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
“说。”轻飘飘的声音带了丝暗哑和不耐。
“昨日申时,国主薨了。”
“……”
那日面见国主,演戏之余她也观察过,虽然内里已经腐朽,但好生将养着,最少也能活个一月两月的。
不可能她前脚刚回东郡城,后脚人就没了。
若说这里面没有猫腻,鬼信?
“知道了。”
南孟头疼的扯过被子一把盖过头顶,连询问细节和始作俑者的兴趣都没有。总归都是窝里斗,无趣的很。
门外的侍卫识趣的离开,更深露重,夜还很长,他还是不打扰主子的好眠了。
南孟在床榻上接连翻了几个身都没能成功入睡,皱着眉头在床脚摸索到那抹冰凉,一把拽过来缠绕在手腕上。
丝丝凉意顺着手臂传到心底,浇灭了那股无名的燥热,南孟翻个身终于沉沉睡去。
手腕上尽职尽责降温的‘小黑’抬了抬小脑袋,静静凝望着某人的睡颜,一双竖瞳中划过一抹柔色。
辰时、花厅
南孟抱着碗半眯着桃花眼,手中的汤匙在空气中舀了几下,继续迷迷蒙蒙的咀嚼着口中那已经吃了近乎三分钟的馄饨。
餐桌一侧,小黑早已认命的将自己盘好,低头在面前的沙拉盘里叼起一颗葡萄吞下。
一旁的素素眉眼弯弯,瞧着两‘人’吃得欢快,感觉欢喜极了。
‘小黑’:欢快?呵呵……
不多时,南行浓眉敛起,一身肃杀之气匆匆而来,打破了花厅里略显古怪的氛围。
“家主,皇城传来消息,太子有令,南家私养黑蛇,不祥之物冲撞龙体,残害国主!判南氏诛九族!”
“命国师率精兵两千缉拿叛贼!此时国师已经快到安阳县了,算算路程,不出半日便将抵达东郡。”
机械投喂的汤匙在半空停住,南孟缓缓直起身,面上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懒散。
南孟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双眸一片墨色,让人看不懂其中的情绪。
“孟孟?”
素素有些担心,不由轻声开口唤了一声。
身后伺候的翠竹对着素素摇了摇头,瞧着自家主子满目心疼。
花厅一时间沉寂了下来,所有‘人’都安静的望着她,等候着她的吩咐和指令。
良久,无神的眼珠轻晃,好似晃去了一层水色。
手中的汤匙颤了颤,勺上那唯一一颗成功上岸的馄饨重新掉落碗中。
随着“咚”的声音落下,藏着嘶哑的嗓音缓缓开启,轻的好似一阵风,揉在空中,却砸进心里。
“去准备吧。”
南行和翠竹皆是一颤,眼眶霎时间便红了。
“是!主子!”
南行郑重的跪倒在地,声音铿锵!
但所有人都从中听到了他语气里的颤抖。
南行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南孟放下汤匙站起身,翠竹上前一步,眼中水波粼粼,伸手便想来搀扶。ωWW.chuanyue1.coΜ
“主子~”
“没事。你们先吃,不必管我。”
南孟笑笑,拍了拍她的手向着几人安抚一笑,转头离开。
而她离去的方向,赫然是南氏祠堂。
‘小黑’直着身子静静的望着那道挺立的身影远去。
素素和翠竹下意识的跟了一步后停止,同样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的远去。
明明是晴朗艳阳天,却无端让人压抑。
“孟孟他、没事吧?”
素素拧着手中的帕子,忧心开口问道。
“小姐莫要担心,主子不会有事的。”
这话,既是安慰素素,又何尝不是在安慰自己?
她和南行自小便陪在小姐身边,同她一起长大。
他们见过她鲜衣怒马、放肆张扬,亦见证了天才沉寂、换姓更名。
前尘往事一朝尽丧,世上再无名冠皇城的孟家小姐,只有默默无闻的南氏商贾外戚——南孟。
自此红妆换劲装、只求风流……
南孟跪在蒲团上认认真真的向先祖叩拜、焚香。
一系列做完,南孟才施施然起身,拿出帕子清理着灵位上浅淡的薄灰。
“爹,不孝女孟梦来看您了……”
“多年不见,您可还好?当然了,想必有娘在,您肯定是过的很好的。”
脑海中浮现出母亲温柔浅笑的容颜,南孟眼神有些失焦,嘴角却不自觉上扬了些。
“对了,这次来是想和您说件事。您效忠的国主大人在昨夜病逝了。”
“而您的女儿也即将迎来灭九族的杀头之罪。”
说到这里,南孟将灵位放下,面上流露出些许伪善的可惜。
“女儿原本只想有备无患,自在逍遥。可没想到还是走到了这一步。爹爹,您可不要怪罪孩儿啊~”
“您说飞鸟尽、良弓藏,上位者的疑心可以理解,您说、家族有训:‘孟家不出叛国贼!’”
“好,我听您的,我不反、不闹、我隐姓埋名、乖乖做我的逍遥商人。”
“可如今、孩儿不想听了……”
“他毁了我的家,杀了我孟家上下一百三十六口。如今竟然又来算计我,欲夺我家业、取我性命!还要牵连我身后千千万万的兄弟!”
“诛九族?呵……我的九族不早就被他诛了吗?”
“这世上大概也就只有您才会这么天真吧,真的相信自己赴死,他便会放过他们……”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放虎归山的道理还是您教给我的啊!怎么到自己这就这么优柔寡断了?”
“当年有母亲在,她拦住了我。可如今……这中荣可没有第二个母亲了……”
南孟擦了擦眼角的泪痕,言语调侃:
“这些年国主不理政事,朝中奸臣当道,几个皇子为了那个位置更是机关算尽、不折手段。百姓苦不堪言。”
“您说,孩儿这是不是也算清君侧,为家族青史留名?”
祠堂很安静,安静的只能听见咚咚的心跳声。
祠堂很黑,成百的灵位密密麻麻,在两侧成排的白蜡烛映衬下无端添了几分诡异。
南孟一一扫过面前的灵位,这些,都是当年死在老国主手上的孟家人。
有族中叔伯、有兄弟姐妹、有仆人丫鬟、还有誓死效忠的孟家军……
这些人,都死在老国主的辗转难眠、死在镇远将军的愚忠天真上。穿书吧
她从没想过放过他,放过皇室。
当年那些参与者她一个一个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正愁不知该如何寻一个切入点,谁想到对方就这么巴巴的给她送枕头!
“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
南孟推开了祠堂的大门,刺眼的阳光穿过幽幽的长廊,与青砖碧瓦间照耀着这方世界。
南孟下意识的眯了眯眸子,朦胧中,南孟好似看见了两道纤细的身影,婷婷的站立在长廊尽头。
安安静静、始终如一的等着她。
月白色长袍微微晃动,手腕上缠绕上一丝冰凉。
南孟望着前方与两人遥遥相望,素手轻抚腕间,心中一片柔肠。
午后,骑兵的铁骑踏入了东郡,引起一片骚乱。
国师等人一路横冲直撞,径直围了南府。
皇城到东郡,少说几百里路程,可这国主昨夜刚刚薨了,今日午时他便带兵赶到了。
他这一颗想杀她的心,还真是火热,真是迫不及待……
“南家主,别来无恙啊!”国师骑坐在高头大马上,挑衅的看着缓步而出的南孟。
“国师这是哪里话,难不成国师对南某……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
南孟执扇轻敲额头,一副苦恼的样子:“唉,若是如此,倒真真叫南某为难了……”
“还请国师恕南某不能从之,不然不知要伤了多少青葱少女的芳心啊~”
“你!死到临头还有心情胡言乱语!”
妖道冷冷的看着此时还一派闲适的南孟,眼中的恶毒几欲喷薄,一张脸显得分外狰狞。
“本国师劝你还是识相点,将玉清昆仑扇交出来!或许看在往日交情上,我还能给你个痛快!否则……哼!”
南孟挑眉,嘴角带笑眼神凉薄。手中玉扇开合,背手于胸前轻摇。
“国师大人说笑了,别说这什么昆仑扇我闻所未闻,便是我南家真有,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国师大人便直接带人围府强抢我南氏宝物,怎么,是当这国之律法不存在吗?或者说,您是将皇室、视若无物吗?”
妖道心中一个咯噔,气急败坏的指着南孟喝道:“你休要胡言!今时今日还大言不惭,我看你是当真活腻歪了!”
“呵~”南孟冷笑,不屑两个字就差写在脸上了。
“国师大人好生威风啊!国主刚刚薨逝,举国哀悼,而国师此时不在宫中为国主祈福,却跑到这千里之外横行霸道、请问,是何道理啊?”
“不见棺材不落泪!你南氏胆大妄为,豢养黑蛇,冲撞龙体,此罪你认是不认?!”
“国师大人此言差矣,这蛇我养了不假,可冲撞龙体这罪名我可不敢担~”
“世人皆知,国主病重,国师亦束手无策,若是能寻得那世间难求的神草或有一线生机。可妖兽猖獗,神草毁于一旦,我等亦是心痛万分。为此我辗转难眠,亲自前去向国主请罪。”
“国主爱民如子,此前亲自赦免了我的罪责,放我归家,让我安心。说生老病死乃是天道伦常,让我莫要挂怀。”
“如今国主仙逝,我中荣子民无不痛心哀悼,可万万没想到,这个时间,您这个备受国主宠信的国师大人,不为国主祈福超度也便罢了,反而连夜快马加鞭,前来抢我宝物,给我添这些莫须有的罪名……”
“您口口声声我养黑蛇是罪,那请问国师大人,我中荣律法哪条哪例明文规定了?黑蛇不详不过是一市井传言,您是国师,相信这些有的没的我等都可以理解,可若是您指着我鼻子说我这就是犯罪,强行给我扣帽子,这可就有些……”
妖道面色阴沉,死死的盯着下方析言破律,善于诡辩的家伙!
耳边传来隐隐的窃窃私语,妖道沉着脸向周围看过去,却发现不知何时,周围的街道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此时听了南孟的话都指着他窃窃私语。
妖道咬牙,一双眸子几欲喷火,猛地转过头来便要张口。
“呀!”
突然,南孟惊呼了一声,整个场面都为之一静。
南孟玉扇捂嘴,眼神复杂:“您总不会便因为往日与我有怨,这才……”
“休要胡言!”
国师气结,胸腔气血翻涌,好险被气吐了血。
“饶你再是多辩,太子旨意在前,你还敢违抗忤逆不成?!赶紧乖乖束手就擒,莫非你当真要造反?!”
“来人呐!将南氏罪人缉拿归案!”
国师一声怒喝,当先便甩出捆妖绳向南孟袭去。
南孟眼神一冷,扫过人群中隐蔽的‘南家军’,也没了戏耍的心思。
“唰”的一声,折扇在空中飞旋,衣袍无风自动,气势陡升。
然而还没等她动作,衣袖间那抹黑色便冲天而起,抓住捆妖绳直上云霄,转瞬间身躯暴涨百倍。
“嗷!~”
一声龙吟响彻九霄。
两方人马一时间都有些怔愣,呆呆地看着在云从中穿梭的巨大身影回不过神来。
南孟却瞬间沉了脸。
盯着那道身影泄愤似的紧紧握着手中的玉扇,阵阵令人牙酸的扇骨摩擦声,淹没在人群里的阵阵惊呼中。
“龙!是龙!是那天的神龙!”
人群中已经有人认出这便是前些时日和妖兽斗法的那只神龙。
百姓纷纷倒地跪拜,连带着那两千士兵,也纷纷惶恐的扔了手中兵器,连呼:
“求神龙饶恕!”
层层云层中,巨大的龙爪伸出,直接将捆妖绳扯了个粉碎,龙口一张,巨大的水流直接将马背上的国师等人冲刷落地,浇成了落汤鸡。
“不可能!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国师瘫在地上不甘的嘶吼着,怎么可能!龙怎么可能屈居在这破地方!怎么可能会甘愿给人做宠物?!!
“嗷~~”
成败已定,民心所向。在场的人都没有心情去搭理恍若疯癫的国师大人。
龙头转向南孟,低沉的龙吟里心虚又透着难舍的离别。
“你要走?”
南孟面无表情的与面前的大脑袋对视,声音平淡冷清,好似不在意的随口一问。
然而背在背后的拳头却是紧了又紧。
她早就知道,他终有一天会离开的,可没想到这么快……
真是没良心的,糟践了她那么多的好东西,这拍拍屁股就要跑了?
龙头点了点,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他想陪着她,但不想再以这样的方式了……
将面前的容颜一笔一笔在心中刻画,身形流转,冲入云层,消失不见。
梦儿,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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