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了好友,对方在手机上发来备注,许厌却没回,她心里愁着另外一件事。
但陈烬主动解决了这件事。
他看着她,眼带笑意。“我带你哥换场。”
许厌却说:“不用了。”
她勾着陈烬的胳膊,拽着他往楼下一看,尤依和周不齐两个人,正哥俩好地进酒吧。
“我看他们俩都觉得这样很不错。”许厌调侃着说。
陈烬的注意力全都在女人勾着他的那只小手上,柔软,纤细。他愣了愣,又听见许厌问他,“既然他们俩夫妻都觉得没啥,那我们要不直接合桌?人多,热闹。”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坦荡,让别有心思的陈烬都忍不住自我检讨起来。
“好啊。”他说。
看着她熟稔地招弄布局,信手拈来地点单,陈烬站在原地,靠着栏杆。酒吧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让他一时显得有些暗淡。那个曾经被许厌永远仰望着的男人,现在被抛在了身后。陈烬发现自己几乎从没有看过许厌的背影,除了现在。
他望着她,女人的腰肢细嫩,裙身衬托出她的曲线,一颦一笑之间,充满着少女时代没有的风情。她的背影,竟然也如此好看。
本来今天加上许厌,只是为了了一个遗憾。他大概是年少时候喜欢过她的,所以今天才会昏了头,说出那些话。但五年,足够许厌的身影从他的世界里褪去。陈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里只有恋爱的人。他本以为重逢后,许厌对他的态度或许能有些不同。
可现在——看着女人笑着举着酒杯和隔壁桌来跟她搭讪的别的男人相碰,交叠的雪白双腿,染着红的指甲,耳上的宝石,就连脖颈的弧度,都让他觉得刺痛又吸引。
许厌变了。
变得不爱他了。
也变得更迷人了。
周不齐跟着尤依两个人一道过来的时候,看见陈烬,瞪大了眼。“老陈!”周不齐朝着陈烬跑过去,“我们的桌呢?”
“合了。”陈烬解释,“你妹说人多热闹。”
“不要啊!”周不齐抓狂起来,“我还想今天春风一度今宵美满呢!”
尤依在一旁听了,翻了白眼,“大哥,你太高估自己了吧?就你这样的,能有谁今天和你走啊?”
周不齐此人激不得,一激就容易出事。
“你怎么能这么说你老公?我还是有魅力的!”
“冷静。”尤依淡然地摸了摸周不齐的狗头,“乖啊,你看,只有我嫁给你,就已经可以说明问题了。”
“尤依!”周不起大喊一声,“你少瞧不起人,我今天就要行动起来给你看!”
尤依眼睛一亮,“要不,咱们俩来pk?看看谁先钓到鱼。”
陈烬在一旁默默地听着,眼见着两夫妻达成共识后,不着声色地往无人的一侧挪了下。这混乱的夫妻关系,实在是让他觉得敬而远之。
周不齐和尤依吵着要去抓人入局,转身就入了舞池,许厌端着酒杯回来的时候,身边却已经跟着一个主动的猎物。陈烬看着他,这大概是个工作人士,脖子上有一片纹身,看起来很酷。所以,许厌现在喜欢这种类型了吗?古惑仔风格?
许厌姗姗坐下,向着陈烬介绍,“刚认识的朋友,贺老师。”又对着纹身男说,“我哥的朋友,陈烬。”
雄性之间最是相通,纹身男此刻一看陈烬的眼神,顿悟了。他毫不示弱,在许厌的身边坐下,带着笑意。陈烬坐在另外一边,看着他俩的互动。那男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把许厌逗笑了。她笑起来很明媚,还会伸手轻轻打男人的胳膊。男人被她这么一碰,更是卖力地逗她欢。
陈烬想了很多种跟许厌重逢的可能,完全没有想过现在这种可能。被她当作无关紧要的人,没有恨,也没有爱,只是不在意。
好在陈烬不是一个想要退缩的人。
他举起酒杯,加入战局。
“说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他随意地插入话题。
许厌现在已经笑得乐不思蜀,对着陈烬说,“贺老师说了个笑话。”
陈烬心想,他妈的不是瞎子,他当然看得出来,许厌笑得花枝乱颤,是因为什么。
贺老师、也就是纹身男,对着陈烬把那个笑话重新说了一次。“也没什么,就是之前我们店里来了个男的,因为嫌弃自己的咪-咪太小配不上自己的胸肌,专门让我们用红色的颜料把那玩意儿给纹大了些。”
许厌第二次听了,还是觉得很搞笑。她笑得前仰后合,对着贺老师说,“你要给他看那前后对比图。”
美人的话哪里有不听的道理?贺老师忙拿出手机,把前后对比图给陈烬看。其实真的蛮好笑的,陈烬想,有一种荒谬的好笑。就像是现在,他完全笑不出声,还得就着许厌的目光,假意笑起来。
“贺老师原来是纹身师啊。”陈烬像是一个蓄势待发的猎人,抓住了线索。
贺老师倒是没注意到陈烬杂七杂八的歪心思,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对,我开纹身店的。你们到时候如果想纹身,来找我,我给打折。”
“真的?”许厌来了兴趣,眼前一亮,“我早就想纹身了,但是怕疼。”
贺老师宽慰她,“不疼的,其实主要是看扎针的位置。你想纹哪里?”
“都行。哪里不疼纹哪里。”
许厌和纹身男相谈甚欢,留下陈烬一个人仿佛局外人,就连对话都融不进去。他起身说去找周不齐,实则是出了酒吧,点了一根烟。这几年,他已经很少抽烟了,总觉得不健康。年少的时候抽烟,一是因为能够抵抗焦虑,缓解情绪,二嘛,总是存着几分装逼的小心眼的。此时此刻,却久违地觉得胸口烦闷,需要一点尼古丁的疏解。
他觉得多少脑子有点毛病。
原来落差感竟然是这么的明显,当许厌的目光没有看向他的时候,他在她的世界里是如此的不受重视。这些年来听了一些关于她的故事,从周不齐的口中,知道她离开了游戏行业,去了影视圈,当了制片人,也回了周家。周不齐爱跟他说,妹妹又交了男朋友。陈烬没一个在意的。他总在心里小心眼地做比较,他觉得他是许厌心中最特别的那一个。
现在看来,也不过尔尔。
像个十八岁少女一样站在酒吧门口伤春悲秋,实在不是陈烬的风格。他吸了最后一口烟,往回走。路口的车呼啸而过,风灌过来的时候,带着凉意,把他整个人都衬托得形单影只。
回了卡座,贺老师不在了。许厌一个人坐在位置上。陈烬一喜,不动声色地走过去,状似随意地提及,“贺老师呢?”
许厌不明所以,“回去了啊。”
“这么快?”陈烬没想到。
许厌脸上挂着嘲弄的笑意,看着陈烬,“朋友,你该不会以为我钓他是想做什么吧?”
陈烬目光没闪躲,明晃晃地写着‘正有此意’四个大字。
许厌笑起来,“他右手还有戴戒指的痕迹,只是摘了。一看就知道这人不行。我坑了他一瓶酒,让他走了。”许厌举起胜利品,晃了晃,酒水在瓶身中,像是被封禁的某种毒药,“试试?”
就连陈烬都没发现纹身男的手上还有戴戒指的痕迹。这么暗的酒吧,许厌竟然看清楚了。
许厌倒是显得十分没所谓,看出陈烬的疑惑,解释道,“哥,我又不是电眼侠。刚上手摸了下,发现不对劲。”许厌这人是手控,陈烬这才想起来,当初她追他的时候,也老盯着他的手发呆。
“干嘛?”许厌看着陈烬递过来的手,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陈烬厚着脸皮说,“你摸摸。看看对不对劲。”
许厌骤紧眉头,看着陈烬。
“你喝假酒了?”这不对啊,她也喝的是这酒。
陈烬冷了脸,正要把手收回去,被许厌一把抓住,狠狠揩了油。她笑起来,“笨死了,逗你的。”然后,陈烬发现,女人的手指就是和男人的不一样,她的指尖细嫩柔软,触碰过他手指的骨节,在他的掌心画了个圈,陈烬的心里痒痒的,难耐,像是蚂蚁三过心门而不啃,他此刻却想求蚂蚁啃上一啃。至少疼痛会代表存在过的痕迹。
“许厌——”陈烬抬头,看向许厌。
许厌微微一笑,放下手,对着陈烬说:“本大师看过了,你这手相不错,就是命里薄情,娶妻不易。”
“是吗?”陈烬挑了挑眉,接了她的戏茬,“大师,你还看出什么来了?”
“你今天得破财消灾。”
陈烬懂了。
这丫头坑了一个纹身男不够,还要坑他买单。
瞧见女人明目张胆说胡话的模样,他觉得他真是明知有火坑,偏往坑里跳。
“好。”他应了。“破财消灾,我心甘情愿。”
“只是大师。”酒吧的光迷乱,陈烬好看的那张脸,在这个时刻,显得比音乐更加动人。他带着笑意,轻巧又似某种预告,“我命由我不由天。”
“娶妻不易,还得看自己。”
许厌挑眉,只说:“那你且试试看。”
两人目光相望,言语之下的含义,似乎都已经心知肚明。暗涌流动,像是夜幕之下的风波,等待破茧而出。
-
一晃许久,尤依和周不齐的婚礼竟然已经排上了日程。
许厌一边忙着跟她一起筹备婚礼的事情,一边处理之前联合制片的网剧的事情。
这天,她刚从公司开完剧本会下楼,陈烬又给她发消息。
【陈烬:“打着打着竟然打上了床,还有这样的情侣?”】
【陈烬:你拍的电视剧还不错。】
许厌觉得陈烬这样的行为纯属挑衅,脸一黑,懒得回复。
聊天记录往上滑,她才发现,她和陈烬之间的对话,从那天加了好友以后,竟然多是他在发。
她偶尔会回一些经典句子。
有事?
在忙。
等会说。
熟悉的记忆又涌过来,许厌有一种难得的错位感。
时空与时空交叠,身份互换。
她晃着钥匙,走到车边。
“许老师!许老师!”
许厌的车刚启动,公司门口就追过来一个人,拦在她的车前。
她不得不一脚踩死了刹车。
许厌摁下副驾驶那边的窗口,看见来的人,眼神顿时无奈起来。
“许导演,您这项目,我真不能接。”
“许老师,你明明说过这个创意很好,故事不错,写出来会很吸引人。你也认可过。”许岐则有些执拗,忙不迭地把打印好成册的剧本又递过来,“为什么不能接?”
许厌头疼欲裂,她压着性子对许岐则说:“许导演,那我也跟你说过,这个故事赚不了钱。你怎么就忽略了?”
许岐则不甘心,见许厌一直不接剧本,就把手一直抬着,从窗户里递过来。
“许老师,我知道,我从开始写的时候就知道,这个故事赚不了钱,甚至拍不了。所以我想过放弃,不要搞自己的创作。但是许老师,是你的出现,是你的出现让我改变了想法!”
许厌轻笑,带着嘲弄,“我倒是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的本事。”
许岐则看着她,“圈里的人都知道,你入行第一年就帮《金色河流》制定营销发行规划拿下了十亿票房,后来转型做剧集,每部成绩都很能打。”
“大家都说你未来可以成为电视剧一姐,但是——”
“我知道你或许还想做电影。这三个月来,你参加了四场创投,却没有签下一个项目。”
许厌听了,并不在意。她敲了敲方向盘。
“我的履历在圈内不算难找。”
“许岐则,如果你只是背诵百度百科,你凭什么打动我?”
许岐则思考片刻,稚嫩的脸上写满了笃定:“许老师,我知道你在寻找一个种子。只要你看一眼成品剧本,你会知道,我就是那个种子。”
“我们对电影有一样的期待。”
“我们都姓许,这不算是缘分吗?”
“国内同名同姓的人很多。”许厌勾了勾嘴角,不屑道:“另外,许导演,我不是梦想家,我是一个商人。”
许岐则却死活不肯收回手,目光倔强,似乎在反驳许厌的话。
许厌定定地看了他三秒,发现这人长得还挺白净,再加上懒得跟他继续僵持下去,故扬了扬下巴。
“放那吧。”
许岐则高兴地想跳起来,欢喜地把剧本放下,就听许厌又说:“手拿开。”
许岐则忙把自己的手缩回来,乖乖放在身子两侧。
“许老师,我的联系方式是......”等黑色的F430呼啸而过的轰鸣和满地的灰尘盖了许岐则一脸,他才干巴巴地把后半句话说完,“...138那个号。”
一贯文艺青年的他,在豆瓣上发了一条动态。
【许岐则:我凝望着她,在她身上看到梅雅·黛伦的灵魂。我知道她会挖掘我,发现我,指引我。我们将一同走向大众。】
但由于过于装逼,无人关注。
-
“怎么来这么晚?”尤依抱怨道,“我都等你二十分钟了。”
“别提了,出公司被一神经病拦住了。”
许厌随口说起。
尤依笑她,“你们搞艺术的,脑子不都多少有点问题。”
许厌掐住她的腰,“我怎么觉得你在骂我?”
尤依闪躲,忙求饶,“好了好了,快帮我挑婚纱。这几件都是我挑出来还算喜欢的。”
许厌站在尤依身边,指尖滑过面前成排的衣架,衣架上挂着的都是婚纱。MichaelCinco的设计多是厚重且奢华富贵的,坠在衣架上,像是万丈宝石。
她不明白,“你真要选这么重的衣服?”
尤依哼了一声,“怎么啦?小姑子心疼钱啦?”
许厌恨不得赶紧捂住尤依的嘴。
“求你别这么喊我。”
“还没习惯啊?”尤依瞪大眼,“我跟你哥从恋爱到结婚这都三个月了,你还没习惯?”
许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习惯喊我哥老公了?”
尤依微微一笑,“没有。”
尤依不想在这话题里多做纠缠,转身对着一直跟随在两人身后的接待人说,“这三件都拿我试试吧,是决定基本款式和版型以后再定制,对吧?”
接待人点了点头,招手示意其他人把婚纱抱进试衣间。
尤依平常换衣服很快,三秒钟能套完一身。许厌本想着她在换婚纱的时候能缓慢一点,哪知道这家伙的速度较之以往,依旧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许厌刚要在等候位坐下,试衣间的帘子就被打开了。
十五厘米的水晶台面上,尤依踩着高跟鞋站着,一身荣光。
洁白的婚纱挂在她的身上,珠宝的光芒流淌。
尤依很满意地摸着胸口的红宝石,问许厌:“如何?拍张我看看。”
“都挺好,就是没有显出你的纤纤细腰。”夶风小说
尤依照了照镜子,觉得许厌说得对。她拉着裙摆摇晃,正好看到许厌拿起手机拍照的动作,“你说得不错,我......许厌,拍照给谁看呢?”
“不会是要发给我那个死老公吧?”
“绝不通敌叛国。”许厌一本正经地说,“只是想要记录下你的美。”
“所以我哥今天为什么不来?”许厌若有若无地提起。
尤依耸了耸肩,“估计跟哪个女主播出去玩了吧。”她没当回事,看向镜子里的自己,面带笑意,“许厌,别替我伤心。”
“比起妻子,我更喜欢当一个寡妇。”
“所以寡妇,那天你和我哥的赌局,谁赢了?”
尤依笑起来,“当然是我!现在的姑娘可不好骗,你哥什么德性,你不知道?”
“那最后怎么我记得是你们俩一起走了。”许厌悠悠地说,“你又将就了?”
尤依挑了挑眉,“反正都是人形玩具,挑自己顺手的,好用一些。”她反手推了下许厌,“好啊,你今天就是来审问我这个新娘的,是不是?”
许厌举双手求饶,“我哪敢啊姐。”
“现在,该我问你了。”尤依盯着她,似乎要看出她真实的想法,“你和陈烬那天,一起走了没?”
“没。”许厌说,“我打车回家了。”
许厌懒得再多提这件事,起身替尤依捋开脖颈的碎发,从兜里随手掏出来一串项链。
“礼物我帮你戴上。”
这项链是她手编的,中间坠着一个金属的图案,玫瑰之上的夜莺,这是尤依当时画给她们自己的头像。
“新婚快乐,你知道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尤依双眸有些湿润,但把眼泪给逼了回去,反肘撞向许厌,“你少来这个糊弄我啊,别的新婚礼物可能不少!”
“不是说好当寡妇?”许厌逗她。
尤依哼了一声,“棺材入土都有人送祭拜里,我这没有爱情都要迈入坟墓了,还不能给我准备点?”
“行。都依你。”
许厌其实早就给她准备了礼物,但她不确定尤依会接受。
她决定等结婚当天再告诉她这个消息。
两个人聊起一些姐妹间的话题,好歹是即将结婚的新娘,尤依和许厌还是得操心婚宴的事情。m.chuanyue1.com
“除了你们周家商业上的人之外,还要请一些周不齐的朋友。”尤依想着,观察着许厌的脸色,“所以——”
许厌没反应过来:“所以?”
尤依小心翼翼地说:“所以陈烬也会来。”
许厌愣了下,展颜笑起。
“不用顾虑我,他和我真没关系。这么多年了,你觉得我还跟以前一样嘛?”
尤依说不准。她好歹是陪许厌经历过五年前那一次逃难般地离去的人,她总是觉得陈烬其人,在许厌的心里还有一片余地。
以一种朋友的直觉。
她们已经很久没有提到过这个名字。
尽管她们都知道他早早地从互联网游戏行业转向医疗器械和新能源,目前还在尝试天空探索方面的投资。
每次有任何紧急救援出现,陈烬这两个字,总是和捐款挂钩。
他像是一个正面的企业家,偶尔出没在台前。
而许厌总是站在幕后。
上次酒吧重逢后,尤依还担心许厌旧情复燃,又不听劝。
毕竟人很擅长知错不改,在同一个地方屡次摔倒。
不过看许厌这个态度,尤依知道自己想多了。
她松了口气,“那我就给他安排位置了。”
许厌点了点头,心里不起波澜。
大概是时间总有修复一切的能力。
曾经那个在她心中百转千回碾转不断的名字,如今便如风沙一般,随手扬开。
许厌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尤依身上,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朋友。
不管是放在过去的哪一天,她都不会想象到,尤依会和周不齐结婚。
她也不会想到,她还有被接回周家的一天。
老头病危,开始觉得后继无人。
孙辈就一个周不齐烂泥扶不上墙,这下又想到了她。
一个从出生开始就没有在周家生活片刻的女孩,父亲出轨,她和大肚子的母亲被赶出家。
后来小三流产,再也不能怀孕,周家就此绝后。
那个时候,也没有人想要来找回她。她的妈妈给她取了最晦气的名字——许厌,讨厌的厌。
二十多年过去了,却是把她想了起来。
这个世界真神奇。
命运真神奇。
-
定下婚纱后,尤依回了她和周不齐的婚房,许厌则开车回了自己家。
当制片人这些年,手中的资金流转数额巨大,但她自己只能在夏城的五环外,全款买一套80平的商品房loft小公寓。
可就算这样,她已经比大多数人好了。
许厌很知足。
躺在床上,所谓的家族群又开始滴滴作响。
家里老人抱怨最近身体不适,剩下的小辈都在关切问候,隔着七拐八弯的血缘的关系的人,
她知道这个时候如果回一条消息就能够增大遗产上她获得的东西的概率,但是她不想要。
她妈也给她发消息。
自从她被认回周家以后,她妈每天叮嘱她,乖一点,嘴巴甜一点,有的时候又发疯,跟许厌诉苦,骂周家不是人,叫现在周家的两位老人去死,小三去死。又让许厌帮忙跟她过去的老公说,她还爱他,能不能复婚。
许厌一开始觉得头疼,后来就学会了视而不见。
有些亲情,从她出生那一刻开始,就决定了模样。
许厌看着他们的表演,面无表情地熄灭手机。
心情有些烦躁,需要看点东西分散注意力。
许厌的目光扫过被她随手放在茶几上的剧本,思忖片刻,上前拿起,坐在窗前打开。
支一盏夜灯,亮起整个房间。
《怒海沉船》。
故事改名了。许厌看到标题,下了一个判断。上一次她去创投讨论会,听到许歧则介绍自己的创意的时候,他说的不是这个名字。
许厌继续往下看。
她手上拿了支笔,这是她的癖好,看别人的剧本的时候喜欢勾画标注。
虽然说剧本文本的文学性和可读性并不是剧本最主要需要达成的效果,但许厌很看重这一点。她一直相信,如果一个剧本在阅读期间都没办法给人带来流畅的阅读体验,那么一旦进入拍摄阶段,在七零八碎的场次混序拍摄中,最后出来的成品很可能也是极不清晰的。
她从来不是意识流的那一派。
电视剧也不需要意识流。
阅读完剧本已经是两个小时后的事情。
电影剧本的体量可比电视剧小多了。
许厌长吁一口气。
虽然她对许歧则今天执拗的表达方式有意见,但她必须承认,他是一个有才华的人。
更重要的是,许厌喜欢这个故事。
许歧则之前对她说了大堆话,打动她的其实只有一句。
她的确是在寻找一颗种子。
但不是许歧则想象中的,为了电影艺术的种子。
许厌进圈五年,真正当制片有四年多,除了一直埋头努力的她自己,她最感谢她的师父。
而她师父的梦想,是想拍一个商业和文艺结合的电影。
只是身体日渐消瘦,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更别提拍电影。
她想替她完成梦想。
许歧则的故事就是这样的种子。
既带着浓郁的隐喻色彩和畸变的人物社会关系映射,也带着刺激的故事情节和夺人眼球的话题度。
许厌没有犹豫,找到许歧则的联系方式,给他打了个电话。
“你好,我是许厌。”
“感谢你的坚持,请问你愿意把这个项目交给我吗?”
-
直到婚礼当天,许厌都在为《怒海沉船》这个项目做筹划。
许歧则除了要求第一编剧和导演的署名之外,就全权交给许厌做决定了。
许厌在看了许歧则早期拍摄的纪录片和影视作品之后,便答应了这个要求。
让一个新人完全做导演这件事很困难,没名气的导演,极有可能拉不来任何投资。但许厌知道,许歧则的故事,除了他自己,任何人都拍不出和他一样的效果。
他有一种近乎偏执的洞察力。
而当这放在故事影像中的时候,就显得十分可怕了。
许厌向之前合作的对象都发了策划提案项目书,但收到的多是拒绝。
理由大概是觉得题材敏感,有难以过审的风险。
又或者觉得导演没名没姓,查无此人。
还有人好心问她,是不是被人骗了。电视剧拍得好好的,干嘛去淌电影圈的浑水?谁还不知道电影圈都自视高人一等,瞧不起搞电视剧的。她这还上赶着给别人送人头呢?
许厌没有解释,也不需要解释。
能拉来的投资和合作对象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硬拉过来也不会合作愉快。
她埋头苦干,尤依看不下去,一定要她在婚礼当天放下一切工作,安心当伴娘。
许厌听从她的指挥,决定给自己放一天假。
尤依结婚当天,许厌早上一点就起床了,赶到尤依家,跟她一起接受化妆师的洗礼。
人困得不行,还要穿着八厘米的高跟,套上精致的裙子。
眼看上午八点钟,尤依还没化完妆,许厌坐在一边打了个哈欠,心中暗暗发誓,她这辈子都不要这样结婚。她忽然觉得婚礼像是一个巨大的隐喻,人前光鲜亮丽,背后痛苦无比。而从这一刻,往后多年,婚姻也是这样的进行方式。
说实话,有这个精力结婚,还不如去剧组刷夜。
九点钟,新郎来接。
周不齐和尤依一碰面,两个人的脸上都是客气的笑容。
许厌站在一侧,本想看戏,哪知道从车后座下来的男人,自觉地站在了她的身边。
许厌不动声色地往右挪动几分,刚刚站定,男人也跟着换了位置,靠近了她些许。
请来的摄影师正在拍照,许厌目视前方,嘴唇微动。
“有事?”
陈烬也看着前面,两个人仿佛都在这个瞬间学会了腹语大法。
“没事。”
摄影师似乎有些不满意,鼓励他们:“新郎新娘,笑得再幸福一点。对对对,就是这样,灿烂一点嘛。今天是结婚,是大红的日子!诶,后面那两个伴娘伴郎啊,不要再说悄悄话来,看向镜头哈,来,认真点。”
“伴娘表情不要这么凶哦,不好看的。”
“哎呀,伴郎,你现在笑得有点太开心了,收一点,收一点。刚刚的表情就很好。”
最后在摄影师降低标准的情况下,一张差强人意的合照总算是完成了。
大家上了车,一路去订好的婚礼场地。
许厌本来打算让尤依把婚礼安排到草地上,她知道她过去最想要的就是这种室外浪漫的婚礼。
但尤依非常坚定地表示,她就要传统的。
越传统越好。
因为传统代表了......她收份子钱的几率。
过去交了那么多钱。现在结婚一回,收回来,不过分吧?
许厌当然不会阻拦她,并且顺手给她转了两万份子钱,当作提前缴纳。
好不容易捱到了婚礼进行时,许厌站在台边,看着尤依站在自己的父母身边,面带笑容。
父亲挽着她的手臂,像是所有童话故事里会出现的那种场景,他满目慈爱,似有泪光。
尤依的脸上洋溢着幸福和不舍。
一切都像是一张画。
但许厌知道,尤依此刻心里或许正在骂人。
毕竟如果不是她爸妈,她或许不会着急结婚。
他们把她当作一个可以贩卖的筹码,告诉她过去二十多年来所受到的照顾是需要做出补偿的。
一开始,他们想把她嫁给一个上了年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让她成为此人的第三任妻子。
但尤依在风险面前的随即应对能力很强,转手跟周不齐谈了恋爱,并加速进入了三个月闪婚阶段。
周家的家底和背后涉及的产业对尤依家也有帮助,最重要的是,周家二老本以为周不齐会一辈子都这么风流不成性,正打算让他好好收收心,改改性子,开始考虑结婚的事情,尤依就这么撞入了他们预定的轨道。花大手笔下彩礼,尤依父母拿着钱,脸都快要笑烂了。
眼下,尤依的爸爸能露出这种笑容,完全是看在钱的面子上吧。
可尤依开心吗?
以后会开心吗?
她还记得她们大一的时候,各自躺在自己的床上,跟其他室友一起讨论和幻想结婚的事情。
尤依说,她希望可以嫁给她喜欢的人,嗯,最好是个聪明,幽默,有能力的帅哥。
现在想起来,发现当时的所有形容词,除了“帅”这个字稍微和她哥周不齐沾边,别的,大多跟周不齐没关系。
她当时好像也和大家一起想象了下结婚的事情。
陈烬单膝跪地,向她求婚。
他们会有一个浪漫又隐秘的婚礼,没有父母,没有客套的朋友。
只有他们。
许厌像个旁观者一样站在一边,看着这一切。
陈烬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在了她的身边。
“在想什么?”陈烬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问。
她一下从回忆里抽离,转身看见陈烬,心中生出一股烦躁。
“没什么。”许厌敷衍地说。
她看向婚礼现场,这更像是一个舞台,心思各异的人,都聚在此处。
尤依值得更好的。
等婚礼的流程走完,已经是快一个小时以后。
尤依站在人群中间,朝着许厌使了个眼色。
尤依大喊三二一,把手里的捧花丢了出去,那方向,分明就是许厌的方向。
许厌本来没有什么想接的心情,毕竟对于接到捧花带来的寓意,她毫无想法。
但盛情难却,尤依还不断挤眉弄眼暗示她,许厌不得不多了几分斗志。
捧花被高高抛起,下落。
许厌伸手正要接住,另外一只手却拿走了捧花。
陈烬站在人群中,脊背如梅骨。
许厌见陈烬接到后一直看着她,还说,“我抢到了。”
许厌朝着陈烬理所当然地伸手了。
哪知道陈烬笑了笑,说:“不好意思,这个不是给你的。”
许厌:“......?”
陈烬:“大师,我命由我不由天,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许厌气得牙痒。以前从来不知道,这个男人这么幼稚。过去,他在她面前,总是成熟而稳重的。哪里会像现在。
许厌又看了眼陈烬,他笑得温和且欠揍。
重见许厌,这些天,他再次确定了一件事。
虽然这些年鲜少把她反复想起,也没有过刻苦铭心将她时刻挂在心口,但兜兜转转再遇见,重逢的第一眼,他就知道。
许厌长大了。
年少的种子,终于在他的心里开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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