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勉强苦涩的笑。

  不是听不出来他语气中的哀求,看不见他眼神里的那点希冀,傅恒一也笑,温柔且残忍的回道:

  “阿景,没这种可能。”

  宋景琛眼里失去了光,发出几乎不可闻的破碎声音。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身朝通关石门走去。

  花伞默默的看着他离去的单薄背影,没有挽留,却突然开口道:

  “阿景,你最好不要再去找红皇后他们汇合。”

  宋景琛微微过脸,眉头紧蹙。

  “谢言早就把你们的信息卖给了别人。”

  花伞知道这一消息的时候并不算早,而在这之前,又有多少人提前知晓一概不知。

  尽管红皇后没有什么真正的仇家,但他的崛起势必会让某些人感到相当不满。

  谢言表面上像是冲着他和宋景琛来的,这件事未必就和红皇后一点关系都没有。

  毕竟傅恒一是赌徒游戏里的老手,眼光毒辣,总归是要比宋景琛看得准一些。

  自从寒殿的创立,将他们几人捆绑变成利益共同体之后,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宋景琛以为的以为,很有可能并不是他的以为。

  傅恒一没有明说,他不想让阿景觉得自己是在狡辩或是故意开脱。

  他不想让宋景琛再对自己多一分厌恶,尽管已经到了如今的地步。

  傅恒一站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宋景琛临走之前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傅恒一苦笑一声,等人一走,男人便彻底泄了气,眉宇间尽是不可得的颓废与惆怅。

  而事实上,宋景琛并没有将花伞的话当成耳旁风。

  他早已过了感情用事的阶段,或许傅恒一在做人方面不行,但在游戏这一块属实是有点东西的。

  宋景琛捏着谢言的身份牌看了看,上面的信息无一不是他所熟悉的。

  如果这人只是想对付他和傅恒一,真没必要布下这样一场局。

  整整三个月的时间,谢言陪着他们频繁进入牌场,进行严格的训练。ωWW.chuanyue1.coΜ

  说是捞到什么好处,除了基本的jr积分之外,倒真的谈不上占便宜。

  恰恰相反,谢言的存在更像是一个用来刷分的工具人,吃苦耐劳,听话听指挥。

  他的付出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所以宜图才没有多追问他的来历。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吃力不讨好的人,浪费整整三个月的时间埋藏在他们身边,就是为了对付他和傅恒一?

  怎么可能。宋景琛将身份牌重新揣回口袋里,心里已经猜到了一些。

  在进入爬塔活动之前,谢言便借着增加生存率的借口,几番建议两人绑定配偶关系。

  当初宋景琛还觉得有些莫名,谢言一向稳重得体,根本不会提出任何出格的要求。

  但当时谢言却几番好言相劝,宋景琛为了还人情也便答应了。

  而现在再回头看看,这一切或许不正是谢言算计好的么。

  绑定配偶的消息是他找人传给傅恒一的,谢言甚至算到自己十之八九打不过黑桃queen,更是提前想好了万无一失的退路。

  只要宋景琛活着,他一定就能活着出去。

  谢言的算盘打的很好,而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的原因.....

  恐怕就是想故意恶心一下花伞吧,除此之外,宋景琛真的想不到还有更合适的理由了。

  而事实却和宋景琛猜的大差不差,谢言和花伞并没有直接利益冲突,两人甚至只是第一次见面。

  但谢言却早就对花伞怀恨在心,许久了。

  这件事的起因终究归根于黑桃queen的多情,傅恒一喜欢在游戏中怜悯弱者,尤其是长相出众的男男女女。

  这倒不是花伞见色起意,仅仅是来自于强者对美好事物的一种施舍。

  像是路边偶然遇到的漂亮小花小草,极少数才会有那么一两朵惊艳的玫瑰,譬如美人相的宋景琛。

  傅恒一博爱且多情,他顺手救下或护着的花花草草太多,根本记不得那些人的名字。

  他享受别人感激涕零、无比崇拜的表情,却又厌烦阿猫阿狗的再三纠缠。

  所以宋景琛才说,像傅恒一这样的人,不过是披着伪善面皮的烂人。

  活不下去的,本就活不下去,可你偏偏要救,偏偏要给希望。

  然而下一秒却又毫不留情的转身抛弃。

  宋景琛和傅恒一在一起的那段日子里,两人为了这件事争吵过无数次,次次无疾而终。

  男人摆弄手里的打火机,燃起的蓝色火焰幽幽,不带丝毫的温度。

  他不是救世主,救得了一次再一次。

  他施舍机会救下不少人,自然也断送了不少。

  每个人性命本就该把握在自己手里,依赖别人生存的菟丝花,简直可笑之极。

  当然阿景不是什么菟丝花,阿景可是长在我心口上的玫瑰。

  当时的宋景琛似懂非懂,只觉得浑身发冷。

  他要的不过是最简单的安全感,要的是傅恒一干干净净没有旁人的圈子。

  然而男人不明白,只以为他只是无理取闹,便耐着性子哄着。

  他被男人抱进怀里,轻柔的吻去脸颊上的泪水,就着掺了毒的蜜糖度过一个又一个折磨的夜。

  花伞曾经救过谢言的未婚妻,那女人也是一朵格外娇美的海棠花。

  哭起来梨花带雨,目光又楚楚可怜,软声细语的哀求,傅恒一到底是没忍心就顺手救下了。

  那时的男人还没有遇到宋景琛,海棠花也在傅恒一的身边呆过一段时间。

  她依赖花伞带着她过牌场,享受那种被众人羡慕嫉妒的感觉。

  尽管她各种讨好甚至愿意出卖,男人却压根不买账。

  花伞身边的人是常换的,只要新鲜感一过,他便转身就走。

  可以说是他在玩弄人心,也可以说他只是在打发无聊的时间。

  没有丝毫意外,谢言的未婚妻最后还是和他分手了,说是找到了可以照顾她的,更好的选择。

  然而就在谢言释怀,想要真心祝福他们的时候,却传来他未婚妻惨遭抛弃,横死在牌场里的消息。

  未婚妻被锋利的竹竿扎成了刺猬,浑身上下全是血洞,姣好的面容早已扭曲变形。

  那段回放谢言看了不下百遍,越看越痛苦,越看越麻木。

  他甚至不需要多问,便有很多玩家告诉他,在他未婚妻身边的男人叫花伞。

  黑桃queen,花伞。

  宜图并不知道谢言死亡,宋景琛独身一人试图寻找他的事情。

  也不知道沈月舒偶遇故人,差点与危洲在黑桃塔里打起来一事。

  他只是看着远处慢悠悠开过来的绿皮火车,下意识捏了捏手中开始发烫的车票。

  红心塔49层是一道分界线,跨过它的玩家才算正式进入a字塔的中间层,成为少数高级玩家。

  然而这一层并不是那么好过的,诡异的童谣,以及格外惨烈的死亡方式都令人万分心惊胆战。

  就连宜图也没有十成的把握,毕竟那首火车轨童谣歌词简单,所能表达的意思也很浅薄。

  “第九号火车就要出发啦!滴滴滴!滴滴滴!”

  “八个孩子玩游戏,一个孩子在休息,九号火车滴滴滴!”

  “绿皮厢,红车头,蓝卦司机没有轴。”

  “左避让,右转头,一个孩子卡车轴。”

  “司机连忙下车看........”

  “八个孩子躺地上,一个孩子在找头!”

  歌词唱的是一道人性道德选择题,一共九个小孩在火车轨道上玩耍,其中一个玩累了坐在一侧休息,剩下八个继续玩。

  这时,火车开来,司机来不及刹车,但是却可以变道。www.chuanyue1.com

  左侧八个孩子,右侧只有一个孩子,但火车原本的轨道是在左侧,如果是你,你会选择救八个还是牺牲一个孩子?

  这首童谣里的司机作出了看似最明智的答案,他向右转头撞死一个,却可以活下来八个孩子。

  然而事实上,他以为那八个能活下来的孩子,实际上并没有活下来。

  童谣的最后一句“八个孩子躺地上,一个孩子在找头”,已然暗示了错误的结局。

  尽管这样的一道辩证题将人数扩大到几百倍之后,牺牲小部分,拯救大基数已然是必定的选择。

  但在铁定规律的游戏中,这就是一种错误。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错误买单,而非牺牲他人的利益。

  而玩家们被要求上车,无非是游戏在要求他们更改正确的答案。

  然而答案的真相经过修饰与掩盖,大部分玩家被恐惧所笼罩,以至于根本看不出破解的门道在哪里。

  宜图心里猜了个七八成,依旧不敢放松警惕。

  要知道前面那些玩家上车即死,车上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在阻挠。

  火车头带着一节车厢稳稳的停在了众人的面前,“吱呀”一声车门自动打开了。

  宜图在众人的凝视下,表情平静的抬脚上车,没有丝毫犹豫。

  一进入车厢内,一股冲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宜图低头一看,一地的血。

  脚上的鞋子已然沾满了血,抬起的时候还带起粘稠的丝线。

  车门很快在其身后关闭,发出哐当的一声。

  紧接着有什么不同寻常、却有十分压抑的微弱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响起。

  像是濒临死亡之人的喘息,那种肺部破了洞拼尽全力抽气的咯咯声。

  声音响起的下一秒,宜图警铃大作,下意识的释放出风神之缚护在身前。

  一道血色的影子速度无比之快,猛得从车厢顶部扑下来,狠狠的将其撞在了身后的车门上。

  宜图闷哼一声,再抬头便看见了那东西的全貌。

  一个被剥了皮、浑身是血的人形怪物,它的脖子不知被什么东西割断,此时此刻耷拉着垂在一侧,死白的眼珠死死的盯着面前的活人。

  宜图后背窜起了寒意,车厢实在是太小,那东西体型庞大,速度又快,只要躲避不及时,玩家很容易就被它抓住。

  尤其是这玩意是从车厢顶部扑下来的,大多玩家猝不及防,根本来不及使用道具就被其残杀掉了。

  宜图没有和这东西厮杀的打算,动作快速的用风力切断了它的四肢。

  然而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失去脑袋又断掉四肢的怪物,居然还在地上蠕动的爬行,仿佛根本死不掉一样。

  宜图很快便明白过来,这怪物的脖子未必是自己断的,很有可能是之前哪个玩家的道具弄断的。

  然而即使这样,它也没死,仍然爬在地上喘息。

  宜图试着去推驾驶室的门,然而门被锁住根本打不开。

  眼见着火车就要驶入既定的右轨道,宜图想也没想的释放出神念侵入了怪物的脑海。

  不过是短暂的几秒,宜图已然知道了驾驶室的钥匙在哪。

  钥匙藏在了怪物并没有完全断裂的脖子里,准确来说,是喉咙管里。

  宜图动作迅速,用刀割开怪物的喉咙,就着血肉模糊一片,摸到了一把细小的钥匙。

  他立马打开驾驶室的门,室内并没有任何操作台,仅仅有一块亮着的蓝屏面板。

  面板上只有两个最简单的选项,向左or向右。

  当宜图按下向左的按钮后,火车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孩子们的惨叫与哀嚎声骤起,很快便虚弱下去。

  透过玻璃车窗,宜图看见车轨外溢出大量的鲜血,深入异常。

  火车平稳的向前驶去,不一会儿就到站停稳了。

  下了车,宜图便看见立在出站口处的石门。

  他没有丝毫停留,推开石门进入了下一层塔层。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放心,危洲的火葬场虽迟!但到!!!俺保证!!!感谢在2021092123:12:032021092222:05: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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