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妙言收拾好东西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
由于这一次入宫会住很长一段时间,一直住到正月十六才能出宫,所以杨妙言带了很多东西。
光是暖手的炉子就带了足足六个。
这还是杨妙言和李元吉平日里用的,其他人的更是不计其数。
“阿郎,一切已经准备妥当了。”
杨妙言看着所有的东西装车以后,笑吟吟的出现在李元吉面前,神情雀跃。
看来她更喜欢宫里面的生活。
亦或者说她是更喜欢跟宫里的那些能跟她以平等身份交流的人过一过日常。
这一点李元吉倒是能够理解。
毕竟,在这个拥有相当严苛的阶级的时代,当人的身份达到了一個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的时候,身边的人就没办法跟你平等的交流。
他们或许会因为畏惧你的身份,在你面前唯唯诺诺;或许会因为有求于你,在你面前卑躬屈膝;亦或者会因为想从你身上谋一点好处,在你面前虚与委蛇。
总而言之,假人看多了,自然想看看真人。
而府上能跟杨妙言以平等的身份交流的,只有李元吉自己。
可李元吉自己也有很多事情要做,不可能时时刻刻陪在杨妙言身边。
所以杨妙言只有在逢年过节入宫的时候,才能见一见其他的真人。
杨妙言终究只是一个才刚刚满十七的小姑娘,能将府上的一切搭理的妥妥贴贴,已经很不容易了,你指望她像是那些七老八十的妇人一样,对一切没有追求,对一个没有好奇,心如平湖,根本不可能。
就是杨妙言要带进宫的东西,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十八辆大车被塞的满满当当的,侍婢和侍从身上还挂着不少。
“你这是准备搬回宫里去住啊?”
李元吉瞧着不远处的一个侍卫,嘴角抽搐。
侍卫身上挂满了东西,像是个丐帮的元老级人物,十八袋的那种。
杨妙言先是一愣,顺着李元吉的目光往侍卫身上瞥了一眼后,大概明白了李元吉的心思,顿时好笑的道:“阿郎啊,咱们回宫可不止要过元日,还要给一众侍卫、一众宫人赏赐呢。那些个小辈过来拜见你的时候,你也要给他们赏赐呢。
还有岁除(除夕)饮宴的时候,你要向父亲献礼,还要给各宫娘娘,以及你的那些弟弟妹妹们送礼。”
说着,杨妙言看了看十八辆大车,继续道:“这里的,只是一部分,我还在宫里备了不少。”
李元吉张了张嘴,除了在心里感叹一句陇西李氏果然不愧是大户人家外,还能说啥?
在这个人情浓重的时代,礼尚往来是根本避不过去的。
李氏不仅自己人多,亲戚也多,准备的礼物自然也得多。
“那此事就全权交给你操持吧。”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将这些礼尚往来上面的事情丢给了杨妙言。
不是他不愿意操持这些事情,而是没必要。
毕竟,作为大唐皇室的核心成员之一,他不需要劳心劳力的去给被人准备礼物。
这其中就包括李渊。
作为一个混账儿子,不问李渊要礼物就已经很不错了,还给李渊送礼?
送个粑粑!
劳心劳力的给老子送礼,那是混账儿子该干的事吗?
不是!
那是孝子该干的事!
他李元吉是孝子吗?
不是!
他是逆子!
这是李渊亲口说的!
“阿郎难道操持过此事吗?”
杨妙言不知道李元吉心中所想,听到李元吉的话以后,哭笑不得的问。
李元吉就当没听见杨妙言这话,招呼着自己的四个喽啰,“走!上车!回宫!”
李承乾四个小喽啰顿时欢呼雀跃一声,争先恐后的汇聚到李元吉身边。
一个个手里都抱着一只小熊猫,姿势还都是掐脖子。
也不知道小熊猫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居然碰见这么四个小煞星。
李元吉像是拔萝卜一样,一个又一个的将小喽啰送上车,又对着不远处的窦婠招了招手,将窦婠也送上车以后,自己才顺着车辕上了马车。
杨妙言仰着脖子娇笑了一句,“我就不跟着阿郎凑热闹了。”
然后带着王阮去了另一辆马车。
王阮是杨妙言亲手扶持其来的亲信,所以很得杨妙言信任。
李元吉进入马车车厢的时候,四个小喽啰们已经闹成了一团。
车厢里有杨妙言塞的东西,所以活动空间不大。
四个小喽啰们一闹,小熊猫和窦婠就遭殃了,只能可怜巴巴的缩在车厢内的一角。
也不知道是凌敬私底下跟窦婠说过什么,还是窦婠自己懂事了。
总而言之,窦婠已经不怎么跟李令几个一起玩了,而是将自己放在了一个侍婢、一个仆人的身份上,在府上生活。
李元吉曾经刻意的引导过,希望窦婠能像是李令几个一样在府上生活;杨妙言也一直拿窦婠当成府上的姑娘对待,吃穿用度一样没缺过。
可窦婠还是把自己放在一个侍婢的身份上,说什么也没用。
李元吉跟凌敬说起过此事,希望凌敬能做一做窦婠的思想工作,可凌敬却说这样挺好的。
一直到被问的藏不住了,才可怜巴巴的说,之所以暗中让窦婠像是个侍婢一样在齐王府活着,是不希望有朝一日窦婠成为和亲的工具。
李元吉听到凌敬这种话,瞬间明白了凌敬的心思。
从那以后,再也没考虑过去引导窦婠像是李令几个一样在府上生活。
在这个和亲、联姻犹如吃饭喝水一样寻常的时代,皇家血亲的公主都逃脱不了被安排婚事的命运,更别提一个仇人家的姑娘了。
尤其还是享受了皇家恩惠的仇人家姑娘。
如果窦婠像是李令几个一样在府上生活,那么一旦碰见了和亲的事情,李渊一定会第一时间想到窦婠。
毕竟,皇家的恩惠,可不是那么好享的。
除了极少数人在享受皇家恩惠的同时不用付出代价外,绝大多数人都得付出代价,而且还是沉重的代价。
这种代价足以影响一个人的一生。
不过,李元吉有信心能让窦婠享受完了皇家恩惠以后,不付出什么太大的代价。
但凌敬明显是希望窦婠从此以后能泯灭与众人,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
所以李元吉便顺应了凌敬的心思,没有再刻意的去干涉窦婠的人生。
在四个人嫌狗厌的小喽啰的吵闹声中,长安城很快就到了。
守在城门口的将士们看到那明显的只有亲王才有资格坐的车架,果断的清空了城门洞子里的所有过往的车架,让齐王府的队伍畅通无阻的进入了明德门。
行至朱雀大街中段,就被人拦下了。
领头的侍卫统领,问都不问一身,就果断开骂。
“何人如此放肆,竟敢拦王驾?!”
侍卫统领根本不在乎拦路的人是什么身份。
因为他确信,拦路的人身份再高,也高不过自家殿下。
“我家主人请见。”
拦路的人也不在乎侍卫统领的呼喝,躬身一礼后,递上了一个拜帖,相当正式。
侍卫统领冷着脸,喝斥道:“无论你家主人是谁,你阻拦王驾也要论罪。”
这是规矩,李渊定下的规矩。
低爵在路上碰见了高爵,必须让路。
小官在路上碰见了大官,也得礼让三分。
去岁尹阿鼠敢将杜如晦的手指打断,就是因为杜如晦路过尹府的时候没有下马,破坏了其中一条规矩。
不然李渊也不可能稳稳的站在尹阿鼠一边,杜如晦也不可能白挨一顿打。
阻拦王架的性质,比这还严重。
“小人甘愿领罪。”
拦路的人也清楚自己拦路的后果,规规矩矩的站在原地等着领罚。
侍卫统领毫不犹豫的就派人将其就地拿下,然后才将其递送的拜帖送到了李元吉面前。
李元吉在看完了拜帖以后,乐呵呵的一笑,然后将拜帖撕的粉碎,丢进了马车头顶悬挂的灯笼内。
拜帖是窦府的拜帖,拜帖的主人就是大名鼎鼎的赞皇公窦轨。m.chuanyue1.com【穿】
【书】
【吧】
言称年后约个时间登门拜访。
拜访的用意没说。
但李元吉能猜到,无非就是商议一下如何‘割地赔款’,平息他的怒火。
可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火已经窜到房顶了。
窦轨还摆谱,还拖延时间?
想借着年节的工夫寻找救兵,亦或者是跟赵州李氏共同商议对策,一起面对吗?
问题是……
“我会给你们足够的时间吗?”
李元吉心里讥讽着,同时招呼了一下守在马车边上的一个侍卫,“你带两个人去找凌长史和河间王,让他们帮忙查一下,窦氏在赵州做的到底是什么生意。”
明明已经到了壮士断腕的时候了,窦氏还不肯下决断,还不肯跟赵州李氏断一个一干二净。
这说明窦氏在赵州做的生意不小。
窦氏难以割舍。
所以李元吉很想知道,到底是怎样的生意,值得窦氏冒这么大风险。
“属下领命,属下马上带人去办。”
侍卫恭敬的一礼,点了两个亲近的侍卫,脱离了队伍。
李元吉乘坐着马车继续前行,赶到太极宫前的金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守在金桥两侧,以及皇城城墙上的将士们,似乎知道他今天要回宫,所以并没有急着落锁。
一直到他府上的车队全部进入城门洞子以后,才缓缓落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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