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师父此言,张正阳内心五味杂陈,现在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了,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身份的迷失感笼罩着他,使他仿佛置身于一片浓雾之中,不管他怎样挣扎,终究无法从那迷雾中走出去。
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身处半空中,双脚悬空,无法落地,也无法抓住什么,恐惧感和迷失感包围着他,让他不知所措,仿佛无论怎样做都徒劳一样。m.chuanyue1.com
“我是谁?”这个自古就困扰过无数人的哲学问题,此刻终于也开始折磨起张正阳来。
“师父,我应该怎么办?”
“问问你自己的内心吧。”
“我的内心?”
“多年的游历经历告诉我,有问题,就正视问题,有困难,就解决困难。”
张正阳忽然陷入了魔怔之中,一时之间说不出什么话来。
张明淳坐了下来,把桌上的木盒子盖子合上,“把我送你的生日礼物收好,好了,今夜我说得有点多了,就到这里吧,你自己也先想想,毕竟一下子接受这么多,换做是谁都会有些不知所措吧,不过想通了就好了。”
说完此话,张明淳就走了,留下张正阳一个人在亭子愣神。
该说的张明淳已经都说了,剩下的就让张正阳慢慢消化了。
张明淳知道,这孩子终有一天要面对这一切的。
张正阳打开面前的木盒子,那枚祖师大印映入眼帘,煤油灯的光照着它,使它笼罩在一片祥和的金光之中。
他轻轻将祖师大印拿起来,握在手中,分量很沉,仿佛他在握住了一个沉睡的生命,握住它的那一刻,一股穿越历史的力量袭来,让他浑身充满暖意。
这天晚上,张正阳一夜未眠,握着祖师的大印在床上坐了一夜,也想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张正阳早早地就起来了,刚起床就挑着扁担下山去挑水了。
张正阳沿着陡峭的山路,来来往往了数十次,把厨房里的水缸全部灌满了,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
也许是内心郁结,需要寻一个出口宣泄。
灌满厨房的水缸时,张正阳已经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体力将要透支,他放下扁担,一个人来到院子里,坐在亭子中休息,此时张明淳也已经醒来,见到这一幕时有些心疼,便走上前来说道:“你怎么……把好几天该挑的水在今早上全给挑完了?”
张正阳气喘吁吁地道:“师父,我以后就要出远门了,等我出去后,就没人给你挑水了。”
张明淳惊喜道:“你现在想通了?”
张正阳点点头:“我听师父的。”
张明淳喜出望外:“那最好了,徒儿,你出了门,不必担心我,我这把老骨头还能自己照顾自己,像挑水这种简单活计,我也能干,你也不用这么折腾自己。”
张明淳走过来,坐到张正阳身边:“事不宜迟,你明天就出发吧。”
张正阳诧异道:“啊!这么急啊?就让我再多陪陪师父几天吧。”
张明淳摇摇头:“我算过了,明天黄道吉日,最适合不过了。”
张正阳内心虽然是有些不适应,但还是说道:“师父,你给我个方向吧,我不知道该从哪里走。”
“其实你想怎么走都可以,游历之人不必在乎自己的路到底要经过哪些地方,只要终点明确就好。”
“我的终点是什么呢?”
“你的终点应该是你的出生地,你记住这个地名——金石村,那里地处长白山脉,从前出产过黄金,因而得名,你到了那里,先去找找你的恩人——当年救下你的周家人,也代我向他们问好。不过周家人也不知道你父母的来历,唯一知道你的身世的,可能只有他了……”
“师父,你是想说李广陵老前辈吗?”
“对,然而我当年带着你从金石村南下时,曾再一次拜访崂山,然而李广陵的门徒们都说他们师父早已经云游四海,不知所踪了,还有人说他已经羽化成仙了。”
张正阳一脸疑惑:“这世上会真有羽化成仙这种事?要是真这样的话,我岂不是永远也找不到他了?也永远也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了。”
“有缘的话,你会见到他的。”
“所以我应该去哪里找他呢?”
“去哪都成,他可能在这世上的任何一处。”
“师父,你这话说的跟白说一样。”
“哈哈,我想说的是,不管你此去能不能找到他,都是一种缘分,找到了最好,没找到也没关系,你这次游历,重点不在于你身世,而是去经历。”
张正阳点点头。
“今天是你的生日,不要想太多,也不用你做什么,待会吃了饭,就好好收拾,准备明天出发吧。记住为师说的话,不要想太多。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奇妙的事,你要去好好体验一番,在辛苦的游历中磨砺自己,从而让自己得到修炼,这才是重点。”
说完,张明淳就进了厨房弄菜去了,张正阳想去帮忙,却被拦住了。
“你今天不许进厨房,让为师给你做好吃的。”
张正阳见推辞不掉,只得转过身来,提着柴刀出了门,想去去后山帮师父打些柴火来。
张明淳正要阻止,结果张正阳一溜烟就跑出了门。
“这孩子……”
等到中午时,张明淳做好了饭,张正阳也背着一捆柴火进来了,他将柴火放到一边。
张明淳叫他来吃饭,张正阳洗好手,过去到饭桌上坐着,好家伙,这菜可真丰盛,什么红烧肉、荷包蛋、炖排骨这类逢年过节才吃上的荤菜全部一股脑的安排上了。
吃完这顿美餐,就当是自己过了生日。
吃完了饭,张正阳就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其实自己东西不多,一个包袱就搞定了,里面装些换洗的衣服,水和食物就行,再背上七星剑,轻装简行便可。
张明淳特意交代道:“徒儿,记得把祖师大印带上。”
张正阳疑惑道:“师父,我可以把大印放这里吗?那玩意儿带着挺沉的。”
“不行,从今以后你在哪儿,大印就在那儿,你在哪儿,白云洞就在哪儿。”
“白云洞在这儿,我可背不走。”
“你别看这洞这么大,里面东西这么多,但那些东西都是死的,只有人是活的,而且这些东西……”张明淳指了指洞内的各种东西,包括墙上的三清像,练功房里的武器古董,书房里的珍贵典籍,“终有一天,这些东西也会成尘成土的。”
张正阳只得找来一根红绳,从那大印上的小孔里穿过去,将它挂在身上,这样就可以随身携带了。
张明淳也走到自己的房间,不知捣鼓了什么,半天后才走出来,出来时怀里还揣着一个布袋子。
“徒儿,你把这些盘缠带上,路上吃饭啥的都要花钱,这些能够顶一阵子。”
张正阳接过来,打开那布袋子,居然是几根明晃晃的金条,还有早已不再流通的袁大头,还有那天自己从李贵家带来的纸钱,林林总总,一时之间也自己不知道有多少钱。
“师父,你居然有这么多钱?”
“那些金条是我一辈子的积蓄,还有那些袁大头,都是我年轻时攒的,这会儿山下换了个新政府,现在已经不流通了,不过你可以卖给典当行,换点现在的钱来使使,还有那些零钱,你都装好,千万别弄丢了。”
“师父,你不用给我这么多,你也说了,遇山吃山,遇水吃水,行走江湖之人天为被地为床,哪里会用得到那么多钱。”
“你还小,有很多不懂的地方,而且这次一去,不满十年是不许回来的,这十年里,你要尽可能的多走些路,切莫在一个地方停留过久,要花钱的地方可多了……”
“师父,我给您留点……”
张正阳刚要从里面摸出一根金条来,张明淳阻止了他。
“这些你都带走吧,我用的我自个儿留着的,够用,况且我一个老头子也不花什么钱。”
又过了一天,张正阳觉得这时间过得太快了,他多想这一天可以长一点,让他可以多在师父身边待一会儿。
十八年的形影不离,早已让他和师父的命运紧紧地连接在了一起,就像母体里的婴儿,依靠着脐带和母亲连接在一起。
可是明天,这条脐带就要断了。
婴儿终究要长大,少年终究要远游。
这天晚上,师父的话开始多了起来。
他们坐在三清像前,师父喋喋不休的说着游历途中的注意事项,从在野外如何烧火做饭,到如何饮食住宿,从如何野外生存,到遇见野鬼要怎么做,全部事无巨细地说给张正阳听。说完又找来一张民国时期的过时地图,跟张正阳讲述着当年自己的游历经历,为张正阳规划了一条大概上的路线,首先北上进入四川,然后向东,穿过……再向北……最后到达目的地,见到周家人后又一路向南,绕过……
张正阳听得恍惚,那些个遥远的地名自己闻所未闻,一想到将来要一个人走这么远的路,自己不由得感慨起来。
白云洞到金石村,一个在华夏西南,一个在华夏东北,要到那金石村,估计要花很多时间。
“你去东北时,尽可能多逛一些地方,青城山、黄山、泰山、昆仑山、崂山等,这些地方人杰地灵,都是你应该去的。这山下近两年来开始出现了汽车,甚至火车,威风得很,不过你也别老想着坐汽车,唐僧取经那都是走路,走路才是修行,坐车虽快,但就失去了修行的意义了,你慢慢走,不再去计较时间。”
……
说到深夜,张明淳已经困意来袭,便说道:“还有很多一时半会儿我也讲不完的,你只能自己去经历了,我说的这些仅仅只是我的经验,不代表你的真实情况,所以你只有自己去经历,才能体会着浩渺红尘的繁杂。”
张正阳点点头。
张明淳刚从蒲团上起身,想要回房睡觉,突然想起了什么,愣了一会儿,欲言又止。
张正阳说道:“师父,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没有的话就去睡吧。”
张明淳坐了回来,感慨地说道:“你这次出门,可以顺便帮我打听个人?”
张正阳疑惑道:“打听谁?”
“此人名叫段冲,他生于民国二年的湖南,民国十五年时他还是个十三岁的孩子,流浪在湘西的街头,我见他可怜,就收做了徒弟,然而十一年之后,我们游历到陕西,他给我留下一张字条,说要自己去寻找长生之法,此后就不辞而别,至今已经二十余年了,说起来,他也是你的师兄了。”
“他是我师兄?”
“是的,如果他还活着的话,现在已经四十多岁了。”ωWW.chuanyue1.coΜ
“师父,你此前可从未跟我说过我还有个师兄。”
“这孩子我虽然养了他十多年,我把我一身的本领全教给了他,还差一点把祖师大印给了他,然而我最后才发现此人心术不正,沉不下心来,不适合修道,所以没把大印给他,谁知道他最后竟不辞而别,二十年来也从来没个信,我也只权当没收过这个徒弟。”
“既然这样,师父你为什么还要找他呢?”
张明淳叹道:“毕竟也像亲儿子一样带了十年,说不想念也是假的。我只想在有生之年还能见他一面,或者你见到他,给我来个信,让我知道他还活着就好了。”
“师兄可有什么信物没有?不然我就算见了他,也不知道他是我师兄。”
张明淳想了想:“我将他收做徒弟时,给了他一块入门礼物,是一块血玉,名为辟邪玉,此物一寸见方,红白相间,是我在和田所得,并亲手雕刻,上面刻有‘正一’字样,你若是见了,就知道是他了。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保留着,即使保留着,也不一定戴在身上。”
张明淳顿了顿:“说白了还是看缘分……”
“徒儿记住了。”
“好了,休息吧。”
张正阳见到师父眉头紧锁,心事重重的离开了,大概他也担心自己第一次出远门,会不会遇上什么意外。
第二天一早,张正阳早早地就收拾了东西,将师父给的钱袋子、祖师大印装进包袱里,包袱里还有几件换洗衣裳,几块干粮和一牛皮袋的水,在将那七星剑重新用布条严严实实地缠起来,用绳子绑着背在身上,准备妥当后就要告别师父。
此时张明淳也已经在院子里摆了满满一桌子菜,还特意把自己珍藏多年的黄酒拿了出来,满满地倒了两碗,打算给徒弟践行。
二人在桌上吃了饭,喝了碗黄酒。
张正阳对师父说:“师父,此去一别,竟不知何时再见了,还望师父保重身体!”
说着,一口干掉了碗中的酒,脸上露出了极为难看的表情,仿佛自己喝的是什么极为难喝的东西一样。
第一次喝酒,张正阳发出了这般感慨:“这酒原来这么难喝,怎么跟马尿一样?”
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碗,张明淳连忙阻止:“行了,少喝点,待会儿你还要赶路呢。”
穿书吧为你提供最快的少年道士传说更新,第19章 告别免费阅读。https://www.chuanyue1.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