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携式可粘贴纹身花绣一点红戒指。
这个名字,是言落月精心思考后取出的成果。
在被大多数人或是委婉、或是直白地控诉了起名方式以后,言落月做出了小小的反省。
最终,她决定稍微克制一下自己的恶趣味。
所以这一次,她采取了并夕夕式取名方式,将所有热点词汇集于一体,一并上架。
至于这件炼器成品究竟是什么……让用户自己从里面搜索关键词好了。
考官捻起那粒红痣。
如果此时有人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手有点微微地抖。
他也是在炼器界有些名声的修士,曾经见过大世面。
钮书剑将空间压缩而成的细线,尚且不能使他动容。
然而,言落月的这枚“戒指”做到了。
要知道,这颗红痣,它不只体现了技术的精妙。
它还展现出了一种修仙界此前从未出现的、脑子有洞的思路!
不信邪地将灵气探入其中,考官心情复杂地发现,这颗朱砂痣的容量正好为一个标准方。
唯一的问题就是……
“这也能算戒指?”
要是连点在指节上的朱砂痣都能算作戒指,那煎饼果子未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肉夹馍吧?
面对考官的疑惑,言落月泰然点头,并且给出建议。
“当然能算啦。比如说,同样大小的红痣,您绕着指根贴上一圈,它是不是看起来就比较像是戒指了?”
“……”
考核官在脑中幻想了一下那个场面。
然后,修仙界中就出现了第一例密集恐惧症患者。夶风小说
见到此情此景,言落月贴心地附送上解释。
“我炼朱砂痣,只是因为这样体积最小。实际上,如果客户有需要的话,我也可以把它炼成戒环形、花钿形、伤疤粘贴、九头龙花绣……反正只要灵石付款到位,所有审美都可以后退。”
要知道,当年在《万界归一》里,沙雕玩家们开发出这项新的储物技术后,甚至有人用它炼制了一根鼻毛出来。
最终,此玩家达成了一项前无古人的壮举。
——他用自己的肉/体证明,灯泡不仅会卡在嘴巴里,也同样会卡在鼻孔里。
别问灯泡是怎么塞进鼻孔里,还没造成穿模的。
问就是玩家选择的种族是河马妖,鼻孔有弹性且大。
总而言之,有这群前人珠玉在先,言落月和他们比起来,简直可以称得上(自认为)循规蹈矩了。
听完言落月的一番话后,考核官眼角微抽。
他当场宣布言落月通过考试,并且亲手将纪念版徽章颁发给言落月。
虽然炼制思路过于令人费解,令人怀疑这伢儿是不是年幼时脑子被门夹过。
但这个女孩儿能在这样的年纪,锻炼出如此纯熟的基本功夫,着实让众人对她刮目相看。
考核官肃容道:“小姑娘,你会闯出一番名声的。”
言落月谢过考官,双手接过那枚徽章,却并未把它别在胸前,而是顺手塞进自己袖袋里。
她向一旁走了两步,笑盈盈地看向呆立在原地&3034记0;钮书剑。
看,这位地主家傻儿子微黑的肤色,多么像是摇钱树笔直的主干。
而他捏紧拳头,指关节嘎嘣嘎嘣作响的声音,又多像是灵石碰撞出的悦耳声响啊!
“嗨,大哥哥。”言落月轻快地跟钮书剑打了个招呼,“我,赢了,打钱。”
钮书剑咬了咬牙,面上浮现出浓厚的屈辱之色。
让他接受自己输掉的事实,比付出丧魂火本身更令人难以接受。
钮书剑深吸一口气道:“你这个,不能算。”
说到后来,他自认有理,声音愈发流畅,音调越抬越高,显然是自己说服了自己。
“若要把标准空间压缩成此般大小,我也不是做不来。你一个小丫头,不过是钻了关于‘戒指’定义的空子,怎么能算赢过我?”
言落月好笑地看着他:“你真的觉得你能办到吗?要不然,我出钱跟考场再买一份材料,你再试着炼一次?”
“……你!”
钮书剑顿时语塞。
他硬梗着脖子,咬牙死撑道:“不论如何,这一次的结果,我不承认。”
反正用来做赌注的丧魂火在他手里,他们当初打赌时,也没有说到底要比几场。
只要他不服输,不肯交出来,眼前这个小丫头片子能耐他何?
言落月凉凉一笑,对钮书剑的表现并不意外。
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
一个人类,一个成年的、大脑已经发育完全的人类,居然能沦落到来找三个小朋友的茬。
那么此人的道德底线,难道还可以对之寄托期望吗?
笑了一下,言落月主动找了个台阶,打破了眼前凝固的僵局。
“既然这样,那我们这局就算作平手,接下来三局两胜怎么样?”
钮书剑飞快应道:“好!”
在他看来,一个五岁大的小孩崽子,就算再怎么出类拔萃,最多也就是基本功扎实一点。
之后的几项考核,可不是小姑娘靠平时炼制储物袋的经验,就能应付过去的。
……
二阶炼器师的考核内容,乃是要求每位炼器师炼制一柄剑器。
只要剑器的品级能够达到玄品,炼器师就可以得到二阶徽章。
由于第一场考试里炼出的储物戒指,言落月和钮书剑本身就吸引了很多眼球。
再加上言落月过于年幼、钮书剑又有鸿通宫身份、有人从他们两人的交谈中推测出了赌注……
多个因素混合在一起,使得不少附近的炼器师闻讯而来,特意围观这场二阶考试。
钮书剑洋洋得意地环视一眼,并未驱赶他们离开。
他在鸿通宫时,每次炼器开炉,必然有一群师弟师妹围在身边众星捧月,艳羡吹捧。
现在凑上来围观的只有二十几人,想瞻仰他的英姿,这场面还算小呢。
更何况,眼前的小丫头只有五六岁大。她能见过什么大场面?
被许多人一起看着,估计要心慌手软,本该施用的法诀也不到位了吧。
想到这里,钮书剑心中终于舒服了些。
他甚至还摆出前辈模样,对言落月提点道:记“作为炼器师,心理素质也是不可忽视的一环。”
言落月:“……承蒙指教,我先替你记住了。”
颠了颠考场发下来的材料匣子,言落月问道:
“比赛内容是炼制剑器,正好大家都在此作见证,我们要怎么决出高低?”
钮书剑仰头想了想,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精光。
“先比品级。如果品级相同,就用炼好的长剑互相交击,谁的剑没有断,就是谁赢。”
“可以。”
一言为定,言落月审视起银凤楼提供的材料。
注意到材料里并排摆着五根玄精矿,她捻起一根,放在手心里颠了颠,嘴角渐渐露出一丝笑容。
为了避免旁人偷师,考试时可以申请一道特殊的纱帘遮掩。
第二场考核,言落月和钮书剑的身影掩在纱帘之后。
火光时不时将帘内照亮,惹得围观群众们越发心痒。
等待的时间比较漫长,有几个炼器师闲来无事,干脆从储物袋里摸出来一套“魔物杀”卡牌来打。
终于,在魔物杀进行到第三局时,两人同时掀开了帷幕。
钮书剑连胸口都比之前挺得更高,无需旁人催促,他就掀开了盖在自己托盘上的剑布。
只见一柄剑器静静躺在乌木托盘之上。
长剑银光闪烁,寒芒内敛,剑刃仿佛能够通过目光直接刺伤旁人的眼睛。
剑刃上共有三重银霜花纹,明眼人一看即知,这是灵品法器的标志。
灵品!这比玄品还要再高一个台阶!
而且,这还是用考场提供的材料炼制出来的。
比起自己搜集珍惜材料,然后炼出的法器,更能显出真功夫!
听见周围的赞叹声不绝于耳,钮书剑总算扬眉吐气。
他心中对言落月还是有一丝忌惮,因此不等言落月揭开剑布,就先横过眼睛,去观察她的材料匣子。
看见匣子里五枚玄铁矿全部用掉时,钮书剑发出了响亮的一声“哈”!
有人捧场地问道:“钮兄何故发笑?”
钮书剑志得意满地指了指言落月用过的材料。
“人人都知道,玄精矿是炼制武器时的淬火珍品。”
“可许多人却不知道,玄精矿虽好,用量却难以把握。减一分则兵器不利,增一分则过刚易折。”
二阶考试里提供的每份材料都是过量的,为的就是检验炼器师对于材料性能的熟悉程度。
钮书剑很早以前就听说过这个故事,这便是大宗门里信息流通的好处。
相比之下,山野出身的稚龄小妖,怎么可能晓得里面的弯弯绕绕?
钮书剑抱起胳膊:“我看这小丫头把玄精矿都用光了,料定她的剑器必然锋利且脆,极易摧折,故而发笑。”
许多才考下一阶徽章的炼器师不知内情,听了这话,下意识看向考官。
只见考官微微颔首,显然是默认了这番讲解。
“……啊,原来如此。”
“那小丫头,有点可惜了啊。”
对于钮书剑的言辞,言落月置若罔闻。她掀开遮挡的剑布,露出自己&30340记;设计成果。
因为大量使用了玄精矿,长剑的颜色通体漆黑。
这同样也是一柄灵品法器。
以言落月的年龄,这份作品本该得到更多人的交口称赞。
但有钮书剑的评价在前,众人打量起这柄长剑,未免就先带上了有色眼镜。
“确实使用了过量的玄精矿……”
“玄精矿是比较难得的材料。只有大宗门出身的子弟,才能在低阶时就拥有大量使用玄精矿的机会,进而知晓它的这项特性……普通炼器师,唉。”
这就像是在人均gdp只有300元的时代,要求艺考生每人画一个电饭煲。
贫困山区出身的考生,家里还在用柴火和大灶做饭,哪里知道电饭煲是什么?
这份考题,他们从起点就已经输了。
不知是谁的魔物杀卡牌响了一声,念出了泥里钻的语音台词。
——“都说我生于淤泥,天生卑弱。可我偏不甘心,偏不甘心!”
此情此景,交相辉映,不由得令人十分惋惜。
顶着大半考场的同情目光,言落月倒是心态极稳。
她挥了挥手里的剑锋,跃跃欲试地对钮书剑邀约道:“来啊。”
钮书剑轻嗤一声:“行,今天就让你输个明白。”
在众人见证之下,两人都把修为调整至筑基初期。
钮书剑手中,霜雪似的银芒在空中挽起半轮明月。剑气纵横而来,气势汹汹地碰撞上言落月掌心古拙的黑光。
就在两柄灵品法器于半空交击的一瞬,有好几个人都忍不住心疼得闭上了眼睛。
剑光相挫,两人的法器同时发出一声“咔哒”轻响。
众人定睛望去,只见钮书剑的长剑剑身添了一道清晰的裂痕。
而言落月的剑刃,却是从中折断,只留下一点粘连似的“皮肉”首尾相连。
“唉,可惜,真是太可惜了。”
“果然,还是玄精矿放得太多了吧。”
“这般年龄,能炼制出这样的法器,着实不易。只要有名师愿意收为弟子,精心教导十余年,未尝不是将来名震一方的炼器大师啊!”
听得众人议论纷纷,之前忍不住闭上眼睛的几人终于张开眼睛。
他们第一眼正对上的就是场中的两柄剑器,随后,有人惊叫了一声。
“等等……那剑没折!”
哦,原来没折——嗯?不对啊,他们亲眼看着的,怎么会没折呢?
大家齐刷刷地把脑袋重新扭回原来的方向。
然后他们就看见:言落月仍然拿着剑没动,但那把剑居然……居然自己倒回来拼上了?
啊?
等一下,你这不止超出常理,而且甚至完全不符合物理啊!
人群之中,不知何人把魔物杀卡牌跌落在地,误触了双头魔的语音台词。
——“哈哈哈哈,你们想不到吧,我之谋算,乾坤倒转!”
所有人:“……”
尽管在场的众人都是炼器师,但硬是没有一个人能想明白,为何言落月的剑刃没有折断,反而还自行恢记复了。
有人不知想到什么,双掌重重一击:“莫非……莫非是出了剑灵了?”
要知道,灵品法器之所以可以作为鉴别优秀炼器师的标志,就是因为灵品及以上的法器,有机率可以蕴养出器灵。
但从来没听人说过,刚炼出的灵品法器就能诞生器灵啊。
那不是地品乃至天品法器的待遇吗?
就在众人惊愕非常之际,言落月主动解释道:
“没有炼出器灵,只是我炼得不止是一柄剑,也是一套剑。”
五枚玄精矿,被言落月用来炼制了五柄短剑。
“除非用特殊手法取下,不然剑身五处机关环环相连。只要有一处没有损毁,整条剑刃都不会折断。”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实际行动给大家做了个示范。
只见言落月伸出小手,在剑刃上一抹,一柄瘦削细长的黑色短剑,就从剑锋上卸了下来。
她抓着这柄短剑,往钮书剑还未收起的长剑上一磕——
咔哒一声,钮书剑的长剑被斩落了一个剑尖。
魔物杀卡牌的声音再次响起,卡牌主人手忙脚乱地想要关掉,却反而把台词语音调到了最大声。
——“一破,卧龙出山!”
所有人:“……”
他们只觉得,自己仿佛沐浴在凌乱的狂风中,脸上的肌肉完全凝结住了。
就连大脑都在这一幕下停止了思考。
于是,大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言落月先把第一把短剑放到一边,随即卸下短粗的第二把宝剑。
又是“夸嚓”一声,钮书剑的长剑再次被斩落一截。
魔物杀卡牌大概出了故障,不但外放的语音关不掉,还在自动播放二连胜的台词。
——“二破,其利断金!”
众人:“……”
这个……嗯……还真是应景啊。
言落月丝毫不受影响,很快又拆卸到第三把短剑。
这把剑的剑身上带着倒钩,玄铁矿充分粹染了兵刃的锋利程度。
魔物杀还在兢兢业业地播报,它的主人把卡牌往旁边一扔,从表情看,此人已经准备躺平摆烂了。
——“三破,超凡脱俗!”
紧跟着是第四把短剑。
这把剑的形状,像是起伏的水波。
——“四破,一举成名!”
等言落月拆到第五把剑时,别说围观群众了,就连钮书剑都已经被砍傻了。
他愣愣地举着自己快被削干净的剑刃,甚至忘记自己可以把剑放到一旁桌子上。
其实,他完全不用这么敬业,看起来像是个言落月御用的剑架子似的。
——“五破,盖世无双!”
五把短剑依次用完,言落月又御起灵气,在其中穿针引线,将它们同时拼拢。
当这五把剑重新合为一体时,有人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等等,不止是那把总剑。这五把剑里的每一把单独拆出来,都是一件灵品法器啊!”
话音未落,言落月抖动剑布,将自己的作品重新盖好。
她这里销声匿迹,敬业的魔物杀却仍然恪守着语音播报的功能。
——“六破。我记没什么好形容你的了,你已经无敌了!”
在场的每一个人:“……”
实不相瞒,这也是他们此时此刻的心声。
绝了,真就绝了。
除此之外,他们硬是找不出一个形容词来。
小姑娘,你已经完全无敌了吧!
不知不觉之间,考场大厅周围的围观者已经多了起来。
在人群的最外围,正好站着两个身穿鸿通宫弟子服的男人。
消息流传的速度没有那么快。言落月和钮书剑两厢对峙时,关于“细线戒指”的夸赞,才流入这两人的耳朵。
浅色弟子服的男人钦佩地说道:
“钮师兄,我记得将戒指压缩为细线,是你们兄弟的拿手好戏了。莫非里面的人是你弟弟吗?”
钮棋刀笑了笑,嘴上还知道谦虚两句:“家弟天赋平平无奇,都是宫中的师兄弟们过誉了。”
话音未落,两人便看到,言落月砍下最后一剑,只给钮书剑在手里留了个瓶起子似的剑柄!
浅色弟子服:“……”
钮棋刀:“……”
两人顿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片刻以后,浅色弟子服男子干巴巴地一笑:
“原来里面的人不是你弟弟,不好意思,钮师兄,我看错了。”
说完以后,他脚底抹油,当即就走,绝不留下来观看这对兄弟的尴尬时刻。
钮棋刀的胸口重重起伏了一下,双臂一振,拨开人群就往里进。
有人平白无故被扒拉一下,不高兴地回头想讲道理。
然而六级炼器师的徽章在钮棋刀胸口闪闪发光,亮得人瞬间泄气。
钮棋刀长驱直入,进入场内,一言不发地插/进言落月和钮书剑之间。
眼前忽然多了一道阴影,钮书剑下意识抬起头来,他见到大哥熟悉的面容,整个人猛然就是一个激灵。
“怎么回事?”
钮书剑也不想多提自己的糗事,三言两语就简洁交代完了。
“输就输了,我们也不是输不起的人。”钮棋刀转头,深深地看了言落月一眼。
不知他从言落月身上看出了什么,眼中很快浮现出一丝了然和嗤笑之意:
“但你怎么会输给这种……不上台面的小妖呢?”
当哥哥的显然比弟弟更加自负,那一眼仿佛刻毒进骨子,看得言落月无声地皱起眉头。
接着,钮棋刀嘴唇微动,却没有声音传出。
这做派,明显是私下里用传音的方式,跟弟弟交流了些什么。
钮书剑脸上一下子露出恍然大悟之色,笑容重新回到他的嘴角。
至于钮棋刀,他先是冷冷地横了所有围观群众一眼。
“不考试的人都出去,考场重地,岂容你们这样喧哗胡闹?”
把所有旁观者强行清场以后,钮棋刀居高临下地站在言落月面前,问道:“三阶炼器师考核,你还要继续考吗?”
——你们打赌的第三场,你还要继续比下去吗?
迎着钮棋刀冰冷的视线,言落月不让不避地反视回去。
忽然,兄弟俩身后的一道身影,吸记引了言落月的目光。
随后,一个轻松的笑容浮现在她的脸上。
“比啊,为什么不比呢?”
“……好胆。”钮棋刀一字一顿地赞美道。
他也注意到言落月那一瞬间开小差似的晃神,紧跟着逼问道:“你刚刚在看什么?”
钮书剑连忙提醒:“大哥,这丫头诡计多端,你不要上了她的当。你一旦问她,她一定要说,姬妖尊就在你的背后!”
钮棋刀不耐烦地推开弟弟:“啰嗦。”
他对言落月挑起眉毛:“你说!”
“我只能说——姬妖尊,他确实就在你背后。”
言落月无辜摊手:“真的,刚刚还在的……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啊,在你们转头的一瞬间,他身影就消失了。”
“巧言令色。”钮棋刀冷笑一声,显然不信这个邪。
他对考官抬了抬手,仿佛在使唤仆人。
“不是要考三阶炼器师的徽章吗?让他们开始吧。”
“……”
就连考官胸前,别的也只是五阶炼器师的徽章。
更别说,考核官并没有一个鸿通宫出身的背景。
即便是被钮棋刀如此颐指气使地指挥,他也只能咽下这口气。
三阶炼器师考核的内容,是半自主命题。
可以在考场提供的范围内自由选择材料,然后炼制一件防御法器。
考核官按规定道:“考核通过的标准,是法器品级为灵品,或者能够承受住筑基巅峰的全力一击……”
“稍等。”
钮棋刀打断考核官的话:“我们炼器师炼制法器,还是要以实用为主,不能只看品级的花哨。考核标准就以后一条为准吧,前一条不必了。”
“……”
考核官听到这话,哑然片刻。
他大致能够猜到钮棋刀接下来的打算。
但看着言落月尚且天真圆润的脸庞,考官也无法割舍惜才之心。
“既然这样,等会儿负责测验的修士……”
钮棋刀睨了他一眼:“你着什么急,我自有安排。”
从他的表情里面看,这个负责测验的修士,大概不是他亲自上阵,就是他“自有安排”出的人。
“……”
考核官不知想到什么,脸色渐渐白了下去。
他带着几分抱歉地看了言落月一眼,有些不忍地半背过身去。
“……既然这样,那、那就开始吧。”
可供三阶炼器师挑选的炼器材料,在长桌上依次摊开。
钮书剑慢悠悠地走上前去。
他带着不怀好意的微笑,眼睛紧盯言落月,然后从材料堆里捻起了一件物事。
——那是一片龟壳。
钮书剑喜笑颜开,摇头晃脑地数道:“一只王八壳、两只王八壳、三只王八壳……”
“……”
言落月终于知道,钮棋刀刚刚在自己身上看出了什么,又跟他的弟弟传音了什么。
钮棋刀的修为大概比她高一整个层阶,所以,他是看出了她龟族的跟脚。
不得不说,这招简直像是脚面上趴着&记30340;癞头青蛙。虽然不咬人,但实在能恶心到人。
巡视桌面一圈,只恨这里是给炼器师考级的地方,桌上摆了各种矿材,但却没有人形参。
……说真的,哪怕有条黄瓜放着也行,好让言落月撅两下啊。
就在这个念头刚刚浮现之际,一道身影便宛如工笔描画,清晰地在房间内显现了轮廓。
他的气息如此隐匿,他所站立的位置如此巧妙。
导致除了正对着此人的言落月外,其他人居然都对这个人的到来浑然不觉。
“……”
言落月再次陷入沉默。
她从荒村冥离婚那次就发现了:对面的这位大佬,似乎真的很喜欢看戏啊!
“怎么了?”
注意到言落月有点古怪的神情,钮书剑对她扬了扬手上的材料。
他大声嘲笑道:“你怎么不赶紧选材料啊,是想服软认输了吗?”
言落月无言了一瞬。
她评估了一下地主家傻儿子的智商,感觉一旦话说得不直接,对面很有可能听不懂。
于是,言落月比较直白地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故事?”
“啊?”
“一个人呢,他要是缺德事做多了,背后就会出现——”
“出现鬼?”钮书剑冷笑一声,“那它怎么还不赶紧在我身后出现啊!”
——亏他居然还清楚,自己做得多半都是缺德事。
就连钮棋刀听见这话,都在瞪自家的弱智弟弟了。
言落月强忍笑意垂下眼睛,心想这话可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
小姑娘握起拳头,义正辞严道:“——就会出现天降正义!”
钮书剑闻言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啊啊啊啊啊!”
笑到后半场,他的声音猛然转调,却是因为一只冰冷的手掌,平和可亲地搭在了他的肩头。
和这只手一同到位的,还有顺着肩头流水般垂下的柔滑白发。
容貌邪肆宛如魔尊的赤瞳男人微微一笑。
他亲切地拍拍钮书剑的肩膀,以示鼓励:“继续,不要停。”
“……”
听到他的声音,钮棋刀浑身重重一震。
他原本坐在一旁摆谱,现在像是被火烫屁/股一样,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不敢置信地望着那道白衣白发的身影。
那个人的手掌,还平静地压着他弟弟的肩膀。
男人投来的目光也非常温和可亲,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然而钮棋刀心中明白,这仿若温和和蔼的态度,什么也代表不了。
眼前的这位白衣人,他会用这样充满欣赏的眼神,看着他见到的每一个人、每一只妖物,甚至是每一棵世上的草木。
无情道修炼到了臻极之处,天地刍狗,人和草木在他眼中本就没有区别。
于是,你永远也不知道当姬轻鸿向你点头、微笑、致意时,究竟是在盘算着摘下枝头的白梅装饰你的鬓发,还是打算摘下你的人头,用鲜血为梅树施肥。
记“姬……妖尊。”
钮棋刀艰难地念出那声敬称:“您……您怎么在这儿?”
他也是万万想不到,一个毫无背景的龟族小妖,居然真能招出姬轻鸿!
如果这只龟妖有姬轻鸿做背景,她何必乘着一碟普通法器出行?又何必来敲诈勒索他弟弟的飞舟?
……甚至就在刚刚,她有什么理由看上弟弟作为赌注的丧魂火?
此时此刻,钮棋刀从头到脚冰冷一片。他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被骗了!
他们兄弟俩这是……这是被归元宗给钓鱼执法了!www.chuanyue1.com
姬轻鸿漫不经心地一笑道:“闲来无事,随便出门走走。发现这里有热闹,就跟着过来看看。”
钮棋刀勉强堆出一个假笑:“那么,您请慢慢看……”
“嗯……”姬轻鸿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很快就摆了摆手,“现在这样不好,不够热闹。”
“……”
仿佛没有注意到钮氏兄弟的脸色,早已经惨白得像是两具尸体。
姬轻鸿兴致勃勃地指点起比赛双方。
“你们两个都很优秀,一阶一阶地往上考,实在是屈才了。”
“不如这样好了,我指定题目,你们每人炼上一件法器,只要通过我的标准,我就给你们发放银凤楼权限内,最高的考核等级徽章——唔,你们权限内最高徽章是几阶来着?“
一直充当壁花直到如今的考官,总算发出了一个微弱的动静。
“五阶。”
“好。”姬轻鸿颔首笑道:“那我就发给你们五阶徽章。”
又是一阵仿佛死去的沉默,钮书剑咕咚一声吞了口口水,字不成句地抖动道:“是……什~~么~~考核……”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现在就宣布直接弃考。
三阶徽章他不要了,丧魂火他也不要了!
然而……
想起传言中关于姬轻鸿的种种事迹,钮书剑目露绝望之色。
上了姬妖尊的贼船,岂是他想跳就能跳得下来的?
姬轻鸿安慰地轻抚钮书剑的肩膀。
他的动作缠绵轻柔,仿佛在为春日里第一支杏花拭去晨露,也像是多情的女子在弹拨琵琶琴弦。
钮书剑被他摸得越来越矮、越来越矮……
终于,姬轻鸿满意地收回手,含笑说道:
“好孩子,我刚刚看你选了许多龟甲作为材料。既然如此,你就炼制一件防身的法衣吧。”
“……是、是的。”
听见姬轻鸿的安排,钮书剑心中不由升起了一抹希望。
考题竟然还限制在防御法器的范围内。
既然如此,那是不是说明他今天安全了?
这想法刚刚冒出一个芽尖,就见姬轻鸿半弯下腰,同样和煦地对言落月笑了笑。
“至于你……我见你一样材料都没有挑选,但眼中却冒出浓浓杀气,真是了不得。既然如此,那你就炼制一样武器吧。”
直起身子,姬轻鸿自顾自宣布了本场考核的规则。
“等你们两个都炼制完毕,各自使用你们的法器。如果武器能突破法衣防护,打断他的腿,我就算你合格。如果突破不了防护,那我就算他合格好了。”
言落月第一时间表示:“好记40;!”
钮棋刀:“……”
钮书剑:“……”
接二连三地被击破心理防线,钮书剑终于面如土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钮棋刀比自己弟弟强上一些,虽然也没有好到哪去,但还是能撑住替弟弟说情。
“姬妖尊……我曾听人说,您一贯乐于教导少年才俊……”
“是这个道理。”姬轻鸿耐心地听着钮棋刀的恭维,轻轻点了点头。
“少年人容易走偏路,关键时刻便需要有人拉上一把。”
钮棋刀惨笑道:“小弟年少,或许脾性有些顽劣,但还可以教导……”
“我正在教导他。”
姬轻鸿和颜悦色地对钮棋刀解释:“你看,你的弟弟,我正在教导他——如果做人太嚣张,就很容易被人打断腿。”
“像是那边的小姑娘,我也愿意教导她——太会忍耐的乌龟,龟壳都在她的对手手里堆着当材料呢。”
“至于你……”
姬轻鸿上下打量了钮棋刀一番。
目光每落到一个地方,钮棋刀那里的肌肉就反射性地抽搐一下,然后绷紧。
直到把钮棋刀浑身上下打量得梆硬,姬轻鸿才遗憾而柔和地叹了口气。
“唉,不是我不想教你。只是你已经不年轻,也不才俊啦。”
钮棋刀:“……”
姬轻鸿拍拍他,善意地提醒道:“你要回答我的话。”
“……好、好的。”钮棋刀满脸绝望地附和道,“您评价的极是,我,我年纪又大又废柴。”
“不要妄自菲薄嘛。”姬轻鸿亲切地说,“用词精准也是你的一个优点啊。”
一路听到这里,言落月真是好悬没有笑出声来。
她刚挑选的材料都从指缝间笑掉了!
姬轻鸿轻轻瞥了言落月一眼,又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来吧,不要打扰少年人们比赛,我们一起坐过去叙叙旧。”
钮棋刀表情完全裂开。
他和这位妖尊哪有什么旧好叙!
估计得追溯到自己祖宗的祖宗,才能跟姬轻鸿算是同辈人!
夹着连表情都粉碎掉的钮棋刀,姬轻鸿强行把他按进旁边的椅子。
男人唇角微挑,拢起自己垂下的白发别在耳后,温柔可亲地絮絮道:
“虽然我一看到你们兄弟俩的面,就觉得你们让我很不爽,但你也无需如此紧张呀。”
钮棋刀:“……”
这句话差点没有当场判决他的死刑。
钮棋刀先是浑身绷直,大脑里嗡了一声。
随后他才反应过来:不对啊,无情道修视天地为刍狗,哪儿来的看人爽不爽这回事?
“你想得对,我修的是无情道,原不会有这样丰富的感情波澜。”
姬轻鸿赞许点头,旋即轻笑一声。
“不过,你指点你弟弟选择材料这一步,真是做得非常好。唔……这大概是你们鸿通宫一脉相传的本领吧。”
“不由让我回想起三千年前,也是你们宗门的人,他在我面前一连啃了五百三十一枚兔脑壳……令我印象非常深刻。”
“……”
钮棋刀惊恐地看着姬轻鸿,不敢相信世上竟然有如此作死的人。
记——谁啊?鸿通宫里还有这种壮士?没事想不开招惹这个男人干什么?!
姬轻鸿继续慢条斯理地讲古:
“当然啦,那五百三十一枚兔脑壳里,只有一枚是熟的,剩下都是生的。”
“唉,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爱吃生食,你们鸿通宫的饮食习惯有点奇怪啊。”
钮棋刀勉强点头:“对,就是这样,我们、我们奇怪。”
“不要这样拘谨,来了我这里,就和回老家是一样的。”
姬轻鸿一边讲故事,一边拍拍钮棋刀的肩膀,热忱地往他手里塞了个二十斤重的龟壳。
“好孩子,你先吃着,一边吃一边听我往下说……”
“……”
在姬轻鸿许多风趣的小故事,和嘎嘣嘎嘣嚼龟壳的背景音中,言落月完成了自己这场考核的作品。
眼看言落月推出一架形似飞舟,却头尖尾重的法器,姬轻鸿笑容不减。
“这是什么?”
言落月行了个礼,坦诚道:“原本以我的起名风格,这件法器本该命名为‘上天宫揽月喷射螺旋前进式火箭或许是炮’。”
姬轻鸿耐心追问道:“那现在呢?”
言落月言简意赅:“创死你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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