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随哭的伤心,就像是失去了什么珍贵的东西一样,就算是易凤栖哄也很难哄得住。
季轻然也有些慌张,看着一直哭,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只能跟在易凤栖的身后关切看着他。
易随趴在他亲娘的怀里,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手绢都用了好几个都没用,还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季敛瞧着他哭得这般伤心,说道,“该不会是磕碰到哪儿了吧?我还没见过他哭这么惨过呢。”
别说是季敛了,易凤栖也没见过。
看他哭得止不住,易凤栖也就没有强行劝,侧头对季敛说道,“我先带他回去,等他哭累了自然便不哭了。”
季敛也没有强留她,点点头,“成。”
易凤栖抱着不停啜泣的易随出了季国公府,上马车回家。
果然如易凤栖所言,易随在上马车之后没有多久,就仰着一张哭红了的脸,睡了过去。
他睡得也不甚安稳,时不时就要啜泣两声。
易凤栖看着他这副模样,又拿了条帕子,将他的脸擦干净,摸了摸他哭得有些发红的脸颊,不禁拧眉。
易随不是什么骄纵的性子,他跟着她一起练武摔在地上也仅仅哼唧两声而已,今日却哭得这般伤心,的确有些不大对劲。
但他方才在外头玩儿,却又没有碰到什么伤心的事儿,何故会哭得这么惨。
易凤栖想不通,只能耐着性子等他睡醒之后再问。
此时此刻的边关。
一场大战刚刚结束,宸王设计,让女真大将与三千铁骑折损,女真元帅恼怒不已,命人在宸王率领部队撤退的路上埋伏起来,放了一支暗箭,射中了宸王的身体。
宸王当场昏厥了过去,如今被人抬回了军营,军医们立刻进行了医治。
霍安年过四十有五,生得十分高大威猛,此时此刻他神情严肃,站在帐篷外,厉声说道,“打了胜仗便得意忘形,竟然让女真在回来的路上埋伏元帅!”
一众将领额头冒汗,自知理亏,只能低着头任凭霍安骂。
一盆盆血水端了出来,其中一个军医的徒弟走了出来,急匆匆的。
“站住,元帅怎么样了?”霍安挡住那徒弟,严厉问道。
“王爷穿了甲胄,那冷箭穿破了肩甲处,箭尖淬了毒,我师父正在全力医治。”
霍安脸色铁青,其他人亦是不敢说话。
“可能救?”
小徒弟连忙说道,“将军放心,那毒自然是能解的,不过要淮南道那边尽快将其中最为重要的风心草送来,咱们营里没了。”
“我这就让人去信给淮南道,让人尽快送来风心草。”有人立刻说道。
霍安说道,“其他解毒草都运来一些。”
“是。”
帐篷内,素谙与素江看着军医救治,脸色也很不好。
谁也没想到女真的元帅竟然敢在己方大败的时候,还去他们回营时放暗箭。
军医处理完了伤口,擦掉额头上的汗水,看了一眼如同门神一样左右守着的素谙与素江,说道,“箭上涂的毒是若安。”
“此毒唯有风心草可解,军营中风心草不多了,只够抑制却不够解毒,等淮南道将风心草送来,王爷便无虞了。”
“如今可有生命安全?”素谙立刻问道。
军医笑着摇摇头,“没有,王爷的盔甲将绝大多数的伤害给抵挡了,箭刺进身体并不多,毒性不强。”
素谙听到这话,方才安心一些。
“风心草何时能送来?”
“约莫半月左右。”
“这也太慢了些。”
“已经够快了。”军医说道,“往年从淮南道送来的东西要在路上走一月。”
如今缩短了近一半的时间,算是日夜兼程了。
周鹤潜身体已经算好些了,若是放在一年前,他恐怕等不到半月后的风心草,胳膊就折损不能要了。
素谙不再说话。
战场瞬息万变,如今他是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了,任何一点差池,就会丧命。
周鹤潜躺了一日才醒过来。
他肩膀颇疼,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说什么。
“王爷,您没事吧?”霍安从帐外走进来,关切问道。
周鹤潜摇摇头,声音有些虚弱,“无碍,战事如何了?”
“一切按照王爷您的计划行事,十分顺利。”霍安说完,声音停顿了一下,“不过您如今身体受伤,如何还能再以身犯险?”
周鹤潜抬眼看他,他气息尚未恢复,面色苍白,一头乌黑的发丝只松松用发带系着,零碎有几缕垂落,又平白为他增添了几分病态。
他平静地说道,“此举必行。”
霍安唇瓣翕动,隐忍了许久,终于点头,“老臣明白。”
……
太子不断奔波着为徐阶找替死鬼,终于找到前燕京府的知府,又弄了几个人证推翻之前大理寺找来的那些人证,这才勉强将徐阶给救出来。
圣人心中已有了刺,自然不可能让徐阶这么轻易地回到朝堂,将他软禁在徐府,闭门思过。
季敛等人自然也明白徐阶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就被绊倒,心中也不气馁。
这几日不停有人为徐阶奔走,而那些人的冒头,也让季敛等人拿到了其他有用的证据。
等到下一次,徐阶便再也翻不了身了。
周鹤潜中箭的消息传到国都时,已经过去了五日。
易凤栖正在想法子联系从外地回来的霍夜峥,易滁匆匆从外面跑了过来,脚步颠簸。
“不……不好了!”
他气喘吁吁的,易凤栖看了一眼幕僚,问易滁,“发生什么事儿了?”
易滁喘匀了气儿,才说道,“宸……宸王,他五日前打败女真铁骑,女真恼羞成怒,埋伏了易家军,宸王他中箭了!”
幕僚不由得看向易凤栖。
只见她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半晌之后才开口,“人活着吗?”m.chuanyue1.com
“活着,传信之人说,军营没有太多解毒的草药,还得让淮南道带草药过去。”
“那就让携带草药的队伍轻装快马。”易凤栖冷静说道,“一军不可无首,救他要紧。”
“明白。”
易凤栖看了一眼易滁,忍了半晌,又说道,“罚你一月月银。”
易滁:?!
“下次再咋咋呼呼张口说不好,就罚你一年的月银。”
易滁:“……”
“是属下错了……”易滁甚是憋屈的说道。
易凤栖让他下去,又对幕僚说道,“上次我从皇宫出来,应院使之女曾从汉江侯府出来,她必定是去帮汉江侯家眷瞧病,我与她说道,看看她是否愿意帮忙。”
“若是这般的话,不就要让小姐走一趟吗?”
“迫在眉睫之事,本应该我来走动。”易凤栖随意说道,“行了,就这样吧,你等着消息就是。”
幕僚没有法子,只好点点头,“属下明白。”
易凤栖看着他离开,方才往后靠了靠,呼吸有些重。
脑子里盘旋的,易滁说周鹤潜中箭的话还在。
她当初该拦着他不让他去。
刀剑无眼,他连武功都不会,若是被人抓住,只有死路一条。
这个念头一瞬间闪过,易凤栖就如触电一般,从位置上坐了起来。
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之中,透出火色。
被抓。
被抓!
她怎么能笨到如此地步!
周鹤潜早已将绊倒徐阶,太子的所有线索告诉了她,她都能忽视周鹤潜此次前往边关真正要做的事情!
书房里出现一声闷响。ωWW.chuanyue1.coΜ
重重的,紧接着又是什么东西破碎裂开的声音出现。
还未走远的幕僚不禁停下来,与看门的护卫相视一眼。
护卫连忙走进,开口问道,“小姐,出什么事儿了?”
易凤栖的身影从书房内走出来,看向护卫,声音平静,“没事。”
“里面的书桌不知为何塌了,让人换一个新的。”
书桌……塌了?
护卫走进去,就看到那厚重红木所做的书桌,此时从中间裂成了两半,与桌腿形成三角形的模样,跌在地上。
护卫:“……”
这要是自然裂开的,他当场把书桌给吃了。
易凤栖心中明白周鹤潜要干什么之后,便无法安静下来。
她去看了易随,那小子还在读书,一板一眼的,甚是安静。
仔细瞧他,易随与周鹤潜长得并不太像,他更像易凤栖,大大的眼眸,精致又雅俊。
她想起了那日易随忽然哭得谁都哄不了的模样。
那样子,恐怕是感觉到了自己父亲受了重伤,所以才心慌又说不出什么原因,只能无助地哭泣。
易凤栖走进去。
易随看到自己娘亲过来了,本想放下书跑过去,又想起了什么,老老实实地坐在那儿,一本正经地对易凤栖说道,“娘亲,我今日读书可用功了!”
易凤栖笑了一声,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扬着眉问道,“儿子,想出去玩吗?”
易随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想!娘亲我们要去哪儿玩儿?!”
“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易凤栖摸他脑袋,“想去吗?”
“那……那……娘亲和岁岁一起吗?”易随连忙抓住她的衣服,认真问道。
“自然。”
易随立刻点头,“去!娘亲去哪儿岁岁去哪!”
易凤栖看着他不谙世事的模样,哂笑出来,“好。”
……
虽然不知小姐为何生了这么大的气,但护卫还是兢兢业业地将东西给收拾了出去,换上一个全新的紫檀木的书桌。
并对易钧说道,“总管,您这次对小姐说,这紫檀木的桌案价值将近万两。”
她要是将这书桌再给咋了,那要是知道了价钱,可不得心痛到骨子里?
易钧听懂了,十分无奈道,“我知道了,等小姐回来,我就告诉小姐。”
易凤栖今日出去找了应缳。
应缳见到易凤栖之后,还有些高兴,不过听到她的请求之后,顿时摇头,“不行,我和汉江侯府的人不熟,我不能带你过去。”
易凤栖坐姿随意,一身浅黄色的圆领衫,外面穿着披风,似乎不知什么叫冷。
她没有继续与应缳说见汉江侯,反而说道,“听说应小姐父亲的医术高明,我外祖前些日子跌倒,险些中风,不知道能不能请他为我祖父再看看?”
“你外祖父跌倒了?可有什么症状?”应缳想都没想的问道。
易凤栖一一说了出来,又看向应缳,“应小姐觉得我外祖如今要如何疗养?”
“老人最忌磕碰跌倒,如今瞧着还好,却万万马虎不得。”应缳思忖片刻后,说道,“应服用相应补物,药膳食最好,再辅以……”
应缳的声音戛然而止,对上易凤栖洞悉一切的眼眸,脸上一阵发热发红,羞臊的说道,“郡主,我都是胡说八道的,我不懂什么医,您听听也就罢了,不必放在心上!”
“应小姐何必妄自菲薄?”易凤栖给她倒了一杯茶,声音淡然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令人心安的感觉。
“你能救人治病,是大功德,如何藏着掖着?”
“原来你早就看出来了……”应缳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易凤栖看着外头渐渐下起的雪,有些好奇,“应小姐为何要隐瞒自己的医术?”
应缳扭捏了半晌,似乎又觉得自己好不容易能找个人发泄心中郁闷,便说道,“如今为宫廷内妇看病的有专门的医女。”
“而我爹自小教我的医术格外杂乱,所看的人体图,也皆是男子,我当初年龄还小,与我爹外出做义诊,我帮忙救了一个男子,那男子却说男女授受不亲,我碰了他的身体,我就要嫁给他。”
应缳说出这些时还有些伤心,“我爹好不容易将此事压了下去,我娘却不再许我对外说我会医,说日后我若是说亲,男方必然不会娶一个自小就懂得男子身体构造,还摸过其他男子的女大夫。”
“原来是因为这。”易凤栖有些沉思的点了点头。
“郡主千万不要将我会医的事情告诉别人,不然……”应缳抿着唇,“我可能就嫁不出去了。”
“若是娶你的丈夫因为你救人治病就嫌弃你,那还嫁人作甚?”易凤栖扬眉说道。
应缳震惊的看着她。
“世道如此,我并非要鼓励你偏要出去闯荡一番属于自己的天地,但今日你既然与我说了你的事,我也想对你说一句话。”
易凤栖声音清脆明亮,就像是珍珠落入玉盘。
“人活一世,纵有千百般需要迁就,而最重要之事,就是顺心,你可不让别人知道自己会医,但你却不能骗过你自己。”
“就如外头有人跌倒,摔断了腿,你明知自己可以救,却要站在远处眼睁睁看着对方落下残疾吗?”易凤栖一针见血的说道。
应缳说不出话来。
从易凤栖那日在点心铺子里与李赵氏相争论来看,应缳就不是一个冷漠无情的人。
她是医者,她爹从小就教她如何救人治病,若是只因为男女之防,而让她眼睁睁看着一个她能救的人在她面前死去,应缳恐怕要痛苦一辈子。
易凤栖宛如一语点醒梦中人,应缳眼睛睁大,欣喜若狂,“你说的对。”
“我自不必隐藏自己会医,又不炫耀自己会医,救人治病,不过举手之劳,若是太过在意他人所言,实在违背我心。”
“多谢郡主指点!”应缳开心极了。
“看来日后我有机会能瞧见一代女医圣了?”易凤栖扬眉调侃道。
应缳的脸又红了起来,“我可担不起医圣的名头,我顶多能瞧个风寒暑热,太严重的话,我不行的。”
易凤栖哈哈哈的笑了出来。
“时候也不早了,那我走了。”
“等一下!”应缳连忙拦住她,犹豫半天,才说道,“我可以帮郡主见汉江侯。”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应缳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
易凤栖有些惊讶,说道,“什么条件?”
“我知郡主在淮南道弄了女官,若是做得好,能与男子平起平坐。”应缳十分紧张的说道,“我……我想去淮南道做大夫!”
易凤栖:“?”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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