奴倒是……”
皇帝立即看过来:“什么?”
“老奴只是想着,国师大人……不也是世家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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