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姜云龙就起床,穿上兽皮衣服,拿起横刀系在腰带上,然后在厨房麻溜拿着两个木桶,先去山腰的溪流查看陷阱是否有猎物。
江南的秋天清晨,山上气温有些低。
此时天色朦胧,星光仍在。
“表哥,等等我。”刚经过舅舅家院门,同样早起的吕弘方放下木剑,在小院里高声叫道。
姜云龙停下脚步,等待小表弟。
飞龙寨有点像梯田,每一层大约三四丈高低差,每一层分布着两三家黑瓦黄泥房。
最高一层是姜家,下面第二层是吕文柏和恒玄家。
吕弘方习惯早起,恒玄之子恒通则跟他爹一样,都是懒鬼。
小家伙提的是一个只有两寸高、一寸宽的小木桶,轻快地跟在姜云龙后面。
寻常人眼力不好,很少会走夜路,尤其是山路,稍有不慎就会一脚踏空,在山坡上踏空打滑可不是平地可以比较的,尤其是飞龙峰的山坡格外陡峭。
一旦滚下去,就算是人没有事,脸蛋估计得毁容。
不过两人都是练武的,加上天光渐亮,丝毫不受影响。
“表哥,今天能抓到野猪吗?”吕弘方边走边问。
每一次抓到野猪,对于他们而言都是吃肉的开始,简直就是一个月才一两次的节庆日。
“今天估计不行,那群野猪的鼻子很灵的,可以闻到血腥味,十几天后有机会。”
姜云龙对陷阱猎物没报太大的希望,山里的野猪嗅觉不比狗差多少,据说可以闻到十几里的特殊气味。
尽管他将昨天的陷坑完全掩埋了,但还是没能消除其中的血腥味,这会吓跑野猪们,让这一处的五个陷阱全部作废。
不过他也没将陷阱全部埋掉,等十几天后血气味消失,那群贪吃的野猪还是会回来的。
因为山沟里的水草是最嫩的,它们总是按捺不住那点口舌之欲。
“什么时候湖里的鱼可以再多点就好了。”
吕弘方抬头看一眼山路下的湖泊,又赶紧低下头看路。
从飞龙峰南面向下绕到北面的山路被寨里的人长期践踏行走,没有多少野草,但不小心很容易跌倒。
“没事,等以后下山,我们就可以吃长江的鱼。”姜云龙慢慢走在前头说道。
吕弘方想起春节期间的烤鱼,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野猪肉的味道其实并不太好,加上山上缺少配料,又腥又躁,比起烤鱼差得很远。
姜云龙看不上这些肉味,但山寨里的众人可不这么看。
这年头,每个月能吃点肉,喝点肉汤,已经是得天之幸。
山脚下,每年不知道多少人饿死、冻死。
随着两人走了一会儿,北面山腰堰塞湖越发清晰。
堰塞湖原本是一个山谷,在天地的鬼斧神工下,大约是塌方,形成一道天然的堤坝,堵塞了山谷,五六个山头的山沟泉水全都流入这个圆形玉佩状的小湖里。
吕文柏给它取了一个很有灵韵的名字,称为玄龟湖。
尽管小湖最长直径不过五十来丈,成为池塘更准确。
姜鸿飞、姜行之、恒玄等人曾在山脚下多次带回鱼苗,每年元旦,就会打捞两寸长以上的大鱼分给各家,但平时严禁捕捞。
江南六七月的梅雨季节雨水不断,这里每隔几年会爆发一次山洪,每次山洪爆发玄龟湖就会出现一场独特的场景。
无数的鱼儿被洪水裹挟着冲向山下,而这些吸纳了飞龙峰灵机的黑背鲫鱼不甘认命,反而在洪流水面上不断跳跃,逆流朝上,妄图返回玄龟湖。
山寨众人当然舍不得自家的鱼便宜了山下的村民,一个个用简单的渔网层层设卡捕捞。
姜云龙自小看过三次,每一次都是惊心动魄。
成千上百的鲫鱼,在浑浊的滚滚黄色洪水中向北跃起,跃起,再跃起,直到自己跳回玄龟湖,或者力尽后落入水中被渔网抓住,成为山寨众人的腹中之物。
寨里的水源地在飞龙峰堰塞湖上方不远的山沟里,飞龙峰有一处泉眼,泉水常年源源不绝,不知道冲刷了多少年,形成了这条小山沟。
沿着山路转入山沟后,两人木屐踩在山沟的无数石头上发出清脆的啪啪声,两边的青草比其他地方茂盛一两丈。
一条溪流在山沟中间静静流淌。
“啊哼,啊哼——”
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隔着几百丈远,他就听到了野猪的哀嚎声。
“有野猪,表哥!”吕弘方兴高采烈道,当即耍着两个小木桶想要冲过去,但被姜云龙一手拉住。
姜云龙眉头微微皱起,面色严肃道:“叫声不对劲,弘方,待在我后面三十丈远,没我同意不准靠过来!如果有危险,立刻回头去找我爹,决不可停留在这里。”
自幼在山里长大,在一二岁就看到过长辈用横刀杀猪,七八岁用陷阱坑杀了第一头野猪,姜云龙对野猪的临死嚎叫声非常熟悉。
他有些纳闷,野猪掉入自己的陷阱内,被竹矛刺穿后,叫声会异常嘶吼、狂暴,并会企图在死前疯狂刨土,以逃出坑洞,直到气血耗尽死亡为止。
只是这只野猪叫声凄厉,更像是受到重伤后又陷入绝境的绝望。
“啊?没什么不同啊?嗯嗯!”吕弘方本想说几句,看着表哥的神情,用力点点头,也难免紧张起来,赶紧把木桶丢在一边。
老天保佑,不要有什么山精鬼怪出现!
吕弘方心里一遍遍念叨道,山上鼓噪的日子里,除了练武、农活,就是姜剑雄三兄弟讲解的各种故事,其中神仙志怪、高手对决等是他们最喜欢的,只是事后晚上想起那些妖魔鬼怪难免担惊受怕。Μ.chuanyue1.℃ōM
虽然他父亲每次上课时都会说“敬鬼神而远之”,可这种态度反而加重了孩子们对鬼神的畏惧。
姜云龙放下两只木桶,将腰间横刀抽了出来,双手持刀,竖在胸口前,经脉中真气运转不休,轻轻朝着哀嚎声方向走过去。
他走得很慢,一步步靠近陷阱,神情戒备。
山里不是山下,野狼的狼吻、毒蛇的毒液、野猪的獠牙从来都不是好惹的。
吕弘方不比恒玄的儿子恒通,对姜云龙这个表哥格外乖顺,听话地站在三十丈后面,大气都不敢出。
距离陷阱十几丈,姜云龙鼻子就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野猪的嚎叫声更加凄厉。
小心翼翼靠近陷阱,还没等他看清楚两丈外陷阱内的情况,一轮银白色如同半月状刀气当面射来。
即使是姜云龙早有准备,也被这道丝毫不弱于自家父亲的刀气给吓得心脏狂跳。
好在多年的训练有素,身体肌肉本能条件反射,以八卦游龙步中的太一行九宫之法,手随步开,腰随步活,脚步从中宫位转巽位,身子犹如行云流水般灵活走动,将步法第三层次的活九宫展现得淋淋尽致。
银色月刃边沿从姜云龙的右肩边擦过,割开了兽皮、麻衣,留下一道浅浅血痕。只差两寸,这道横向的月刃就会将他右臂切下。穿书吧
月刃不仅异常锋利,速度更是飞快,掠过姜云龙后,直接将一棵斜长在山沟边沿陡坡上的松叶树一分为二,余势不止冲进黄土里。
这课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直径两寸的大树从六丈高的陡坡滚落下来,掉进姜云龙的身后溪水里。
姜云龙吓出了一身冷汗,还以为里面是一位化劲高手,高声暴喝道:“弘方,跑!”
站在三十丈后的吕弘方拔腿转身就跑,边跑边喊:“表哥,坚持住,我去找大姑父”。
姜云龙缓缓后退,直到被身后的大树挡住。
野猪的嚎叫声消失了,一条全身泛白的巨狼从陷阱里跳了出来,粗壮的四肢稳稳落在草地上,一条长长的刀迹疤痕从狼首的右眼斜着向下,切掉了它的小半鼻子。
姜云龙的瞳孔瞬间收紧,白狼的眼神像是高高在上的王侯贵胄在俯瞰他,里面充满了得意和怨恨,狼嘴下野猪的鲜血缓缓低落,像是在预言姜云龙的命运。
看到这道刀疤,让他知道这只充满智慧的妖物来历。
“畜生,我们没去找你,你还敢回来!”
姜云龙双手持刀,死死盯着这只几年前抢夺自己猎物的夜狼,那一年他的力道不足,没能一刀砍死对方,让它逃了出去。
话里很镇定,但他心里没有底。
妖怪的修炼,跟炼气士一样很不讲道理,有的练了一辈子会死在普通人的猎弓下,有的短短几个月就会突飞猛进,化形成人。
就像眼前这只巨狼,几年前时候一个差点被自己砍死的孤狼,现在就变成了堪比化劲的妖物,这让日日夜夜苦练不断的姜云龙情何以堪!
他缓缓移动身躯,背后的大树影响了他的八卦步法,不便腾挪。
比劲气,他肯定不是已经蜕变成妖的巨狼对手。
但人类总结出来的杀戮智慧,是姜云龙最大的依仗。
尤其是身法,飞龙寨中除了几个首领外,无人比得上他。
已经通灵的巨狼不屑地望着姜云龙游走,神情傲慢,打量着自己的猎物,同时转动身体,银白色的瞳孔中倒映着姜云龙的身影。
不等姜云龙完全离开大树,巨狼动了,四肢向前猛冲,狼嘴再次喷出一道月刃。
因为左边被大树拦住,姜云龙只能向右边的乾位挪移。
月刃几乎贴着他的肚皮飞过,将大树树枝、叶子切断。
短短一息,巨狼就向前冲刺七八丈远,一个前扑,张开的獠牙对着他的脖子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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