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恕与贺山分领兵马,截断南下的各大水陆要塞。
殷承璟最后踪迹在漷县渡口,薛恕领兵马赶到时,渡口已被东厂番役看守起来,四处清场暂时停运。
“殷承璟便是从此处乘船离开?”薛恕策马在沿着河道跑了一截,这条河道狭窄且浅,走不了大船,多是走些小船,大多是些小商贩或者寻常百姓来此乘船。
先前带队追捕的千户回道:“马蹄与车辙印到此便没了,四周也未曾发现其他痕迹,根据林中留下的痕迹,推测应是乘船离开。”
薛恕未语,又到林中转了一圈,查看留下的痕迹。弃了马匹与马车,殷承璟确实有可能已经乘船离开,但也有可能是故布疑阵误导他们,实则往别的方向去了。
“顺着河道往下一个渡口追查的人可回来了?”
千户道:“应当快要遣人回来报信了。”
薛恕垂首瞧着地上的马蹄印,眉头缓缓皱起来。来的路上他刻意留意过地上马蹄印,一开始马蹄印多而密集,显然人数不少。之后逐渐往不同的岔路分流。只剩下马车与十来匹马。
由此可以猜测到殷承璟的确往渡口来了。
但数量却不对。
根据番役抓到的乱党所招,殷承璟在宫外藏了五千私兵。
但从现场痕迹来看,从农庄出来与殷承璟汇合的人马,至多也就数百人罢了。若是还有兵马分散藏在别处,贺山那边不该没有反应。几千兵马不算多,但就算分散开来,也仍旧是十分打眼的势力。
沿途州府得了信加强盘查,这些兵马进不了城,就更难以掩饰行踪了。
但贺山那边却半点消息也没有。
有点不太对劲。
“招供的乱党在何处?”薛恕问。
“关押在诏狱当中。”
乱党远在京中,再审讯一遍是不成了,薛恕只能一面派人去给贺山传信,一面带兵往下一个渡口赶去。
好在半路上就碰上了回来报信的番子。
“可查到了踪迹?”
番子摇头:“我们追到了下一个渡口,却去迟了一步,船上的乘客早已经离开,盘问船家,船家说确实有那么一行人乘船,但到了渡口就下船离开了,至于去了何处并不清楚。我们的人往附近城镇搜索,却并未发现踪迹。”
“昨日清晨共有三艘渡船曾在漷县渡口停靠,都盘查过了?”
“都查过了,说法都差不离。”
薛恕闻言却是眼神一利:“说法差不离?”
番子愣了下,点头道是。
“漷县渡口虽然不大,但因水路便利且沿途太平,不少小型渡船都愿意由此走。每日来此乘船的小商贩亦有不少,可谓鱼龙混杂。殷承璟若要掩藏行踪必会乔装打扮低调行事,这些船家每日里不知道要见多少人,如何就偏偏都记住了他们?”
而且还不只是载人的船家记得,就连一同停靠渡口的另两个船家也记得。
这只能说明有人教他们这么说,或者干脆这几个船家就是他人所扮,故意在此等着他,好提供错误的信息扰乱他的判断。
这不太像殷承璟的行事。
殷承璟既已经冒了这么大的险单独行事,身边还带着一个姚氏,恐怕是孤注一掷指望着以最快速度顺水路南下广东,只要他动作够快,就算朝廷反应过来了,也追不上他。等到了沿海地界鱼龙混杂,他就更好藏身了。所以根本没必要在渡口上浪费精力和人手。
如果不是殷承璟的安排,那会是谁?
薛恕将可能人选过了一遍,最后锁定了殷慈光。
如此想方设法拖延他的脚步,得利之人只会在京中。
番子也立即醒悟过来:“属下这就去将人抓回来!”
薛恕分了两队人马出来:“将船家缉拿归案,再去传讯贺将军,立即撤兵回京,望京城外五里坡汇合。”
说罢便带着人手立即回撤望京。
带兵赶回望京城时,已是第三日清晨。
薛恕令大军停留在五里坡掩藏行踪,等待贺山前来汇合。又令探子往城中探查消息。
各处城门果然都已戒严,燕王宫四处的宫门守卫也都换上了生面孔。宫中未有任何消息传出,只知似有不少官员被召进宫未曾出来,街道上巡查官兵也比往常多了不少。百姓不知道宫中变故如往常一般生活,但城中气氛却莫名紧张了许多。
将九处城门都探过一遍之后,探子才折返回禀消息。
“东直门、西直门、崇文门三处守卫格外严密,守卫都是生面孔。德胜门、安定门等余下五个城门,守卫一同往昔。属下还在安定门以及朝阳门附近发现了东厂暗记,应是宫中有所防备,特意留下。”
安定门走兵车,朝阳门走粮。道路宽敞少行人,又一北一东相邻,足够兵马快速进入城中,互相呼应。
薛恕望着城门,眸色幽深。
宫中恐怕已有动作,只是殷慈光并无根基,高贤权势为他所分薄,已大不如前。即便他不在京中,所能掌控的也不过三座城门罢了。
临行前他留下了卫西河坐镇东厂,殿下必定是已有察觉,才命人在城门留下了暗记以做提示。
薛恕沉着气,等到了傍晚,贺山与应红雪才收拢了分散的兵马,赶至五里坡汇合。
见两人已到,薛恕快速道:“宫中恐有变故,我先行回宫。你与姐姐带人分头埋伏在城外。以三声响箭为号令,一旦闻讯,便由安定门和朝阳门入,合围皇宫。”
即便已经极力抑制,但他单手按着刀柄,下颌紧绷,字里行间还是有控制不住的杀气溢出。
应红雪知他为何如此,郑重点头应下:“你去吧,这里交给我和贺山。”
薛恕颔首,便带着一小队东厂精锐往城中行去。
*
薛恕带着人在城中探查一番,等到入了夜之后,方才潜入了宫中。
宫门处的守卫已经换了一批,都是陌生面孔。
但殷承玉既在城门处做了安排,宫中便不可能毫无防备。
黑夜里响起一阵夜枭叫声。
片刻之后,便有一队东厂番役潜行而来。两路人对上了暗号,便里应外合一齐动了手。
薛恕压抑着怒气,动起手来丝毫不留情。在动静闹大之前快速地解决了宫门守卫,薛恕让那一小队接应的番役把守宫门,才问起来慈庆宫的情形。
“傍晚时高贤持陛下手谕前来,太子殿下被禁足慈庆宫。如今慈庆宫外有不少禁军看守。”番役见他神色越发骇人,咽了咽口水才有勇气继续道:“不过殿下早有防备,已让卫公公提前在宫中各处埋伏了人手,又让我等在宫门等候,准备接应督主。”
殿下知道他会回来。
薛恕渗人的神色略缓和了一些,交代了番役联络其他埋伏的人手攻占宫门之后,便带着人往慈庆宫行去。
今夜宫中的守卫比寻常严密太多,几乎是十步一岗。
薛恕带着人能避就避,实在避不开便悄无声息地杀了,过了子时后,才到了慈庆宫附近。
慈庆宫外被禁军所围,一队队禁军正在巡防。
薛恕瞧着那些禁军,按在刀柄上的手指骨节凸起。许久,他方才压下怒意,挑了一处守卫薄弱之处,命番役杀了守卫后换上铠甲,混入禁军当中掩人耳目,而自己则快速翻墙入了慈庆宫。
刚刚落地,就有一队巡查的人马听见动静:“什么人?!”
薛恕与带队之人打了个照面,发觉是赵霖时就挑了眉:“慈庆宫的防卫这次倒是像点样子了。”
他看向四周,慈庆宫外虽被禁军包围,但慈庆宫内部的防守也并不比禁军人数少,防卫也比往常更加严密,难怪禁军只敢在外面围困。
赵霖瞧见他既惊又喜:“薛督主!殿下已歇下了,我这就去通传。”
“不必,赵统领好好巡防,咱家自去就是。”薛恕拦下他,径自去了寝殿。
赵霖想着他出入太子寝殿也是常事,便没有再拦,只让人继续巡防,自己又亲自去将各处巡视了一番。
薛恕入了寝殿。
殷承玉已经歇下了,只有外殿留了两盏灯。
薛恕屏退了守卫,推门进去。瞧见榻上安睡的人时,心口翻涌的诸般情绪便沉淀下去,落在了实处。
虽然知道他必定会有应对之策,但未曾亲眼所见时,还是难免担忧会有意外。
薛恕大步走到榻前,将人抱住,脸埋在他颈窝处,低低叫了一声“殿下”。
在他大步进来时,殷承玉就已经惊醒,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大力抱住。
两人紧抱在一处,殷承玉嗅到了血腥味,便知他定是十万火急赶回宫中。
手指插入他的发间,殷承玉安抚地蹭了蹭他的脸,嗓音还带着困倦的沙哑:“怎么回来得这么快,看来孤派出去的信使没碰到你。还以为你最快也是明日才到。”
“一发觉不对就赶回来了。”
薛恕像干渴之人,鼻尖在他颈窝拱动,汲取他的气味安抚躁动的心脏。
殷承玉也不推他,就这这个别扭姿势同他说话:“殷承璟应是落在了大哥手里,姚氏给他报了信,所以比我们快了一步。听说今日他还押了两人去乾清宫,虽然囚车被封死又蒙住了脸,但应当是殷承璟与德妃没错。”
薛恕“嗯”了一声,并不太在殷慈光将那二人如何了。
殷承玉手指顿了下,叹息道:“孤能救他一回,却不能救他第二回了。”
薛恕这才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若是臣未及时赶回,殿下待如何?”
“若是你在后日之前未回,孤便只能自己动手。安王挟持父皇,犯上谋逆,孤身为太子,理当诛之。”殷承玉撑着手肘坐起身来,指尖描摹他显得冷硬面部线条:“不过宫中能用的只有万余兵马,虽已经提前有所部署,但高贤再加上皇帝给的人,人数不少。若真厮杀起来恐伤亡过大,你及时回来便是最好。”
薛恕阴沉的神色稍霁,站起身将屏风上的衣物取来伺候他穿戴:“那接下来便交由臣吧。”
殷承玉颔首:“孤已命卫西河在各处布置了人手,你去寻他。”
慈庆宫中,三道响箭升空。
外头禁军正要去报信时,却见慈庆宫大门洞开,一人提刀而出,面容隐在暗处,如夺命修罗。
在他身后,披坚执锐的兵卒整齐而出。
禁军统领见势不对,连忙命人去报信。但报信人刚迈出两步,就被一并重刀凌空刺入后心,倒地而亡。
冷沉目光扫过目露惊色的禁军,薛恕沉声道:“降者不杀,违抗者死。”
慈庆宫前的厮杀很快便到了尾声,在京城养尊处优的禁军不善战斗,但自东、西二厂历练出来的番役们,却是实打实手里沾着无数鲜血的。
更何况有薛恕这尊杀神,刚打了个照面,便一刀斩了禁军统领。【穿】
【书】
【吧】
禁军士气大跌。ωWW.chuanyue1.coΜ
很快便陆续有人弃械投降。
留下一部人清理战场,薛恕带着人马直奔乾清宫。
乾清宫的防卫比慈庆宫有过之而无不及。
薛恕持刀而立,殷红鲜血顺着刀刃滴落,煞气迫人:“乱党挟持陛下,咱家前来护驾。尔等若不让开,便等同乱党,杀无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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