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越来越乱,商街的火势不断蔓延。
那些酒楼、茶楼、珠宝店大部分连在一起。
一处发火,两边遭殃。
反倒是姜云龙这种独立的小院,至少与周边隔出了一条一丈宽的走道,不容易被火势牵连到。
李家终究还是商丘的土皇帝。
在大门被破坏,数百战兵死伤后,底下的人反应过来。
该抓哨探的抓哨探,该灭火的去灭火。
当然他们也有优先选择,第一灭火的肯定是那些价值昂贵、与李家千丝万缕的商铺。
至于那些低矮民房,只能自求多福了。
城外热闹了一天,城内哭喊声响了一整天。
姜云龙坐在屋顶上看了一天。
他腰间的横刀不停的发出争鸣声,响应着主人的杀意。
“各位父老乡亲,大家看到了,红巾贼不让我们活啊!”
一位老人带着一家子一边走一边高喊。
“没活路了,投降了,他们会把我们粮食、钱财全都抢光。”
“把我们的媳妇、女儿抢走。”
“把我们的儿子、你我抓去冲锋。”
“没活路了,一起守城吧。”
“城没了,我们就更没活路了。”
除了这位老人外,其他各处同样有类似的人在叫喊着。
一些妇女的呐喊声更是哭天抢地。
“该死的红巾贼,把我家烧没了,把我儿子烧死了啊。”
“杀千刀的红巾贼!”
“该下地狱的红巾贼。”
万小宝心有戚戚然,他们家也是毁在了这种战乱之中。
连家媳妇更是听见后泪流满面,想起了自己原先的太平日子。
但姜云龙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除非一方撤退,否则越来越多的悲剧都会在这里发生。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唐人数千年来的总结,里面包含了亿万生灵的血泪。
红巾军用大火、屠城威胁城内的守城意志,李家用红巾军的凶残无道劝说大家反击。
姜云龙不知道这场攻城是不是跟那些历史上的攻坚战一样,一打就是一个月以上。
最惨烈莫过于五十年前的襄樊守卫战。
鞑子发兵二十万南下入侵,持续攻城六年。
全城坚守反抗,直到弹尽粮绝。
城破时大量守将自杀殉国。
也因为襄樊的陷落,江南门户大开,从此奠定文朝灭亡。
而这六年里,襄樊城内不知道有多少义士战死,多少无名英雄阵亡。
李家经营商丘超过八十年,在刘复同不出马的情况下,想要顺利破城没有那么容易。
随后的十天印证了他的想法。
第一天在里应外合下,他们没有爬上城头,在丢下数万民夫的尸体后,只把护城河彻底给填埋了。
第二天妄图撞车撞开大门,结果把大门撞烂后发现后面是结实的巨石。
好不容易把石头打烂,后面又是一座瓮城防御。
第三天有魔修亲自带兵杀上城头,被疯狂的守军不计死亡地反扑拦下来。
城内开始限制粮食供应,就连柴火也成为一种奢想。
姜云龙不得不让万小宝的真气充当柴火。
第四天红巾军发动夜袭,准备给苦累一天的守军一个惊喜。
没曾想刚冲到城墙底下,自家的大营被偷袭了。
尽管红巾军击溃五千庄兵,但大营的火焰,连城内都可以看到。
商丘城以为是援兵,各自欢呼。
但只有姜云龙知道,这些不过是早前被疏散在城外的藏兵。
而且五千庄兵即使烧毁了城西大营,重创了红巾军。
但他们依旧没有退。
这些人直接把城外的各个庄园给拆了,重建大营。
第五天又是持续一天的大战。
魔宗辛知元亲自出手,摧毁了数百台床子弩,再次抢占城头。【穿】
【书】
【吧】
李思齐亲自披挂上阵,重新把他们打下去。
要么被红巾贼屠城,要么守住城头。
商丘城内居民无路可走。
李家让各个粮铺停止出售粮食,所有人必须为守城效命。
男丁轮换守城,女丁制作弓箭、弩箭。
当然,真正的富贵人家不需要如此。
他们仓库的存粮,足够他们坚持几个月。
姜云龙也差不多。
只是每天免不得让红珊施法,确保坊正以为他们家已经派人去了城头。
第六天守城的连老头被一名红巾军杀死。
姜云龙让连老大不再去城头拼命,免得两个孩子失去了唯一的依靠。
但他能做得也只有这一点。
一连十天,商丘城的繁华一扫而空,城外的尸体臭味让城里的人都必须带着湿毛巾捂着鼻子。
利用湿毛巾防止毒气吸入体内,在龙国很早就有。
最早就是江南人对抗广西山区的瘴气,方法很简单,就是用一块被尿打湿的布捂着鼻子。
虽然很脏,但能保命。
姜云龙的小院子不论是大人,还是孩子都带着湿毛巾。
老连头已经直接丢在了城外。
这个时候谁都不知道自己能否活下去,土葬、火化都无法完成。
把尸体放在城内,更不可能。
这会引发瘟疫。
两个孩子自从爷爷去世后,变得十分沉默。
每天不就是在小院子里站桩练武,就是跟着蓝羽、万小宝读书识字。
红珊挺喜欢当老师。
姜云龙则每天在屋顶看着家破人亡的惨剧,不间断发生。
心中的那股平天下之意愈发强烈。
这些天下来,Μ.chuanyue1.℃ōM
他亲眼看到一家子被红巾军驱赶着在没有任何防护下,推着撞车向前。
十一二岁的孩子走得慢一步,被一鞭抽晕后,随即死在了长枪之下。
愤怒的母亲回头扑过去,又成了枉死者。
骨瘦如柴的丈夫麻木的看着自己的妻儿尸体,在刀枪的威胁推着撞车,最后死在了城头的弓箭下。
他亲眼看到了一名新加入红巾军的少年爬上了城头,结果发现对面居然是前些天离散的家人。
正当父子各自犹豫时,守军一刀捅死了少年。
而愤怒的父亲也因为反抗军令,被战友枭首。
他亲眼看到了因为房屋被烧,无家可归的一家人,为了生存下去,不得不丢下孩子去守城。
人上去了,再也没回来。
只留下两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接替父母的职责,为城头运送箭羽,以换取可怜兮兮的一碗稀粥。
一位失去丈夫的母亲,不得不为孩子出卖自己的尊严。
一位失去儿子、媳妇的老人,不得不上街乞讨换取食物。
一桩桩,一幕幕,人间悲欢,唐人惨剧。
黑旗军横扫锷州东南时,不是没有发生类似的事。
但目标绝大多数都是鞑子,都是作恶多端的唐人叛徒家族。
姜云龙虽然怜惜叛徒家族的孩子,但下刀无情。
因为死在他们手里的唐人更需要怜惜。
他无法阻止大家的复仇,五十年的怒火需要发泄。
可这里的许多人,本不该上战场。
他们不是士兵,更不是李家这种叛徒,只是一群普通人。
他们辛苦种地,努力纺织,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为什么连当奴做狗,都无法生存呢?
与权势没有一点关系的这些普通人,却成了双方消耗对方的棋子。
精锐的武夫各自休养生息,让一群普通人拿着刀枪拼杀。
可笑的是他们都是三皇血脉。
他们的祖先都是兄弟姐妹。
现在却被一些人当成了兑换的棋子。
不该这样啊!
刺杀李思齐,红巾军破城时必然屠杀。
他们死了太多的精锐和下属,以魔宗的心性,定然不会放过城内的民众。
刺杀魔宗将军,红巾军大败而归,两个月后武卫军南下。
对信州、对天下唐人来说,这又是一场更大的灾难。
“这个世道,真该杀!”
“这个老天,真该杀!”
姜云龙坐在屋顶上,抬头看天。
仿佛那里有一个天让自己去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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