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斋店主乐呵道,“这位郎君一看便是自外地来的,我们这儿的招牌太多了,芙蓉酥,樟茶鸭,枣泥方酥,蛋黄酥,寸金糖,金丝饼,姑苏椒盐饼这些都是我们芙蓉斋最让妇人小姐流连的糕点吃食。”
竟然有这么多,易凤栖思索片刻,道,“你说的那些,除了枣泥方酥都来一份,我要带走。”
芙蓉斋店主听到这话,笑意更浓了些,“寸金糖与姑苏椒盐饼已经卖完了,其他有些也只剩下了一份,小郎君您来得真是时候,这些小人都帮您装起来,如何?”
“可。”
店主当即去吩咐店伙计去装糕点。
自外头走进了一位少女,她的丫鬟自她身后走了出来,对店主说道,“店家,给我们包一份芙蓉酥与樟茶鸭。”
店主笑道,“原来是宁小姐,真是不巧,樟茶鸭今日卖完了。”
“卖完了?”宁明珠微微蹙眉,“那便蛋黄酥吧。”
“这……”店主脸上的笑变得勉强起来,“蛋黄酥,也卖完了。”
“姑娘,李修撰最爱的便是这三样,两样都卖完了,这可怎么办?”丫鬟有些着急。
“小郎君,您的东西小的都装好了,一共三十两。”
易凤栖瞪大了眼睛,一句“这么贵”差点脱口而出。
宁明珠侧头,看到伙计手中拿着的近十几包糕点,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店家,你不是说樟茶鸭和蛋黄酥没了吗,他怎么买得?”丫鬟指着易凤栖说道。
“小娘子,最后一份樟茶鸭与蛋黄酥,就是被这郎君买完了。”店主很是无辜的说道。
别人来买,他也不能不卖啊。
易凤栖赚钱不容易,这一口气便花了三十两,便想着能不能退。
谁料她犹豫的神色被宁明珠的丫鬟瞧见了,再看她身上并非国都时兴的料子,想易凤栖应该是个外地路过国都,买这么多糕点准是为了带回去给自己家中之人品尝。
丫鬟眼底带了些轻慢,说道,“郎君买这么多,怕是付不起吧?”
“小双。”宁明珠低声喊她的名字。
丫鬟只好退下来,宁明珠走到易凤栖面前,轻轻施了一礼,说道,“这位郎君,我的丫头说话不中听,还望郎君恕罪。”
易凤栖看了一眼那丫鬟,别说是感到诚惶诚恐了,连脸色都没有半点改变。
易凤栖没有回答,寻思着她出来带这么多银两了吗?
宁明珠见她还在思忖什么,便再次开口,“不知郎君愿不愿意割爱,将樟茶鸭与蛋黄酥让与我,今日之恩我日后必定相报。”
“你想要?”易凤栖反问。
宁明珠点头,“我未婚夫很是喜欢这两种吃食。”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易凤栖自然没必要强行全部带走,她刚想说话,便听到外面有人说话。
“明珠,还未买好吗?”是一个听上去很是清雅的声音。
易凤栖扭过头,只见一个身穿竹叶纹浅绿色直裰的男子走了进来,腰束宫條,面容清秀俊雅。
她慢慢的,眉毛扬起,唇角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来者自然也看到了易凤栖,他脸色变得更是快,几乎刹那便认出了眼前身穿男装的人是谁。
“少清,你怎么过来了。”宁明珠眼前一亮,面色粉白,声音轻柔。
李少清努力将自己的目光从易凤栖身上挪开,可余光无论如何都无法从随性站在那儿的易凤栖身上挪开。
他笑容僵硬,忍着拔腿朝易凤栖而去的念头,低头温柔对宁明珠说道,“我看你许久没回来,想着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无事,这位郎君将你爱吃的樟茶鸭和蛋黄酥买了去,我正想着向他购回。”
宁明珠走到了李少清身边,看向易凤栖,笑意愈发温柔起来,“郎君可肯割爱?”
李少清在紫金殿上,回答皇子策问,都不曾像今日这般难熬。
前面所站之人,就是易凤栖。
她为何来了国都?
难不成从外面传来的那个消息是真的,易凤栖就是易国公的嫡亲孙女?
李少清的脸色愈来愈难看,可他身边是刚刚携手的新欢。
他从来没有这么难堪过。
“这位就是你的未婚夫啊。”易凤栖拉长了声音,戏谑的,似笑非笑的。
宁明珠不知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含笑地点头。
李少清薄唇轻抿,不去与易凤栖对视。
“卖是可以卖给你。”易凤栖看向店家,“这樟茶鸭与蛋黄酥多少银两一份?”
“加起来共四两。”店主回答道。
“伙计,把他们要的那两份从我要的糕点里弄出来。”易凤栖爽快道。
“好勒!”
这时,易滁从外头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一个大荷包,“郎君,您没戴荷包。”
易凤栖瞧着他拿来的银钱,把摸向自己荷包的手收了回来,说道,“那你去付钱。”
“这就结。”易滁看向芙蓉斋的老板,“店家,我们家郎君花销多少?”
店主认得易滁,惊讶喊道,“这不是滁爷吗。”
“您家郎君来拿糕点要什么钱,拿走拿走!”店主当即说道,目光却不停地往易凤栖身上看,“小人也是有眼不识泰山,没瞧得出来这位郎君是滁爷您府上的人,要是认得出来,小人怎么敢收钱!”
易滁哥俩好地揽住店主肩膀,“那你今日可就得瞧清了。”
宁明珠与李少清看着不远处的易滁,芙蓉斋内其他人,也随着朝易滁看去。
只见易滁抬起胳膊,手腕灵动翻转,手心向上,引着落在不远处的易凤栖身上,声音清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这位,是我们易国公府最大主子。”
在芙蓉斋的其他妇人小姐,听到这话满堂哗然,齐齐看向了站在那儿一身男装如玉公子般的易凤栖。
她正百般无聊地想着回府逗她儿子玩,神情中显得有些冷淡,看上去多了几分说不出清贵。
这就是易国公府刚刚回来的主子?
不是说是女子吗?
这看着分明是男子!
难不成当初少夫人生下的孩子故意说成是女娃?
在场知道易国公是何等人家的人在心中盘算着。
宁明珠身后的丫鬟,脸上煞白,腿下一软,竟直接跪在了地上。
就连宁明珠脸上也一阵白一阵红。
李少清的心坠到了谷底,狠狠闭上了眼睛。
心中对家中做主将李易两家亲事推掉的人恨极了。
若非如此,他如今也是易国公的未成亲的女婿,有这么一条直通青天的路,他怎么可能会在小小修撰的位置上。
易滁听见有人跪在地上,不由一笑,“呦,这位是怎么了?”
“奴婢有眼不识泰山,奴婢错了!还请郎君恕罪!”丫鬟砰砰往地上磕头,一张脸如死灰一样。
易滁不大明白,扭头看向了易凤栖,“郎君,这是怎么回事儿?”
“哦。”易凤栖看了一眼,散漫回答,“她说我没钱,买不起芙蓉斋的糕点。”
丫鬟的腿更软了,别说是起来了,趴在地上动也不敢动了,泪水哗啦啦的往下流。
易滁的脸色顿时就变了,还没发作,就听易凤栖说道,“好了没?走了。”
易滁立刻笑道,“郎君您先上马车,小人一会儿提着东西便过去。”
易凤栖摆了摆手,将眼前这个摊子交给易滁解决。
自李少清身边擦身而过,李少清几乎下意识地想伸手抓住易凤栖,却在抬手的一刹那,又将手臂放了下来。
如今场面已经够混乱了,他得找一个休沐的时日,亲自登门与她说清楚。
易凤栖离开后,易滁走到了宁明珠的面前,“这位是……户部侍郎家的嫡女吧?”
宁明珠的脸上也多了几分难看,她低低应了一句是,“我已经骂过婢女,还望易国公府恕罪。”
“我们郎君宽宏大量,不与你们计较,可别认为我们易国公府好欺负。”易滁哼笑,“今儿郎君高兴,若是再有下次,宁小娘子就要担心你的婢女,这张嘴还在不在了。”
他高高施了一礼,给了芙蓉斋店主一笔钱,拿着糕点走了。
易国公府府上回来了主子余威尚在,在场的众人想起方才易滁说的话,顿时记起当初的易国公府,是整个国都多么难以高攀的贵胄。
那可是拥有自己属地的易家军统领。
易滁从外面上了马车,命马夫继续驾车,这才对易凤栖说道,“小姐,那人是户部侍郎宁家府上的嫡女,旁边站的应当是李少清李修撰。”
“谁?”易青云听到他的话,顿时抬起了头,一脸震惊道。
“户部侍郎?”
“不是这个。”
“李少清?”
易青云立刻点头,他倏地看向了易凤栖,“你认出他了?”
“你还想和他一起?”
“胡说什么?”易凤栖兴致缺缺,懒懒地回答他了一句,“我看李少清见到我倒是挺吃惊。”
“你别忘了当初你看到他是如何失了心。”易青云想起那段时间的难熬,对易凤栖的态度就开始变坏。
“那也是以前了,我现在可不是以前的我了。”易凤栖回答道,“你放心就是,我就算是见他也不会发疯。”
易滁和施璞瑜听得云里雾里,也不懂为何易凤栖会与李少清有什么牵扯。
易凤栖想的确实那枚血玉。
血玉是孤魂野鬼在李少清离开之前给他的,说是定情信物,让李少清到了国都之后,也不要忘记她。
只可惜李少清早就攀上了户部侍郎,等着做乘龙快婿呢,哪还记得她那个孤魂野鬼?
易凤栖想起李少清在看到她时,那副难堪到极点的模样就想笑。
她眼底透着几分兴致盎然。
国都越来越好玩了。
易家的主子出现在国都,还和户部侍郎的嫡女有了牵扯,这件事不胫而走。Μ.chuanyue1.℃ōM
周鹤潜坐在马车上,身上穿着月白色衣袍,一路到了皇宫外。
身侧太监笑着对周鹤潜说道,“本想着三殿下能寻回易姑娘,没曾想被季世子抢了个先,这次扑了个空。”
“终归是将易姑娘寻了回来,易家后继有人,皆大欢喜。”周鹤潜温文儒雅的说道,眼底带着清隽的笑,“有劳黄掌监亲自前来。”
“咱家也是奉了帝命,三殿下一路奔波劳苦,才是辛苦呢。”黄掌监笑眯眯道。
他最是喜欢与这个温文儒雅的三殿下交流,因为他不像其他皇子,哪怕表面对他恭恭敬敬,和和气气,背地里恼他了,还是会骂上一句死太监。
停了车马,接下来的路,便需要周鹤潜走进去,那些见到周鹤潜回来的太监宫女,皆朝他行礼。
“三殿下。”
直至御书房,周鹤潜站在殿外等着黄掌监通报,里头小太监一路快步走出来,弯腰躬身,“三殿下,陛下召见。”【穿】
【书】
【吧】
“有劳。”
周鹤潜微微颔首,这才迈起步子,沉稳走了进去。
此时的周鹤潜面上时常带着谦逊的笑意,若是被易凤栖瞧见,指不定会说他虚伪。
御书房正殿主位之上,坐着一位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男子,约有五十左右,下巴留着一簇胡须,手拿朱笔,垂首批改奏章。
这位便是大燕朝的帝君,他后背挺直,带着不怒自威的天子威严,让人几乎难以抗拒的想要俯下身,向其膜拜。
两侧各立着两名太监,两名宫女,时不时为圣人添盏,拿走圣人批改完毕的奏折。
周鹤潜站定后,躬身行礼,“儿臣向父皇请安,父皇万福金安。”
圣人落笔的手不停,直至写下最后一个字,将那本奏章放到一旁,这才看向眼前俯身的三子。
“平身吧。”圣人声音平缓,并不能从中听出喜怒。
周鹤潜站直了身体,目光仍旧下垂,低声道,“儿臣未能如父皇所愿带回易姑娘,还请父皇降罪。”
“你带回易国公已故的消息,如何算的上半点收获也无?”圣人站起来,略过周鹤潜,走到了门口,看着朱红的宫墙,琉璃绿瓦,眼底带着悲痛,“朕年少登基,得到的第一位猛将便是易修。”
“朕还记得他在紫金殿上直言不讳,说三年内必定带出一个能打能拼的易家军。”
圣人缅怀着那段时日,不由得再次想起易修为大燕,为周族皇室南征北战,不免更多了几分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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