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比神官其实来这里已经不止一次,对这里的环境已经非常熟悉。
并且明白，在出行前这么严格的排查，应该不会再出现什么问题，但还是难免感到紧张。
托比神官在费姝之后才看见那边的温德尔公爵,还是观察到了圣子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对：www.chuanyue1.com
“舒亚圣子,怎么了,您发现什么了吗？”
多次使光明神降下神迹,在感官方面,圣子当然要优于普通神官不知道多少，如果周围有异教徒,说不定没经验的舒亚圣子还会先他们一步感知到。
神明会眷顾着自己的宠儿。
在这个距离,费姝并看不清温德尔的表情，只能隐隐看见他的身形——
优雅的贵族公爵似乎露出了一个微笑，随即低下头,有模有样地行礼。
金色的长发从身后一侧滑落下来，像匹触感极好，让人忍不住多摸几下的丝绸缎子。
费姝多看了一眼那头辨识度极高的金发：“是伯莎公爵。”
托比神官显然也已经顺着圣子的视线看到了伯莎公爵，奇怪地皱眉：“温德尔？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应该不会有人能提前打探到我们的行踪才对。”
托比神官是临时决定要前往这个平民聚集的小城镇,更是临时被红衣主教通知要一起带着圣子。
巧合吗？
即使在伯莎王族中,托比神官还挺喜欢这个外表虔诚懂礼的公爵,但跟圣子的安危比起来当然不值一提。
托比神官难得多想了下，对旁边的侍从道：“去打听下温德尔来这里的原因,时间。”
然后扭头对圣子道：“殿下，我们此次出行的时间有限，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先跟我来吧。”
而且这次石心骑士有无法脱身的任务,没有跟来。
只是临时调派了另外一位光明骑士,虽然他的表现足够虔诚，但托比神官还是担心。
费姝本来也没有去跟伯莎公爵“叙旧”的意思，哪怕温德尔看起来比他的兄长好了很多。
至少目前为止。
费姝跟着托比神官继续往里走。
这里跟神殿附近宛若两个世界。
狭窄阴暗，居民只是用破旧的布料潦草地遮挡住房间里面的场景，很少部分的居民才有粗制滥造的门。
地面是擦不掉的肮脏，还有一些杂物零散地堆放着。
如果说神殿是辉煌和神圣的极致，那这里就是反义词贫穷和肮脏。
来往的居民看到身上仿佛洒满圣辉的圣子，都不由得愧疚地低着头，有的甚至躲起来，大多面黄肌瘦，甚至担心高高在上的神官们被自己如尘土的模样触怒。
如果距离和差别不大，还能产生触碰和靠近的想法。
但如果天上的月亮和地下的泥尘一般的差别，甚至连当面膜拜和表达自己的崇敬都不敢。
只能狼狈地躲起来。
他们只是卑微的尘民。
有几个小孩子好奇地从家长身后探出脑袋，畏畏缩缩地看一眼传说中的圣子，眼睛里闪着星星，又被家长惊慌地拖回身后。
费姝注意到了他们，露出一个笑容。
随即发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但他无法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疑惑地皱眉。
圣子的皱眉被以为是一种负面情绪。
实际上，大多数神官初次来到类似的地方，都会表露出不适。
这里的环境跟神殿差距太大，甚至可以被称作糟糕了。
养尊处优的神官一时无法适应，大多倒是没有什么嫌恶的想法，只是一种下意识反应。
圣子从小生活在繁华的王城，不适应是自然的。
事实上，知道圣子也要一起后，托比神官选择的已经是比较好的地点。
托比神官体贴道：“舒亚殿下，请您紧紧跟着我。”
周围还跟了不少神官，都是这个领中小城镇的神官，都还是第一次面见这位圣子，也不清楚他的脾气。
惴惴不安地跟在后面，生怕圣子发怒。
一位神官连忙呵斥不自觉围过来的民众：“你们没有事情做了吗？都围着圣子做什么？”
实际上这种伪装的疾言厉色也是一种保护。
小白：【他可能以为主人会因为这些打扮朴素的民众生气】
费姝眨眨眼。
他是不太理解为什么会觉得他要生气了。
虽然他的确不太适应被这么多人看着，但是也仅仅是不自在。
经过这么几天，无论去哪里都会有一堆人明里暗里用崇拜的目光看他，费姝已经麻木了。
费姝：“没关系。”
“我们走吧，托比神官。”
出声的小城镇神官一愣。
随即反应过来，按照规矩低头，视线落在圣子洁白的衣摆上。
托比神官已经在给初次出门的年轻圣子交代此行的目的。
他们是来这里看病的。
费姝忍不住询问：“这里有……医师吗？我的意思是，是医师无法解决的病吗？”
托比神官耐心解答，并不觉得这个问题有什么奇怪，他年轻时也不明白这些：“当然有，圣子殿下，但医师能够治疗的疾病有限，而且部分药草的价格非常高昂，即使有了药方，大部分平民也无法负担药草的费用。”
神官能够使用神力直接治好部分疾病，并不需要多余的工具。
唯一消耗的只是神力。
当然，要请一位神官治病，费用也不菲，连草药价格都无法承受的平民当然付不起这样的价钱。
动用财帛金钱使神官为自己治病，都是大贵族的专属。一些小贵族即使有钱，也无法找到门路请动神官。
为平民治病，一般都是部分善良神官定期做的“慈善”。
托比神官无疑就是其中非常积极的一位。
托比神官继续解释：“这次的情况并没有什么特殊，并不是什么罕见的病症，至少我没有得到这样的消息。”
为了保护神官的安全，即使不筛选民众的身份，也要筛选前去的区域和环境，例如有动-乱、瘟疫的地方是绝对不能列入考虑的范围的。
费姝点头，深呼吸一口气，有一点紧张。
毕竟这还是他第一次“出诊”，什么情况都不了解。
如果神力运用不准治不好怎么办？
虽然碍于圣子的身份大家都不会当面说什么啦，可是这并不妨碍费姝觉得丢人。
费姝：【有没有什么可以治疗NPC的道具，伪装成我成功了。】
1938按照惯常的习惯正在扫描记录周围的环境，亮了亮提示灯，没说话。
连小白犹豫了下，都没有推荐：【小白觉得，宿主并不需要这种道具。】
费姝紧张地听着逐渐加重的脚步声，“病人们”越来越近。
有些杂乱和漂浮，制造出这些脚步的人并不十分有力气，甚至体重很轻。
费姝还有功夫：【可是加尔文现在只给了我一本书看看，让我把基础的东西大概学会之后再教我更厉害的】
他觉得不论是智商、灵性、还是记忆里，他好像都比不过其他神官，自学能力并不怎么样。
小白还很老实，也不怎么会哄：【其实也并不需要您如何厉害啦，加尔文和托比神官肯定都很知道您的水平。】
神力，即使溢散在神明之外，归根结底也是神明的力量。
受神明的掌控，遵从神明的意愿和喜好。
费姝觉得这有一点点不太像是什么好的评价：【？】
但在看到进来的“病人”的那一刻，费姝瞬间忘记了其他的情绪，专注的视线放在那些年纪不大的病人上。
准确来说，是儿童。
有男有女，身上的症状各不相同。
有的皮肤出现黑色的溃败痕迹，有的痛苦地捂着凸出的肚子，还有的甚至已经昏迷不醒，是被其他大人抬着或抱着进来的。
托比神官没想到这次情况这么严重，凑近一步仔细观察这些孩子，脸上已经没了平时在神殿的慈爱和温和，转变成严肃和惊讶。
托比神官急急道：“你们又直接喝雨水了？我上次就说过，不能不经处理直接喝。”
这个副本时代，空气中并没有工业时代的化学污染，但部分地区在自然作用下空气当中仍然存在着有害物质。
费姝在1938的信息源下知道，附近的空气中含有能导致皮肤病、胃肠道功能紊乱的有毒物质。
是最近才出现的现象。
神官厉害之处就在于，即使没有任何探测仪器、试纸的辅助，也能确定导致病症的来源。
托比神官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他显然在上次就已经发现了污染源泉，并对住在附近的居民进行了提醒。
小镇居民面面相觑，在神官的怒视之下只能苦笑，村长站出来，他的打扮也同样朴素。
为了迎接神官，已经换了一件最体面的服装，但布料发硬发白：“是，我们也知道您的提醒，但要烧水需要大量的木柴等燃料，我们……”
“之前也没有太多雨水，我们储存的水源也并不多，所以……”
他拮据地搓手，说不下去。
不管怎么样，周围的大人都因为无法给孩子们足够的饮水愧疚和难过。
他们已经尽量把之前存下的干净水源留给孩子喝，自己喝没处理过的水。
但气温越来越高，他们快要渴死了。
村民们褴褛的着装挡不住的地方，同样有溃败的痕迹。
只是大人的抵抗力比还孩童要好，到现在还没出现太过严重的症状。
但一直这样持续下去，结果可想而知。
托比神官愤怒的表情松动，随后叹气。
他也明白过来，责怪是无济于事的，再追责为什么只是何不食肉糜。
他无法给这个偏远的小村庄运过来足够使用的干净饮水，也无法命令他们抛弃还没成熟的庄稼和房屋家当搬离。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治好他们的病。
即使这是治标不治本。
村长并不贪心，只要高高在上的神官大人们愿意大发慈悲救助他们的病症。
淳朴的村民就会满足地感恩戴德。
即使他们的供奉微薄，也处于光明神的福泽之下。
托比神官下意识上前一步，抬手想要释放神力治好他们。
但想到什么，又顿住脚步。
以前是以前，现在圣子在场，按照规矩，必须圣子先行赐福他才能行动。
托比神官垂着头：“舒亚殿下。”
银发圣子自从这些病人进来后就没有再说过话，最上乘宝石般的眼睛只是静谧地望着病人的方向。
那张一看就是神明最用心作品的脸，似乎是悲悯，似乎还有其他情绪。
是被吓到了吗？
托比神官并不意外，这些病人可怖的模样，连旁边的骑士和见多的底层神官都忍不住皱眉、移开视线。
“请您上前一步。”
1938提醒沉默的宿主：【该您先赐福，不用担心，您只需要按照之前学习的来就可以】
费姝胆子的确不怎么大，如果是以前，在那些想要他命的怪物身上看到这样的伤口和外观，大概已经一边摇1938一边无脑丢道具跑路了。
但同样的场景出现在这些孩子身上，费姝却一点也不觉得害怕、恶心或是什么。
只是心口有说不出的感觉。
费姝形容不出来。
几个情况最严重的孩子被抬进来，连胸口的起伏都变得微弱。
不难预料，如果今天不是神官过来，这些孩子应该挺不过明天。
慈爱却卑弱的父母只能在一旁无助地哭泣。
只是……试一试。
只要尽力而为。
年轻的圣子一只手放在胸口，一只手略微举起神杖。
他闭上眼，保持着这个姿势安静地站了一会儿。
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
还没有出现上次在主教堂那样发生的神迹。
托比神官其实已经有预料。
舒亚圣子同一批进入神殿的神官，甚至连怎么怎么引入神力都还没有练明白，像是神力跟他们有仇。
但这其实是大部分神官的现状。
是圣子之前的表现太出乎寻常。
第一次实践，还是高难度的病症，无法完成其实才属于正常的情况。
但托比神官心中或多或少还是有些失望和遗憾，不是对圣子，是对这些贫民。
他早就已经准备好说辞。
在场的民众们也不会多想，应该说，虽然诚惶诚恐地见到了迎来了圣子，但他们根本不敢奢望圣子会亲自对他们进行赐福。
但托比神官还没有开口，刚刚转身，余光里就出现了淡淡的金色。
尽力收拾过也掩不住狭小甚至破烂的房间，在这阵光芒的照耀下，几乎让人隐约看见了位于王城的祈祷神殿。
没有丝毫犹豫，所有教徒都跪了下来。
除了黄衣神官只是鞠躬，连托比神官的骑士都下跪行礼。
费姝看着神杖顶端宝石里辐射出的光芒，自己都是一愣。
他垂眼，看着自己握在神杖上的手指。
在这阵金色的光芒出现前，他感觉到了微凉的触感。
费姝也不知道具体具体是什么，好像有一只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
随意地举起了这根神杖，轻而易举地做出了刚才那件事。
小白察觉到了主人的不对劲，紧张：【怎么了吗？】
费姝嘴巴抿起，红润的唇肉略微张开一条缝隙，然后又闭上，小脸茫然。
费姝：【跟上次的……好像不一样。】
小白：【？】
费姝无措。
上次在神殿祈祷时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况。
但小圣子直觉性的。
好像，不太一样。
在神殿里的是更加温暖的感觉，多少透着一点矜持和长者一般的从容。
但这次的怎么说。
费姝看着自己的手背眨眨眼。
是被摸了是吧，冰凉的手指狎昵恶劣地摩挲下肤肉细腻的手背。
仿佛自顾自地决定这就是报酬。
有亿点不正经。
性格并不太稳重温和的感觉。
1938又扫描一次：【经过系统扫描检测，近十分钟没有发现异常数据。】
连1938都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难道真的是他进这个副本之后出现了什么幻觉？
但未免也太真实了吧。
这次的神力非常柔和，比起之前的金色，带着一点漂白过的纯白。
只是一次神力的照耀，在其他人的目瞪口呆中，目前房间里所有的病人都缓缓被治愈。
连濒死的孩童都能挣扎着自己坐起来，稚嫩的脸上满是憧憬和感激。
毫无疑问。
是圣子救了他们。
不知事的孩童们甚至大逆不道地认为，圣子就是光明神吧。
不为人知的想法没有说出口，没被知事的父母们训斥，也没有被传说中全知全能的神明惩罚。
这也加深了这些孩童的认知。m.chuanyue1.com
所有人都被神杖散发出的光芒吸引了注意力，连最警惕的骑士都没有注意到门口的动静。
不知不觉，门口出现了金色的身影。
是温德尔一行人。
伯莎公爵来的时候，刚好是神杖散发出浅色光芒的时间。
观察力敏锐的贵族略微眯眼。
不知是否是错觉，在那些浅色光芒前，似乎还有……些许杂糅的黑色。
只是一闪而过，快得无法被常人捕捉。
除了还未下跪的伯莎公爵一人。
无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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