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姐带来了许多老家的消息。
鱼局和王政委利用协助港监执法的机会,组织水上分局的干警在沿江的九个船闸检查出入长江的船只,收集了大量水上违法犯罪的线索。
鉴于大多是流窜作案,加之江上的辖区划分不像港监那么明确,光靠滨江水警很难打击,于是向上级汇报,得到了省厅的高度重视。
省厅牵头召集沿江各地市公安局的水上治安部门在滨江开了一个会,会议结束之后就开始了“水上严打”。
鱼局联合沿江各区县公安局在兄弟地市同行协助下,一举打掉七个犯罪团伙,抓获水匪船霸四十多名,其中六个够得上死刑!
还有十几个犯罪分子没落网,正在组织力量追逃。
在抓捕的过程中沿江派出所发挥了巨大作用,徐所和王队长驾驶001、李教和老章驾驶002,在刚刚过去的一个月内航行了两千多公里。
载着水上分局的干警围捕甚至追捕嫌疑船只,下游追捕到入海口,上游追捕到与杨州交界的水域,烧掉了好多油,把所里之前依法创收的经费几乎都花光了。
在打击的同时,鱼局在港监局囤船、天昇港码头、皋如港码头和几个主要的船闸,一口气设立了三个水上治安警察中队、十三个水上警务室、八个水上治安检查站。
三个中队的值班人员都是水上分局的干警,水上警务室和水上治安检查站的值班人员主要是沿江各区县公安局的干警和联防队员。
航经的船只夜里航行到滨江水域,每隔二三十公里就能看到一个灯火通明的“水上岗亭”。
现在跑船的人都觉得滨江治安好,晚上在滨江水域锚泊基本不用担心会有水匪爬上船抢劫。
但更多的船主船员觉得滨江管得太严,滨江水警不但查有没有船民证,而且帮港监查违章、查手续全不全。
罚起来那叫一个狠,搞得现在个个谈滨江色变。
客轮上的米饭不好吃,但菜做得不错,尤其鱼肉丸子真的很好吃。
韩向柠吃完最后一个丸子,掏出手绢擦擦嘴角,又得意地说:“我们的交管中心大楼和新办公楼封顶了,局领导说最迟明年五月份就能搬进去。”
韩渝放下筷子,感叹道:“你们能有那么气派的办公楼,我们也作出了巨大贡献,至少有两层是我们帮你们罚出来的。”
韩向柠不由想起带着保险柜和一大堆罚款收据去白龙港的情景,噗嗤笑道:“你们是帮了我们大忙,但你们不只是帮我们的忙,联合执法的时候你们一样开罚单。”
“罚款五元,能跟你们比吗?”
“单次罚款是只有五块钱,但能积少成多。白龙港那边船少,你们所里现在罚不到多少钱,可其他地方船多,朱大姐说水上分局的王政委就知道搞罚款,看见一条船检查一条船,从分局成立到现在至少罚了十万。”穿书吧
“那要检查多少条船,要罚多少船员!”
“他们天天守在船闸和大小码头检查,好多船员又不长记性,可能觉得反正只罚五块,被处罚过之后懒得回老家办船民证,结果来一次滨江被王政委他们罚一次。”
“这么说盖住宅楼有钱了?”
“够不够我不知道,反正办公楼已经开工了,朱大姐说住宅楼年底前应该也能开工。”
韩渝没想到王政委动作这么快,愁眉苦脸地说:“年底前就开工,开工就要交集资款,我的钱不够!”
韩向柠很清楚这对小学弟而言是大事,下意识问:“你存了多少。”
“一千三,加上你带来的这两百多,一共一千五。”
韩渝想了想,又苦着脸道:“去年存钱时银行的人说存三年利息高,我存的都是三年期的,现在取人家肯定不会按照三年定期的利息算。”
“你见习期工资才五十几一个月,怎么存这么多。”
“有奖金,有局里的奖励,有出差补助,还有过年收的红包。”
韩向柠追问道:“知不知道集资款要交多少。”
韩渝深吸口气,垂头丧气地说:“上次回去时我问过王政委,他说一楼最便宜,但也要一万六千左右。”
“多少平方。”
“六十多个平方,两居室。”
“你现在只有一千五,差的是有点多。”
“实在不行就算了,等将来存够了再说。”
“这是集资建房,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
“我爸在外面借了那么多钱,我不可能跟我爸要钱。我姐也没多少钱,我一样不想跟她借。”
“我倒是存了两千,可就算把这两千借给你也不顶事。”
韩向柠爱莫能助,沉默了片刻嘀咕道:“没钱的肯定不光你一个,王政委从陵海带过去的大多是合同制民警,他们估计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这么多钱,鱼局和王政委肯定会帮你们考虑的。”
“怎么考虑?”韩渝低声问。
“盖房子的钱单位先垫上,等房子盖好再让你们交。”
“盖住宅楼肯定是跟盖办公楼一样找工程队,工程队盖房子很快的,如果年底动工,最多一年半就能盖好,到时候我的钱还是不够。”
“总会有办法的。”
韩向柠很清楚在岸上能不能有套房子对小学弟有多么重要,拍拍他胳膊:“你现在转正了,平时又不怎么花钱,一年能存一千,等到房子盖好就能存到三千。
集资建房这么大事,你爸肯定会帮你,他现在换了大船,赚钱比以前快,支持你三四千应该没问题。到时候再跟你姐姐姐夫借点,徐所对你那么好,他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我不想借钱。”
“谁家集资建房不借钱?”
韩向柠反问了一句,笑看着他道:“我以后也要省着点花,到时候应该能存够四千,帮你凑凑,先把房子拿到手再说。”
韩渝很感动,急忙道:“柠柠姐,那可是四千,又不是四百。我怎么能跟你借,还要把你所有的钱都借过来。”
“我是你姐啊,再说这是借给你的,你将来是要还的。”
“把钱借给我,你到时候没钱了怎么办。”
“我是女的,我又不要集资建房,就算将来嫁人我爸我妈也会给我嫁妆,与其存在银行里,不如借给你。”
“不行,一下子借那么多,我还不过来。”
“还不过来慢慢还,到时候给我点利息就行了。”
韩向柠知道他不好意思,赶紧换了个话题:“三儿,你是怎么帮你大师兄和张兰姐暖床的,张兰姐生了个女孩,她婆婆好像不太高兴,她坐月子都没回去。”
“这也太封建迷信了吧,再说又不是我要去帮他们暖床的。”韩渝回头看看身后,想想又嘟哝道:“大师兄家的人也真是的,都什么时代了,还重男轻女。”
“他家人事情是多,张兰姐说这辈子都不想去他家。”
“就因为生了个女孩?”
“不只是这个,还有别的事。”
“别的什么事?”
“他们结婚时市里不是奖励了一台彩电么,你师傅说已经陪嫁了一台黑白电视机,让把彩电留在她娘家,留给她爸爸妈妈看。结果她婆婆见着人就说彩电是市里奖励给你大师兄的,结果被张兰留在了娘家。”
上次去暖床,就感觉许妈很厉害。
许家的事好像都是许妈说了算,说起来什么都懂,可做起事却不怎么样,不然也不会不请开船接亲的师傅吃饭。
遇上这么个婆婆,张兰够倒霉的。Μ.chuanyue1.℃ōM
韩渝沉默了片刻,问道:“我大师兄什么态度。”
韩向柠跟张兰很要好,简直无话不说,对许家的事很了解,带着几分同情、几分不屑地说:“别看你大师兄在外人面前是个威风凛凛的刑侦中队长,可在家里却没什么地位,他既不敢说他妈,也不敢说张兰姐,两边都不敢得罪,别提多窝囊。”
一边是老妈,一边是妻子,夹在中间确实很难做。
韩渝很同情大师兄,追问道:“这些事徐所知不知道。”
“知道,他还去你大师兄家开了个家庭会议,就生男生女的问题,给你大师兄家的人上了一课。”
“有没有效果?”
“当时有效果,他说话谁敢不听。可你大师兄的老妈……让人怎么说呢,就是那种没事都能编出点事的农村妇女,过不了几天又开始嚼舌头。”
“张兰姐是不是很伤心很难过?”
“张兰姐肯定不高兴,不过也谈不上伤心难过,毕竟她跟你大师兄谈那么多年,早知道他妈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说她嫁的是你大师兄,又不是嫁给他妈,大不了以后不去他家。”
聊着聊着,韩向柠突然想起件事,不禁笑道:“许家人办事你简直无法想象。”
“还有什么事?”韩渝好奇地问。
“现在不是在搞殡葬改革么,人死了都要火化。今年五月份,你大师兄的奶奶去世了,送到陵海殡仪馆火化,家里的亲戚都去殡仪馆送葬。”
“然后呢。”
“送葬的人多,徐所帮着找了两辆大卡车,坐在车厢里去的。许明远他妈像个指挥官,指挥这个指挥那个,结果回来时把舅姥爷给忘了。”
“怎么忘了?”
“张兰姐说他家舅姥爷没去过殡仪馆,这儿看看,那儿看看,在殡仪馆里闲逛。回去的时候他妈又没清点人数,就这么把舅姥爷扔在火葬场。回到家一看,舅姥爷没了,吓得魂飞魄散。”
这不是咒舅姥爷死么。
在农村这可是天大的事!
韩渝不敢相信竟会出这样的纰漏,急切地问:“后来呢。”
“好在你大师兄带了对讲机,赶紧呼叫他们老家派出所,请老家派出所帮着联系局里,请刑侦大队的同事开摩托车赶紧去殡仪馆把舅姥爷接回去了。”
韩向柠顿了顿,补充道:“听张兰姐说,你大师兄他妈以前跟他奶奶关系也不好,老太太生前她不孝顺,老太太走了之后她别提多孝顺,操办起丧事别提多讲究,跟你大师兄的大伯婶婶吵,跟你大师兄的姑姑吵,反正闹了好多事。”
这样的女人太可怕了。
韩渝听着都心有余悸,沉默了片刻喃喃地说:“幸亏张兰姐是公安干警,不然这婆媳关系更难相处。”
“这倒是。”
想到张兰说过的那些话,韩向柠掩嘴笑道:“她也只敢在背后说张兰姐,不敢当面说。可她们村里有一个人是张兰姐家的远房亲戚,她说的那些话都传到了张兰姐耳里。”
幸亏张兰姐跟大师兄感情好,不然徐所包办的这桩婚事那就太失败了。
韩渝挠挠头,感慨地说:“我妈就不像她这样,我妈对我嫂子可好了。”
韩向柠见过他妈,知道他家的事,对此深以为然,一边收拾着书桌一边笑道:“你妈跟她不一样,你妈跟你爸走南闯北见过大世面,当然通情达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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