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器比赛结束。
送走了赤羽城后,言必信也即将告辞离开。
见黑袍炼器师流『露』出告辞之意,掌柜和丁师当即站起,走近相送。
他个,一个作为甄卓儿心腹负责现场调度,一个代表如意城炼器师来充当这场比赛的观众所。
这人本来都做好拓展见识、一饱眼福的准备。
谁知比赛虎头蛇尾地结束,而埋藏在事件后的真相,却又如惊心而残酷。
直到起身相送言师时,掌柜和丁师仍存着几分沉思之意。
他都不禁思考起个问题:倘若替代的是的至亲,认不认得出?
假若认出了,这一剑又能不能刺得下手?
思及处,掌柜不由把羡慕的目光投向黑袍炼器师。
掌柜由衷地想着,真好啊,言师从来不用担心这样的问题。
不仅是为言师炼器本领高强,可以轻而易举地创造出辨识千面魔的法器。
更是为言师……额,自己的生命极为警惕,在千面魔出场的第一时,能轻而易举地发觉不。
而且,言师根本不用纠结“这一剑要不要刺”。
毕竟,凭言师一贯从心的作风,也无需他来思考责任、义等种种重要问题。
只有他拎着袍子,第一时飞奔到街上,狂喊“救命”的份。
脑海浮现起那副场景,掌柜的唇角轻轻弯了一下,又他强行扯平。
言师在面前,当面腹诽未免不够厚道。
而且,回忆起不久前的生辰宴上,言师连续做出三次神准的预言,掌柜的在这方面难免『迷』信起来。
他恭敬地请教言师:“师,不知道您还有什么要教的吗?”
忽然当成神算子的言落月:“?”
于言落月来说,这个问题没有任的前后果,甚至有点莫名其妙。
她没搞清楚掌柜究竟在想什么,只好祭出万能答案。
“……多喝热水?”
掌柜的如闻仙音,当场毕恭毕敬地应下:“是,明白了。”
既然言师交代他多喝热水,那他回去以后绝不喝冷水,也绝不喝茶水。
师高瞻远瞩,交代的事情只管照办。这是他在言师身上学会的道理。
言落月:“??”
丁师看了眼忽然抽风的老伙计,笑呵呵地捋了捋自己的胡子。
人陪着黑袍炼器师,一路行至垂花门,掌柜又犹犹豫豫地开了口。
“关于您方才的指点,已经明白了。不知这个人,您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言落月:“???”
任言落月想破脑袋,也搞不懂掌柜的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
要不是她刚刚炼制出寻踪罗网,简直要以为掌柜的千面魔掉包了!
黑袍炼器师转身来,仔细打量掌柜周身上下。
斗篷的阴影掩去了言必信的面容。
然而炼器师的目光仍然有如实质般,落在掌柜的肩头、身上。
掌柜下意识地站直了。
片刻以后,言必信嗓音沙哑道:“天凉了,掌柜的多穿点吧。”
虽说修仙之人寒暑不侵,但马上都快入冬了,掌柜的身上还是只穿一件单衣。北风一吹,袍角仙气飘飘地扬起一片。
这么打扮起来的确气质清疏,但旁人看着,心理上还是会觉得冷。
掌柜的恍然悟:“是,师的指点,已经领悟了。”
他明白,他都明白。
“天凉”当然不是指如今的气温,而是在预示这魔物并起的世道。
师也不是真的要他增减衣物,而是要他随身多带一防御法宝!
言落月:“……”
言落月已经不想问掌柜,他究竟又琢磨出什么了。
在回身的前一瞬,言落月余光瞟见丁师双肩微抖,好像在忍不住地发笑。
一路将黑袍炼器师送出城府,掌柜欠了欠身,最后一次忍不住发问道:“师,您看……”
基于前次不信邪得到的经验,掌柜认为,师和他师妹的预言,最好能一次『性』凑足三条。
言落月追问得彻底没了脾气,只好替掌柜凑齐了预防流感三件套。
黑袍炼器师低笑了一声,用嘶哑的声音说道:“戴个口罩。”
掌柜的不解其意:“……口罩?”
言必信抬手,作势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是透气的覆面。”
深秋时节,是快变季的时候。不管掌柜心里在想什么,防止传染病总不会琢磨出错吧。
留下这句后,黑袍炼器师客气地冲人点点头。
不待他出言挽留,言必信抛下还在思考师深意的掌柜,袍角翻卷地步离开。
——她要是继续留在这里,掌柜的再问几句,言落月只能让人多喝小柴胡冲剂了!
目送黑袍炼器师匆匆离开,眼看着人影消失在街头拐角,丁师终于不必按捺,当场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
“老友,你这回可把言师惊个够呛。”
看看人家跑路的速度吧,分明是在逃避掌柜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啊。
掌柜严肃地看了丁师一眼:“你懂什么,师交代的事情,必然有其道理。”
丁师揶揄道:“好友,上次生辰宴上,言师确实有灵妙。但你可不能一朝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掌柜的轻哼一声,心想,当面推翻六次判断的人又不是你。
——你是一直在旁边拆台的那个!
掌柜:“好友,那咱走着看吧。”
……
快地,仅仅是一天去,掌柜迫不及待地传讯给丁师,邀请这位老友来店里见面。
丁师前来赴约之时,口头略有微辞。
“百炼会即将召开,近日都忙着打磨技艺,临时抱佛脚。要不是老友你亲自相邀,是绝不肯『露』面的。”www.chuanyue1.com
小小地发了一阵牢『骚』,丁师才道:“怎么了,可是又发生了什么事?”
掌柜坐得笔直,双眼发光,显而易见还没从兴奋缓神来。
“绝了,真是绝了。你可知昨天发生了什么事?”
丁师茫然。
掌柜猛然一拍桌子,震得桌上茶盏都跳了一跳。
“师前日里让多喝热水,回去后,便让家人给烧壶热水来,不必泡香茶了。”
“结果你道怎样?那小儿子听了,居然扭扭捏捏地来同认错,承认他在的宝贝茶叶里养蚕宝宝——哎呦,可气死了这臭小子。要不是见不肯喝茶了,他以为东窗事发,说不准要喝那蚕屎茶叶喝到什么时候!”
“哈哈哈哈哈哈!”
听完掌柜的倒霉经历,丁师毫不犹豫地从胸腔爆发出一阵响亮的笑!
丁师挑起一条眉『毛』,调侃道:
“好小子,居然还知道动投案,你家小儿子聪明伶俐,将来必定是个人才啊。”
掌柜用鼻腔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罢了,不提这小混账,省得闹心。老友,你可还记得言师前日叮嘱的第二件事?”
丁师回忆了一下:“他说天凉了,让你多穿一点?”
“是。自从言师交代后,立刻穿戴上一身防御法宝。”
掌柜一面说着,一面将手上佩戴的扳指亮给丁师看。
他兴冲冲地说道:“今天早晨起了作用!方才有个客人送来一只千机匣让招鑫居鉴别。你知道的,千年前流行一阵用千机匣陪葬的风俗,所以里面什么东西都可能有。”
丁师真不愧是掌柜的多年至交,当场闻弦音而知雅意。
“这只千机匣里装了攻击盗墓贼的机关?”
“是啊。”掌柜的重重一拍腿:“还好特意带了全套的防御法宝,机关一样不漏,全给挡下来了。”
丁师扯了扯自己的胡子,既觉得事非常神奇,又有一点不敢相信。
“老友。”他慢慢道,“若是言师不叮嘱你,你开启千机匣前,难道不会早做防范?孤证不立,觉得这事不能归功在师头上。”
掌柜摇摇头:“知道你会这么说——为你还没听说完第三件事。”
丁师微微一愣:“第三件事……让你戴个口罩?”
“是啊。”掌柜的用一种奇妙到发飘的声音说道。
“你看招鑫居,旁边挨着东家开的茶楼,这茶楼里平时也卖点小酒。”
“是这么巧,昨天好有位姑娘喝醉了,从楼里出来,见到人搂着脖子亲!这店里的伙计她强压着亲了个遍,连老夫也……哎呀!”
说到处,掌柜羞煞地抬起袖口遮脸。
丁师瞠目结舌:“怎、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掌柜的重重一顿足:“还有更离谱的呢,人家是个半步金丹,这店里所有人捆在一起,打也打不,跑也跑不。”
丁师:“……”
丁师同情道:“嫂嫂怎么说?”
好友夫人的脾气,他是知道的。要是方知晓事,这老头子半只脚都得踩进棺材板里了。
掌柜哈哈一笑:“你嫂嫂什么都没说。想不到吧,昨天戴了一天的覆面,硬是没给人家碰着。”
说到这里,掌柜的『露』出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看看楼里的小丙吧,他昨天耳根后带了个印子回去,罚跪了一晚上搓衣板,现在走路还一瘸一拐呢。”
“要不是言师嘱咐戴个覆面,哎呀,好友,你今天能不能看到这副完整的老胳膊老腿都说不定啊。”
丁师:“……”
这一刻,丁师甘拜下风,丁师心服口服。
事实胜于雄辩,黑袍炼器师已经用铁一样的事实,再三证明了他的本领。
丁师隐隐感觉,“言必信”这个名字里,可能包含着某种神秘的玄学……
丁师感慨道:“言师,真是绝了!”
下次见到言师,他也得跟师探讨一二条做人的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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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落月预料不到,自己的业务和形象,将要朝着更神秘的方向延伸。
时刻,她在拆赤羽城送给言必信的礼物。
言落月晃了晃匣子,那东西在匣子里碰撞出细微的声响。
按道理来讲,言落月先是拒绝了赤羽城的笔灵石酬劳,又拒绝了赤羽城诚心奉送的地契。
孟准应该已经明白,黑袍炼器师有着坚决不拿灾区救命钱的原则。
所以他临走前坚持送给言落月的,概是一件不那么贵重,但于炼器师来说会有价值的东西。
猜盲盒似地琢磨了一会儿,言落月才不紧不慢地打开匣子。
盒子里放着一张普通的残纸。
即使已经后来人用心装裱,但那泛黄的纸边、粗疏的线条,还是令它看起来显得十分寒酸。
但是这样一张残破的纸片,却引得言落月睁双眼。
她小心地捻起残纸看了看,快又从储物袋里翻出另一只匣子。
这只匣子和孟准那只型号并不相同,是当年鲁家异母魔的事情结束以后,甄卓儿赠给言必信的礼物——传说关联着天地异火线索的地图。
匣子打开,『露』出一张气质分相似的沧桑残片。
言落月沿着撕裂的痕迹,将片地图小心并拢。
在它沿着裂痕拼合的瞬,泛黄的纸卷溢出一道淡淡白光。
随即,片残图自动粘结起来,纸上原有的墨痕也发生了改变。
“……居然是这样。”
言落月捏着得到的地图残片角,迎着光仔细看了看,错愕出声。
当初拿到这张地图后,她一直没有费心研究。
直到今天又得到一张残片,言落月这才发现:小小的旧纸卷上卧虎藏龙,上面不但有着炼制的痕迹,而且还铭刻了特殊的阵法。
特殊的炼制手法,使得残片藕断丝连,可以自发拼合。
而阵法则隐藏了地图记载的内容。
残片每拼合一次,上面的墨迹会变化一回。
只有将所有残片都收集起来,地图才会显示出真的路线。
言落月喃喃自语:“看来,这上面的记录一定非常重要……”
一个秘密之所以能得到这样精心的保护,一定为它有着相匹配的身价。
言落月把二次拼合的地图残片小心收好。
现在,于这次的百炼会,言落月心又多了一份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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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数日,一来自鹤族的兄弟前来龟族借宿。
虽然龟族上下都在为今年的冬眠期做准备,但于这位妖族史官,族人还是热情地给予了超规格的招待。
凌疏影和凌霜魂刚到族地门口,热情的龟族叔婶团团围住。
“来吧,往这边走,屋子早给你打扫好了。”
“不不不,你可是史官啊,怎么能收你的钱。”
“千万别和客气,来了龟族,和到了自己家一样。咱龟鹤族,可是老交情了啊。”
鹤族同样是个长寿的种族,人早以前有“龟鹤延年”、“龟龄鹤算”等成语。
而且作为依水而居的禽妖,鹤族在口味上也跟龟族有着的重叠。
这怪不得婶保持慈爱的眼神,满意地看着个漂漂亮亮的小酷哥,把各种爱心零食袋子往他怀里塞了。
“来,吃家的青虫干,又有嚼劲又地道!”
“这是虾米碎,咸咸的有滋味,你揣着当零嘴吃吧。”
甚至连言雨,也遥遥抛了一袋雪花蠕虫粉去。
言落月见状,压低了嗓子问言雨道:“雨姐,你也给他送吃的啊。”
言雨超级小声地悄悄回答言落月:“是啊,你看这个小郎长得多好看。”
言落月:“……”
哦,原来是爱美之心,龟皆有之。
言落月指指言雨腰的另一个零食口袋:“那你把这个也扔去呀。”
史官一共有兄弟俩呢,扔一袋怎么够吃。
言雨摘下腰装着小鱼干的布袋,手臂在空画了个圈,却是放进了言落月的掌心。
『摸』『摸』言落月的小脑袋,言雨眯起眼睛笑了笑。
“这个还是给你吃吧——谁让妹妹也好看呢。”
言落月和言雨手挽着手,好好地欣赏了一番鹤族兄弟的美『色』。
顶着言必信的马甲时,言落月也曾见这兄弟几次。但每次都场合不,不能像现在一样,光明地盯着人家看。
直到现在随流打量一番,言落月不由感慨,鹤族的腿真长啊,哪怕遮掩在衣袍之下,也能看出双腿又细又直。
鹤族的脖子也怪好看的,优雅洁白的脖颈,越发显得身段颀长挺峭。
难怪弟弟凌霜魂虽然只比言落月个四五岁,但从视觉效果上看,硬是比言落月高出半个人来。
言落月百思不得其解,心想他鹤族化人时是不是有什么秘技,不然为脑袋连着脖子,脖子底下是腿。
同样都是一袭单衣薄衫,穿在招鑫居掌柜身上,让人想提醒他注意风寒。
但穿在这兄弟俩身上,却是峨冠广袖、博带宽袍,好一番冯虚御风的玉树风流。
不由让言落月回想起来,自己仿佛计划,等到有钱了,买一只白鹤妖兽作为代步来着……
额,等一下。这兄弟俩是用什么交通方式,从如意城移动到龟族的?莫非是自己飞来的?
听了言落月的问题,言雨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这么长的路,自己飞不累吗。人家当然是骑鹤啊。”
言落月:“……”
言落月一时脑袋短路:“鹤妖……骑鹤?”
听起来感觉好奇怪啊。
言雨嗔怪地拍了一下言落月:“这有什么的,你怎么不说马妖也骑马,鱼妖也吃鱼呢?”
人类还耍猴呢!
连他龟妖,卜算时也得往火里抛龟甲,不能现上轿现扎耳朵眼,表演个原地脱壳吧。
言落月:“……哦,行叭,那没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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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有问题。
三天后,言落月站在枝叶稀疏的树丛后。
不远处,鹤族兄弟的交谈声长风送进她的耳朵。
言落月面无表情地想道:而且问题还。
本来,言落月只是出来随意转转。
她在树丛后经时,看见凌氏鹤兄弟在亭子里坐着,便预备着上前打个招呼。
但当言落月快要走近的时候,关键词“言必信”,这样飘进了她的耳朵。
言落月下意识停住脚步。
凉亭里,兄长凌疏影拧起长眉,第二次问道:“你确定了?”
“是的。”
弟弟凌霜魂站起身来,宛如云行水走般拱手一礼,雪白的袍袖在风飘动:
“已经下定决心,计划好了次的行程。如果可以,希望能够继续写下《言必信传》。”
——嗯?《言必信传》?
捕捉到自己的马甲名,言落月的耳朵瞬拉直。
凌疏影按了按手掌,示意弟弟坐下。
他曼声道:“你要前往百炼会,记录盛会的情景,是赞同的。等史官,本来该收集天下要闻,不能令历史沦为佚事。”
“魔界封印那里,有一人去勘察记录也够了。”
说到处,凌疏影望着弟弟,欲言又止:“但你……有一件事……实在不能放心……”
凌霜魂再次站起,腰身直韧如竹,坚定地看向自己兄长的眼睛。
“兄长,你让去,让写吧。您还记得在幼时,您是如教导的吗?——史官的头可以强权斩断,但纵然身经百死,辈也要秉笔直书。”
“……”
“不,”凌疏影艰难道,“霜魂,你这不是秉不笔秉笔的问题……”
“兄长,是……!”
凌霜魂的刚刚说到一半,他的兄长一口打断。
凌疏影沉沉地看着他。
像是感受到了自己弟弟坚定的决心,凌疏影也只好用一种不那么委婉的方式,来把说开。
“你刚刚提到,史官的职责是秉笔直书。”
“那么霜魂,你告诉,倘若一个执笔者虽然依实秉笔,却未曾直书,而是添加了许多旁支内容,这样的人,还能称之为史官吗?”
有那么一个瞬,凌霜魂熄灭了所有的声音。
片刻以后,他再次站起,据理力争。
“兄长,哪怕剥夺掉史官的称号,也依然保持原来的观点。为什么要记录历史呢?不止是为了让后人有依可查,更是为了让今人都能愿意了解历史啊!”
“如果家不愿意来动阅读这历史,那只是空留下许多竹简,却没有达到历史本身的教化意义。”
凌疏影深深地吸了口气,听语气,似乎下一秒要动手打孩子了。
“先不要跟探讨这个问题。你直接告诉,你又往你的记载里塞了什么东西?”
凌霜魂十分坦然:“没什么,是一点点让记录变得更有趣、更能吸引别人来读的逸闻故事而已。”
顶着自家兄长凌厉的眼神,白鹤弟弟嘴唇紧抿,胸膛却傲然挺起,半步也不肯退缩。
“兄长,记录历史是重要的,但普及历史也一样重要。您和前辈注重记下眼见的史实,却觉得,野史也一样值得一记。”
凌疏影呵斥道:“你这是离经叛道、信马由缰!”
言落月在树丛后听到这兄弟的争执,不由摇头发笑。
在她看来,这兄弟的记录都没错,都有价值。
兄长凌疏影记录的是史,这无可厚非。
至于弟弟凌霜魂,他想给众普及历史,这个思路也没有错。
归根结底,还是妖族在历史记录这方面,给出的职业选择太单一。
凌霜魂放到现代,完全可以做个趣味历史科普博啊。
右手握拳晃了晃,言落月隔空替凌霜魂加了个油。
她相信,只要凌霜魂能长久坚持下去,来自众的热烈反应,便是他的最好回应。
只是,言落月的念头升起了还不到三秒,兄弟二人接下来的强力打破。
凌疏影气哼哼地坐回石凳上:“好,那你把你刚写的《言必信传》念给听!”
言落月:“???”
等一下,题怎么转到她自己头上来了?
言落月还以为自己是吃瓜的猹,没想到原来她才是瓜?
凌霜魂丝毫不含糊。
他当场拿出自己记录的书简卷,唰啦一下凌空展开,声情并茂地宣读起来。
考虑到史书册记录的文字往往于书面化,读起来佶屈聱牙,费脑子。
所以,凌霜魂在自己的野史记录,甚至提供了给普通人阅读的翻译版。
值得一提的是,翻译版字字译的语气,和学生文言文考试题的风格极其相似。
这导致……
“言必信,云宁泽人,为精湛的炼器水平在如意城闻名。”
“必信有着铁口直断的逸闻,每次提及悲惨的命运,都会精准地预言料。掌柜陈氏评价事,笑着说:必信果然必信。”
言落月:“……”
神他妈的“掌柜陈笑曰‘必信必信’。”。
去他娘的字字译的“必信果然必信”。
她要是个考生,绝不接受如抖机灵的考题。
凌氏兄弟还未曾察觉到,一股近在咫尺的怨念在聚集。
凌霜魂全神贯注地读着自己的记载:
“又为必信常年穿着一件漆黑的衣袍,所以当时的人纷纷称呼他为‘鸦君’……”
听到这里,凌疏影忽然打断了凌霜魂的念诵。
“等一下。”他弟弟发出了严厉地诘责。
“这日,几乎都跟你在一处。为只听到有人说‘言师打扮得有点像黑乌鸦’,没有听到别人称呼言师为鸦君?”
兄长当面批评,凌霜魂惭愧地低下了头。
“是总结提炼的。犯了‘以情害实’的『毛』病,已经知错了。”
听到这里,言落月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点。
还好还好,兄弟俩里还有个明白人。
托生成小乌龟已经够悲惨了,不必在号上多加一个“乌鸦君”的称呼了。
“嗯。”凌疏影点点头,“你继续念。”
于是,凌霜魂当场把那句改成了“所以,霜魂子为必信起了个别号,叫做‘鸦君’。”
言落月:“……”
刚刚『露』出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
啊?不是,这都可以?
你写野史的现场改稿了不起???
凌霜魂继续念诵:
“玄阳一百二十八年,必信第一次在如意城现身。当时,鲁氏一族的少为魔作伥,想要擒拿必信成为他的仆人,幸好得到了鲁夫人的帮助,阻止了这件事的发生。”
“必信的修为薄弱,所以一得到解救后,他在城门口卷起袍子,把袍角抱到腰,条腿像风车一样抡起,立刻跑得远远的……”
听到处的言落月:“……”
离谱,离谱,离离原上谱。
除了“这尼玛离谱死了”之,一时之,言落月竟然无法升起第二个念头来形容这件事。
寒风呼啸,秋叶飘零。
言落月的目光,冷冷地透稀疏的树丛,笔直地钉在凌霜魂的身上。
她看这只丹顶鹤,根本没有在好好写《言必信传》。
你写的明明是《言必信的黑历史集》吧!
——说集说吧,都是你『逼』哒!
要不是现在场合不,言落月简直要当场跳出去,喊“反野史!反无良趣味科普博!”了。
时刻,言落月期冀炽热的眼神,尽数聚集于凌疏影身上。
她又不能现场跳出去,制止凌霜魂的离谱行为,只能指望当哥哥的头脑清楚,还言必信师一个公道。
起码……起码在描写她从心逃跑的时候,不要那么绘声绘『色』好吧。
让言落月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凌疏影根本没有坚持义。
他只是沉『吟』片刻,面上的神情一丝丝软化下来。
凌疏影叹息道:“从小到,除了想当史官,还没见你这样坚持着想做一件事。”
他握了握弟弟的手,朗声道:“既然如……霜魂,不要忘记你的初心。”
听闻言,凌霜魂惊喜地抬起头来!
言落月惊悚地抬起头来!
凌霜魂不可置信道:“兄长,您同意了?”
言落月倒吸一口冷气——什么?你怎么一点原则没有,真同意了?
“嗯。”凌疏影弯起眼睛笑了笑。
他眉心的朱砂记殷红如血,衬得年轻人俊朗的面容如同倾城白壁。
“去写吧,先用心完成这部《言必信传》,好吗?”
凌霜魂重重点头:“好的!”
言落月:“……”
眼见尘埃落定,言落月失魂落魄地自树丛后离开。
她幽幽地想道:林业局呢?这个世界为什么没有林业局?
虽然丹顶鹤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但言落月堂堂一只野生小乌龟,也同样是个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啊。
国一如公然地欺负国二,甚至在野史里改变了国二的物种,你林业局难道没有个说法吗!
——————————
冬日随着呼啸的北风一起到来。
这意味着,言落月的生日快要临近了。
除之,言落月也做好了参加百炼会的准备。
这是她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桑戟和言干本来想一起去,他家里和言落月一起拦下了。
言落月:“好好上学啊,哥哥。最近一定要多在先生眼前刷刷好感。”
毕竟升到了元字班,离拿毕业推荐信不远了。
言雨本想辞去孵化房的职务,陪言落月走这一遭,也言落月婉言谢绝。
为了顺利出行,言落月拉来了个得力的帮手。
第一个是离谱的鹤族弟弟史官——凌霜魂。
是的,凌霜魂想要为这场百炼会记史。所以,他好能跟言落月作伴同行。
虽然凌霜魂的写作内容有点憨憨,但他的心地还是善良的。
言落月跟这鹤族兄弟混了个面熟后,偶然提起一次百炼会的事。
没等言落月多说,凌霜魂先问她莫非要只身上路,又问她如果不介意的,自己可以带她一起。
直到后来相熟以后,言落月才知道,凌霜魂其人,其实只比自己个四五岁。
即使在以“崽子都撒手没”闻名的妖族里,也不是一个可以自立的年纪。
但鸟族从出生起自带飞行优势。所以,凌霜魂这年来东奔西跑走的地方,比言落月多出三十倍不止。
言落月:羡慕!
第二个帮手,是江汀白了。
听闻言落月要前往百炼会的消息,江汀白特意为言落月准备了三道剑符防身。
剑意由江汀白自行出产、承载剑意的纸张由学堂公走账、至于将剑意铭刻成符文的优秀符师,则由董先生友情客串。
三张一分钱不花的剑符,是这样制造出来。
真诚、强、又贫穷。
这,是来自剑修的关怀。
“……”
言落月捏着三张剑符,一时竟然不知道自己该感动流泪,还是努力憋住别笑出声来。
不,江先生她的关照,倒是侧面提醒了言落月的另一处短板。
“先生。”言落月请教道,“您看,是不是缺乏一攻击手段?”
听完言落月的困『惑』,江汀白仔细想了想。
“据所知,无论修炼什么法诀,龟族都少有妖长于攻击,这和你天生的特『性』有关。龟族和佛门一样,往往更擅长防御,不喜欢争锋,所以常有乌龟与佛法结缘的传说故事。”
一提到佛家,言落月脑海出现的第一个画面,是“哒哒哒哒”的沈净玄。
从这个角度看,佛门明明比龟族能打啊!
江汀白含蓄地表示:“净玄小师父……即使以阅人多年的经验来看,她也是比较例的佛门法师。而且,佛门功法一向不传人。”
他认真征询言落月的意见:“想效法净玄小师父的,你未来是有剃度的打算吗?”
言落月连连摇头。
“那只好在其他方面予以补足了。”
江汀白沉『吟』道:“你有没有想再修一门其他本领,譬如说……阵法?”
“依看来,某杀伤力强的阵法,和龟族非常互补。”
阵法吗?
说起这个题,言落月第一时想起那张残片地图。
她没有深入了解阵法知识。
不既然江先生如建议,必然有他的道理。
言落月想了想,爽快地点点头:“您都这样说了,那找个机会入门试试吧。”
江汀白含笑点头,温和地『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依你的聪明伶俐,学什么都不会太差。”
“了,先生。”言落月又想起一件事来,“等从百炼会回来,应该已经升到元字班了吧。到时候,的荐书,能请先生来为写吗?”
“你的荐书……”
一旦触碰到这个题,江汀白的目光忽然放远了一瞬。
江先生眼飞快划一丝笑意。
那抹神采映在琥珀『色』的瞳仁里,像是一个顽童刚刚调皮又轻盈地『荡』一根松枝。
“你的荐书,已有七分打算。如果你能学好阵法,这把握增到九分。”
江汀白不紧不慢地说着,如预料一样,看着言落月双眼慢慢睁。
他愉快地补充道:“如果这次百炼会进行得顺利,可能有十分把握了。”
毕竟,信件他已经寄出,现在应该到了那个人手里了吧。
如果不是限于自身情况、言落月又志不在剑修,江汀白愿意收下言落月做自己的徒弟。
不综合看来,现在的这种选择反倒更好。
而且从结果上看,也差不太多。
江汀白温和地微笑了一下,倾身把一个扎的草编挂在言落月脖子上。
“千面魔和赤羽城的事,已经听说了。炼器师‘言必信’在事上立下功,也已经知晓了。”
“你小小年纪,是该保护的时候,却不知为,总和这魔物扯上关系……唉,这个小东西,给你戴着辟邪吧。”夶风小说
听到这个熟悉的说辞,言落月下意识拿起胸前的草编看了看。
好,这次终于不是钟馗了,而且也不是钟馗的妹妹。
这一次,江汀白在言落月胸前挂了一个没长屁/眼的长颈鹿。
言落月:“……”
她精准抓捕了关键词汇“辟邪”,又锁定了草编的突出特征。
言落月试探『性』地问道:“这次的工艺品……还是貔貅吗?”
这都多久了,江先生依旧没学会编这个东西吗?
她看都要看会了啊!
江汀白有点苦恼地皱起了眉:“你既然这样问,莫非是又编砸了吗?”
言落月:“……”
自信点,先生,不要用疑问句,再去掉“莫非”个字。
但上江汀白受伤的眼神,言落月实在不好意思如直接。
她想了想,委婉地说道:“那个,先生……您知道吗,从前有个人叫爱斯坦,给您讲一个爱斯坦和板凳的故事吧……”
江汀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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