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繁做出这决定的契机其很小。
只是因为回宁城的第一晚,他在睡了三四年的那张床上失眠到凌晨四点。
醒来时旁边空着,没有陈景深的体温和味道。他当时茫然地在床上坐了十来分钟,打开手机,看了一自这半月满满当当的工作安排,然后搜去南城的机票,再查陈景深那套房周边的租金,及自卡里的余额。
他告诉汪月这决定时,汪月表示非常不解:“不都异地恋六年了么?怎么现在突然要走?”
喻繁那时一夜没睡好,头『乱』得不得人,反应也有些慢。
他迟钝地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因为六年已经太久了。”
汪月惊讶归惊讶,倒也没有过多的去挽留他。
毕竟喻繁这年拍出过很多出圈的片,火的那一组甚至把那位客户推上了某平台热搜。自那后,喻繁的单愈来愈多,客户来自五湖四海,网红明星全都有,换做别的摄影师,恐怕早都出去单干了,也就是喻繁,才愿意留在她店里,领那点破工资和小分红。
而且摄影师这一行没那么讲究,去哪都能干,南城算是城市,喻繁去了只会展得更好。
一切谈妥,喻繁这半月忙得脚不沾地,勤勤恳恳地把手里的单全部拍完,又花了天时间把住了三四年的房整理好,清空,后收拾了三的行李箱。
汪月开车把他送去了机场,过安检之前给他塞了红包。
喻繁一开始没肯要,直到汪月看起来要把他裤腰拉开往里扔,才勉勉强强拿着了。
“干嘛呀?这么熟了还跟我客气?这是姐姐给弟弟的,拿着。”汪月拍了拍他手臂,“有空就回来看我。”
“我会。”喻繁说。
汪月冷不防有些哽咽。她想起了自和喻繁的第一次面,那时喻繁还是小男,浑身都是伤,一脸冷漠向民警举报他亲爸,然后便蹲在派出所外面抽烟。
她当初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居然上去问他愿不愿意当模特。
“我走了。”
汪月回神,点点头:“去吧,安顿下来给我条消息。”
“好。”喻繁顿了一下,又低声说了一句,“谢谢你,姐。”
进安检的时候,喻繁收到了汪月的语音,汪月在里面哭得好声,咆哮着让他出来抱一下再走。
喻繁听完语音,朝登机口去的速度更快了。
这些事讲起来就太繁琐,喻繁只捡了句点的跟陈景深说。
这会儿地上敞着行李箱,人正一起收拾。喻繁东西不多,那些装不进来的具都被他卖了,行李箱里除了工作用品就是衣服,还有本厚厚的相册。
喻繁想起什么,拿起相册翻开,猛地伸到陈景深脸前。
陈景深猝不及防与小时候哭傻的自迎面撞上。
“陈景深,你自看看像不像,鼻涕都要流进嘴巴——”
没说完,陈景深拿过相册反着压地上,靠上来堵他嘴,喻繁伸手推他,脸偏到一旁说:“干嘛——哭了不让说?你也知道……唔,嗯也知道丢人,哭得睛都看……不……”
喻繁就这么被按在地板上,亲得说不出,陈景深手指刚扯开他裤腰,旁边的手机响起来。
陈景深本来不想理,地上的人回过神,弓起腿赶他:“滚去接电,我东西还没收拾好。”
陈景深起身时顺手把喻繁的衣摆又扯了下去,接电语气有点冷:“干什么。”
“紧急检查!你怎么这么晚才接电?你该不会真把弟妹绿了吧?”罗理阳在那边热热闹闹地问。
“……”
罗理阳:“哈哈!开玩笑的!我在外面喝酒呢,你那边结束没,要不要过来——”
陈景深都没听完就挂了。
箱都收得差不多了,陈景深想去把角落那后一箱推过来,刚碰到箱,喻繁腾地从地上起来。
“这我自收!”喻繁把箱拉过来,“你先去洗澡,完了我要洗,收了一天行李累死了。”
陈景深表示:“我可等——”
“不用。谢你。”
陈景深拿衣服进了浴室。喻繁探了探脑袋,确定里面有水声后,才慢吞吞地打开那行李箱。
行李箱上面的网格里,塞满了许多粉『色』盒。
是陈景深那天抽风叫超市购送来的那些,喻繁觉得丢掉太特么浪费了,干脆全带回来,反正行李箱还有位置……
他记得陈景深有格床头柜是空的,正好能装。
喻繁打开拉链,把东西抱了满怀,轻声轻脚地进房间,拉开那格印象中的空柜——
然后跟里面堆叠山、装满一柜、包装各异的小盒们打了照面。
喻繁:“……”
-
喻繁回南城后没急着开工。他趁陈景深年底忙狗的时间,把南城一些出了名的取景点踩了一遍。
喻繁在圈里已经小有名气,加上南城被誉为“网红之都”,对摄影这方面的需求比宁城,所这期间有很多南城摄影工作室找上门来,开出的薪资也非常可观。夶风小说
但喻繁全拒绝了。当初会去望月工作室是因为缺钱,一直干到现在是因为汪月在他困难时拉了他一把,现在撇开这些原因,他打算自单干,这样自由点,拿的钱也更多。
一人的时候不在意钱,捐出去的比自花的多。现在有男朋友了……总得攒点。
汪月知道后表示非常支持,还在网上用工作室的官方号给喻繁宣传了一波。
不到半天的时间,喻繁的私信就炸了。
于是这晚,陈景深靠在椅上敲代码时,现旁边的人比他还认真。
陈景深当初做书房时特意定了一张很的书桌,他电脑屏幕摆在上面,旁边还能容下一男朋友。
陈景深停下工作,偏看去。喻繁手肘支着脑袋,坐得七扭八歪,没精打采地在纸上划划,烦了还会烦躁地去薅自头,像高中做不出题时一样。
片刻恍惚后,陈景深往那边倾了倾身:“还没排好?”
喻繁近正在排客人的档期,他一记在本上,遇上时间冲突的还要去协调商量,连着折腾了快一周。
“快了。”喻繁声音懒懒,“先排到明年四月。”
“招助理吧。”
“过完年招,年底不好招人。”
陈景深嗯一声,垂在他面前的本上扫了:“……”
后一客户回复过来,说ok。喻繁松一口气,拿起笔,正准备在本上记下后一名字,一道短促突兀的吐息从他耳边刮过。
喻繁:“?”
他敏锐地扭过脑袋,从曲起的手臂中间看过去:“陈景深。”
“嗯。”
“你笑什么?”
陈景深看着他的本问:“这些怎么不用电脑记?”
“用笔舒服。”喻繁皱起眉,“你想说什么?”
“没。”陈景深忍了忍,没忍住,“要不换电脑吧。”
“?”
“不然后新助理来了,看不懂你的字。”
“……”
“这么多年了,字怎么一点没——”
陈景深没说完就被粗鲁地捂了嘴。
一通闹完,喻繁还是臭着脸去把东西记进了电脑。表格才做到一半,人的手机同时“噔噔噔”地响起来,某他们都在的讨论组又开始折腾了。
喻繁觉得自赶半月的工都没跟客户沟通一周来的累,正好休息一会儿。他拿起手机往后一靠,懒洋洋地打开讨论组翻聊天记录——
【章娴静:所有人元旦怎么过?】
喻繁一愣,才现今天已经是29号,马上就是新的一年。
【王潞安:活着过。】
【王潞安:老这星期都要忙疯了,终于他妈的要放假了!这破业谁爱继承谁继承吧,老不想干了。】
【左宽:我来继承吧,你改天把你爸带出来我认认。】
【王潞安:滚。】
【章娴静:怎么这么多废呢你们?元旦出来玩。】
年底太忙,那次一起回南城后就没再面。
得知喻繁搬回南城后他们还在群语音里庆祝了一会儿,说找机会出来吃饭,拖到现在,才终于有了一共同的假期。
接下来就是商量去哪。
左宽提出了篮球馆、游泳馆及室内赛车场,还说近有场很刺激的赛车比赛;章娴静则反手建议去滑雪场、温泉池还有当年他们一起去的游乐园,说那里开了很多新项目。
双方都对对方提出的地方没兴趣,于是章娴静又把王潞安叫出来:【王潞安干嘛不说呀你?想去哪玩?】
【王潞安:啊,我刚才跟客户打电呢。】
【王潞安:我其没啥想去的地方,这段时间太累了。真要说的……】
【王潞安:我想吃七中的糖醋排骨了。】
【章娴静:?】
【左宽:猪吧你?】
【左宽:……你这么一说,我特么也想食堂的绿豆冰沙了。】
【章娴静:这天气哪有绿豆冰沙?这会儿该在卖热『奶』茶了吧。】
【左宽:但元旦学校放假,食堂不开门啊。】
【王潞安:哈哈哈哈你忘了吗?每年都有一群高三的倒霉蛋,元旦就放一天,2号他们就上学了,食堂肯定开!】
……
三人达共识,开始在群里狂那位从头至尾没出来说的人。
【章娴静:1月2号下午有没有空?回七中!-s】
喻繁看着他们的聊天,忽然也短暂怀念了一下绿豆冰沙从喉咙滚过去时冰凉的滋味。
喻繁的工作在元旦之后才展开,他从手机里抬头,征询地看了一旁边的人。
“我2号放假。”陈景深说。
于是喻繁动动手指:【我们可。】
【章娴静:那就这么定了,2号。】
【左宽:等等,学校有人在上课,那我们还能进去吗?】
【王潞安:废,穿校服直接混进去!】
【左宽:草!那都多少年前的衣服了,傻『逼』才一直留着!】
-
1月2号这天下午,天公作美,正好停了雪。
今天只有高三学还在上课,走进校门的学零散稀疏、三三。
南城七中外面棵覆满积雪、光秃秃的枝丫下,站了五穿着校服的毕业。
明明没约好,却默契的穿了全套。里面一件蓝『色』校服t恤,再垫件『毛』衣,外面裹着冬季的绿『色』校服外套,然后是同款绿『色』校裤。
王潞安复:“傻『逼』才一直留着?”
“……我特么哪知道我妈帮我收着了。”左宽不自然地扯了扯衣服,说完用力拍一下王潞安的肚,“你看看你这,怀孕了吧你!”
“滚,还不是喝酒喝出来的,这是我努力的勋章!”
“行了,别废,一会儿上课了。赶紧进去。”章娴静嫌弃地推了推他俩。
喻繁双手揣兜,默不作声地跟在他们末尾,忍不住又看了旁边人一。
说,他今天已经不知道是第次看陈景深了。
陈景深的校服依旧白净工整。他此刻没有工作时的那点散漫,肩背板正,神『色』冷淡,混在一群学里,仿佛还是那位在绩排名表顶上睥睨众的超级学霸。
觉到他的视线,陈景深瞥他一,伸手想去搭——不知道想搭哪儿,反正还没碰上就被喻繁一巴掌拍开了。
“陈景深,别动手动脚,这是学校。”喻繁说。
陈景深一顿,点头:“嗯。但你可继续看我。”
“……”
他们站在学群中间,就要进校门,旁边站岗的老保安突然把目光挪到了他们身上。
“啧,他怎么看过来了?该不会认出我们了吧?”左宽说。
“不知道,没事儿,我们挡挡喻繁的头就行,问题不,你表情自然点!”王潞安说,“这么多年了,他怎么可能还记得——”
“等等!”老保安皱着眉走到他们面前,上下打量了一这人,“你们是毕业吧?”
众人:“……”
“……怎么可能呢!”王潞安说,“您看我们这青春洋溢的脸蛋,怎么会是毕业!我们高三七班的!”
“扯淡!”老保安指着门旁边的展示栏,又指了指陈景深,“这不同一人吗??”
随着他的看去,展示栏上赫然着一篇文章:【历届优秀毕业想对高三学说的。】
第一篇便是陈景深在高三时的动员会里演讲的稿,旁边还附了一张他演讲时的照片。
老保安:“陈景深!是吧!是你吧?”
陈景深:“不是。”
“哎,怎么不是?嘶——我想起来了,你是18届的学!然后……”老保安视线往旁边挪动,定格在喻繁脸上,表情从怀疑到肯定,再到后的防备,“哦哦哦,这颗痣!!你是那……天天跟人打架闹事那!还有旁边这也是——你们来学校干什么?!找人打架?都这么人了怎么还想着打架斗殴?赶紧走赶紧走!”
王潞安想挣扎一下:“不是——”
“不走我联系校领导了!”
“……”
五人边被教育边被驱赶出了校门。
他们并排站在冷风中,仰头看着头顶“南城七中”四字,久久才有人说。Μ.chuanyue1.℃ōM
章娴静慨:“所说,上学的时候就得好好学习,别当什么校园混混。”
左宽:“谁知道这保安记『性』这么好!”
王潞安:“那现在怎么办?我的糖醋排骨就这么泡汤了?——喻繁,去哪啊?”
喻繁拉着陈景深,头也不回地说:“进学校。”
王潞安:“这不是进不去么?”
“所换地方进。”
学校后门。
王潞安看着面前那堵熟悉的斑驳墙壁,眯起喃喃:“我草,这墙是不是翻修了啊?我怎么记得前爬的时候没这么高。这谁翻得进——”
一阵凉风倏地从身边拂过,王潞安愣愣地扭头,只看到喻繁从墙上翻下去的干脆身影。
不过秒,他兄弟已经站在墙对面。
喻繁穿着校服,头稍『乱』。他站在冬日暖阳中,拍了拍沾上灰尘的手,从墙壁中间处镂空设计里朝他们看过来,神『色』一六年前那样散漫随意。
这幅姿态,让另一头的人恍惚觉得,他们今天不是返校,而是不小心迟到,违规翻墙进学校的学。
“没翻修,还是那样,赶紧过来。”喻繁眸光转到某人身上,“陈景深,踩着右边那块石头翻,我在这边接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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