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住她,马上就好!”说罢,苏医生略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楚醉,继续下刀。
那一刀割的极深,楚醉顿时疼的浑身痉挛,抽搐了一下闭着眼仰起头,双腿本能的要挣脱。
“苏医生,她……”Anna按着她的腿,双眼有些不敢看眼前那被俗医生割开的皮肉。
“按住!”苏医生抬眸冷扫了她一眼,手下的动作加快。
“痛……”楚醉疼的微微睁开眼,无神的盯着眼前看不清的方向痛的牙关都在打颤。
“忍一忍。”Vason俯首,在她额上安慰的轻吻,搂紧她痛的剧烈颤抖的身体,转眸看着苏伦的刀在她小腿上的皮肉间划割,眸色幽暗。
“坚持住,马上就好了!”苏伦转头看她一眼,继续下刀。
对于她那虚弱的一声大叫和顷刻无声,Anna惊愕的看着忽然将手塞到楚醉嘴里的Vason,他就这样任她狠狠的咬着,苏医生每多下一刀,她就咬的越狠:“Vason先生!”
“别废话,快按住她!”
苏伦瞪了她一眼,割下了四周一小圈烂肉,取过镊子,小心的伸到她伤口里,一点一点探入。
楚醉根本没察觉到自己嘴里的血腥味,腿上越疼,她便本能的越咬越狠,越不让她挣扎,她咬的更深,直到苏伦用镊子将那枚子弹取了出来,她才一下子放松了身体,再次陷入昏睡。
Vason将手从她口中抽出,看着她满脸的汗,侧过身放她平躺在床.上。
“用不用包扎一下?”苏伦看向他被咬的惨不忍睹的手背,不禁皱了皱眉:“咬的这么深,很容易破伤风。”
“没事。”Vason看了一眼手上的鲜血淋漓,回头看了一眼楚醉苍白而略有些痛苦的睡脸。
十几分钟后,苏伦无奈道:“她体内被注入了少量的DOPE与苯丙胺等有兴奋和催情功效的药剂,对身体没有太大影响,再有两上小时药效就能好转。”
在听到DOPE的那一瞬间,Vason脸上出奇的没有任何表情,然后,不怒反笑。
白以康忽然推开门走进来,转眼时便看见Vason一脸诡异至极的笑,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冷寂的黑眸满是他三年前在这个男人眼里所看到的东西。
他知道这种恐怖而诡异森森的笑才是Vason真正发怒的征兆,不由的惊骇的看着床.中昏迷不醒的女人,又看看其他两人。
“怎么回事?”
Vason不发一言的走了,白以康眼尖的垂眸看到他手上的伤,骇然开口:“谁咬的?谁他.妈这么大胆量敢咬……”
话音未落,Vason已经漠然走出门,白以康跟苏医生还有Anna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直到他将目光落到床.上那个女人身上时,才仿佛找到了答案。
“这女人,都这样了还有这么大杀伤力……”
“啧啧。”白以康撇了撇嘴,啧啧有声的摇头:“我看Vason早晚会死在她手上。”
除非这女人永远不知道擎禹的真正主人是谁,否则依照楚氏目前摇摇欲坠的情况来看,万一那个躺在医院里的楚老头再被刺激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恐怕她这楚家的落魄千金绝对会与擎禹誓不两立。
别墅一楼大厅靠近海边的落地窗前,颀长的身型在地面折射出一抹长长的影子,安静而肃穆。
白以康走出来,看了眼窗边的那人,便一脸玩味的倾身坐在大厅中间的真皮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悠然的点了一根烟,须臾薄薄的烟雾蔓延鼻间,他眯了眯眼,隔着缈缈烟雾看着那道一动不动的黑色背影。
“Vason,我从来不喜欢叫你何彦沉,我觉得这仿佛像是两个不同的人。”他吞吐着烟雾,似享受一般慵懒的将身体陷进柔软的沙发里,邪魅的轻笑:“当年姨夫去世的时候,你我都不过六七岁的年纪,姨夫的死你很清楚,情杀比仇杀更可怕。”
“那年你被墨森的人抓走,我爸以为你死定了,结果没想到你竟然自己从他们手里逃了,明明那时候你已经性格沉稳对自己的身世很了解,也清楚咱们的各大分支在什么地方,但你选择在我们所有人的视线里消失。”
“我爸后来告诉我,在你十岁那年他在国内的一家孤儿院找到你,要带你回来,却被你拒绝。你说,你厌恶血腥,不想再看见这些恶心而肮脏的东西,不要再回来这种地方。我们都知道你对姨夫的死在心里留下很大的阴影,打算彻底远离我们这些人。毕竟姨夫是被姨妈亲手开枪打中心脏,因为什么?不就是因为太爱,所以才在出事的时候恨到及至甚至疯狂。亲眼看着自己的爸妈同归于尽的你,是踩着他们两人的血在那个房间里一步步走出来的。”
“我爸他理解你,没强迫你什么,要带你离开孤儿院,你不接受,这么多年姨夫留下来的财产要交给你,你也不接受!也对,姨夫确实杀过太多人,可混咱们这条路的,有几个人的手上没粘过血?你厌恶,你远离,你不要这些东西,好,我爸从没勉强你,他替姨夫接手黑帮。”
“直到我爸死了,我顺理成章的接手咱们这些兄弟,但这些人都还是姨夫当年的手下,常念着姨夫曾经在黑道叱咤风云的过去,怪只怪姨夫对身边的人心太软,太过纵容,结果死在自己妻子的手里。我不喜欢被束缚,几次三番的去找你要让你回来,你避而不见,唯一一次找到你时,是咱们兄弟分开十几年后第一次见面。”
“那时候我特羡慕你,你知道我羡慕什么吗?”
白以康将烟头掐熄,转瞬又点了一根烟,目光看着窗边的那道身影:“因为你太干净,从内到外,从心脏一直到外表,从灵魂直到眼睛,都他.妈干净的让我嫉妒,后来我常常在开枪杀人时幻想,如果我也能活的那么逍遥自在,睡在任何地方都不怕哪里装有炸弹,哪里有暗枪对着自己,不用担心随时都能被敌人一枪崩了脑袋,该有多好。”
“就算不用这么吃香喝辣,天天让我吃糠喝稀我也甘愿!”
“人人都以为混黑道的有多厉害,想杀人就杀人,想要钱就有钱,多帅啊,多酷啊,其实他.妈.的一天天连个安稳觉都睡不踏实!”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白以康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掐着烟自嘲的冷笑:“当时我就知道,如果我开口让你回来,把该还的东西都还给你,你肯定不会同意。”
“结果真的如我所想,你毫不犹豫的拒绝,一点余地都不留,我把联系方式塞给你的时候,心里早已经想的清楚,我以为你这一辈子都不会联系我,我们都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到死都不会回来,在你的心里,何羽生那个生于黑道死于黑道的男人,从来都不是你父亲,你宁愿做个孤家寡人。”
“谁都清楚,踏进这种地方再想出去简直比登天还难!混过黑道再想洗白,不是死就是彻底消失,没人会允许你洗白,这种牢笼如果让我在出生前可以选择,我宁可当乞丐的儿子去街上要饭,也不要打一出生就注定要活在这种地方一辈子!”
“杀人确实很爽!草菅人命这种词汇在我们的世界里早已经太过稀松平常,有争夺就有杀戮,这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方,有几个人能一辈子安安稳稳的活到死,奔波劳顿,枪林弹雨鲜血淋漓所换来的一切一切,连我都不清楚究竟值不值得,我以为你看得太透彻,所以头也不回。”
“可我又错了。”白以康眯眸看着他:“我到现在也不明白你为什么会选择回来,这种我们避之惟恐不及的地方,你居然在彻底脱离之后忽然回头了。”
“而你一朝回头,变的太可怕,狠辣无情,果断残忍,十几年没再拿枪却还能每发必中,七叔说,你果然是何羽生的儿子,迅捷如草原上无人能驯服的黑豹,回来便彻底清洗整顿黑帮上下,少数不信服你的兄弟现如今也俯首称臣。”
“说真的,我一直以为自己挺好,结果这三年下来心底的隐隐不服气也早已经消失,我服气了!Vason!从擎禹成立开始一直到现在,我真的很服气!”
“你让我们这些无家可归的黑道兄弟有了擎禹这个家,大家敬你,怕你,仰望你,也感激你!”
“你不肯在媒体前露面,可以!擎禹要吞并楚氏,可以!你将开始走向正轨的擎禹交给我来打理,可以!在黑道混久了,偶尔当个副总裁横跨黑白两道真不是一般的爽!”
“我们上上下下对你的任何决策和原则都没有异议,从不开口问你一句为什么。”
“可是!”白以康忽然将烟头重重甩到地面,大步走上前:“众所周知,我是喜欢玩女人,对任何一个前仆后继爬上.床的女人来者不拒,只要是美女我都爱,但我他妈知道玩玩就算了,可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在商氏继续过着你何总经理的逍遥日子,准备和你的商小姐结婚,老子在这里规规矩矩人模人样的替你管理着擎禹,按照你的计划一步一步收购楚氏,派人去查楚老头的女儿,我以为楚家的什么人得罪你,你要这么不留余地的铲除他们。”
“可结果,这楚醉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我看得出来你对商安然彬彬有礼,半分感情都没有,以为你只是借着商氏来掩盖身份,也方便接收消息与对擎禹有利的各家企业沟通,你订婚,我没阻止,公布婚讯,我也没阻止,因为你对商安然没有感情,我不怕你感情用事,因为姨夫的死是你亲眼目睹,我以为你绝对不会步他的后尘!”
“但是!你告诉我,这算什么?!”白以康倏地伸手拉起他的手臂看着他手背上深可见骨血迹未干涸的齿痕:“你一面对付楚家,一面又跟这个女人牵扯不清,难不成你要像你父亲那样自寻死路?如果只是玩玩就算了,可这齿痕到底算什么?”
“放手。”Vason转眸淡看着白以康满眼的愤慨,眸中一丝隐隐寒光掠过。
“Shit!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白以康瞪着他,狠狠甩开他手臂:“如果你不离这个女人远点,信不信等她知道擎禹背后的主人是你时,会恨死你!”
“要是她够狠的话,总有一天,你会死在她手上!”
白以康满脸警告的瞪着他不动声色的侧脸,咒骂不停的转身大步离去。
空荡荡的别墅大厅一瞬间变的安静,摇曳的天蓝色窗帘顺着别致设计的风口的方向轻轻摆动,沉静的目光落在窗外湛蓝无边的海平线上,久久未动。
一个小时后,苏伦背着医药箱从楼上走下来,见Vason沉默的站在窗边似乎许久。
“Vason先生,病人除了小腿上的伤,脑部也受到重创,醒来之后恐怕也会有轻微脑震荡的症状,腹腔内有少量积血,左肩与手臂脱臼严重,总之全身都伤的不轻,所幸的是都没伤及要害,没有生命危险,但需要好好调养。”
说罢,他走了过去,由远及近的看着他的手:“手上的伤真的不用我帮你清理一下?看起来很严重。”
“不必。”
入夜,冬日的海风笼罩着的海边别墅,楚醉毫无意识的沉睡,脸色苍白的几乎透明,透明的仿佛轻轻一碰,她就会顷刻消失,无影无踪。
深沉的黑夜,床边一抹颀长身影伫立,目光从她额上绑成一圈的纱布到苍白的脸,他不知自己在这里究竟站了多久。
久的他几乎忘记了时间。
十年真的很漫长?
或许十八年更漫长。
七年的生命即使满是血腥黑暗,至少还懂得少许的纯真,于是当生命里被注入第一抹阳光的时候,他才本能的想要追逐着阳光而走。
也许她早已经不记得七岁时,在街头举着气球傻兮兮的对着一个满身凌乱的小男孩儿笑过,那是他刚在墨森的势力范围内逃脱出来的第二天,七岁的他凭借一己之力逃离敌人的手掌心,之后饿着肚子站在街上不知哪条才是回去的路。
七岁的小女孩儿穿着粉红色的娃娃群,一手举着汽球,另一只手被妈妈牵着在路边走过,人来人往的人群中,只有她注意到了他,忽然挥开身旁大人的手,跑向他,举着汽球到他面前笑嘻嘻的说:“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哪?是不是和妈咪走散啦?那,给你,你拿着这个,你妈咪一定会找到你的!我妈咪说这个是橙黄.色,就是太阳的颜色,是最亮的颜色,你妈咪不管在多远的地方看到这个,都会找到你哦!”
说话的时候,小女孩儿笑眯眯的指着手中橙黄色的汽球,大眼睛笑的弯弯的,略有些强迫式的硬塞到他的手里:“给你,拿好!”
看见他一脸无语的瞪着手中的气球,小女孩儿不明所以的瞪着大眼睛看着他,对着他脏脏的脸上左瞅瞅右瞅瞅:“你不用说谢谢的吗?我妈咪说人要懂礼貌!收到礼物的时候一定要说谢谢!”
见眼前脏脏的男孩只是冷眼看着她,僵硬的举着汽球站在她眼前,像是看着怪物一样的瞪着她满脸的天真傻气。
“切!真不懂礼貌!本小姐才不要给你这种坏孩子礼物!你还给我!”她抬起小手就要把汽球拿回去,呃,她似乎一下子就忘记刚才明明是她硬塞给人家的。
“小醉,你在干什么?”一道年轻女人的声音传过来,快步走近,那个女人拉住小女孩儿的手:“哎呀脏死了,从哪里跑来这么脏的孩子,快走,离他远点!”
“妈咪,可是我的汽球……”
“小醉!你以后给我离这种人远一点,这么脏万一有什么病菌粘到你身上可怎么办!”说着,那女人将小女孩儿抱进怀里,一脸嫌恶的钻进人群快步离开,越走越远。
脏?
小男孩儿低下头,看着自己手心里的泥土,另一只手也同时张开,仔细看了看,然后,汽球缓缓上升,他抬起头看着越飞越高的汽球。
太阳的颜色?他眯了眯眼。
是不是因为他太脏,所以街上的人都不喜欢他,连太阳的颜色也讨厌与他靠近,于是这样飞走了?
记得以前爸妈在吵架时,妈妈关在屋子里用力摔着东西,哭喊着说爸爸的钱太脏,都是用别人的血换来的,他不懂,因为从一出生开始身边同龄的孩子都和他一样,第一个玩具,是枪,不是玩具枪,而是真正的枪,那种一发子弹就能要人性命的东西。
妈妈说用别人的血换来的钱很脏?像手心里的泥土一样脏吗?所以他在街上走了这么久,也没人靠近他,只有那个小女孩儿,结果,他似乎惹她生气了。
那时候,在小男孩的心里莫名的出了这样一个疑问,他发现再也追不到那抹阳光的色彩,忽然很失望,他不想那么多人远离他,不想刚刚那个小女孩生气,可是他不会说谢谢,他想学,想要干干净净的不吓跑任何一个人。
他不想那么脏……
直到如今。
是七年,十年,还是十八年,他几乎要记不清了,或许,已经是一辈子。
他用十几年的时间洗净过去,却用三年的时间回归最初的原地。
走向光明,因为她,归于黑暗,亦是因为她。
从楚醉三年前坐上飞机前往英国的那一天开始,他便精心的为她准备了一只足以将她的未来牢牢困住的大瓮,多年来,一切如他所想那般的进行。
他是恨她的,在这个陷阱里,包括楚家,包括这些年从中作梗的所有人。
既然他已走向万劫不复,便注定也要她跟着一起永不超生,这道枷锁,他从未放手过。
可,一切的一切不知在什么时候开始脱离了原有的轨道。
凌晨刚过,当翌日的第一缕阳光照射进窗内冰冷的客厅时,门外有了动静,白以康最先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妈.的,老子是不是跟你们姓何的有仇,臭丫头居然尿的我一身都是!”
Vason摇动着手中的高脚杯,转眸看着一脸怒火的白以康的衬衫上湿了大片,不禁邪肆的勾起嘴角:“谁的杰作?”
“还能有谁,不就是你那位宝贝女儿!看起来快三岁了居然还尿裤子!靠!”白以康的脸这辈子都没这么黑过,烦躁的扯着领带,怒气冲冲的走进一楼拐角的备用浴室。
一听他这话,Vason不禁转头看向门口,只见洛鹰抱着蓬头垢面的歆歆走了进来。
歆歆一双大眼上还挂着两滴快要落下的眼泪,被洛鹰抱了怀里,一脸畏惧的缩着脖子咬着自己的手指,被抱进门后,就小心翼翼贼头贼脑的转动着黑黑的眼珠,盯着坐在沙发中的那个也是穿着黑衣服的叔叔。
“Vason先生。”洛鹰将孩子小心放在地上:“这孩子之前被吓的不轻,又被喂了迷药,在船上时就跟那群要被卖走的孩子一起睡在船板上,我们找到她后就带她连夜赶回,不过……”
洛鹰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这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吓的什么都不敢做,凌晨以康到郊外去接我们,回来的路上,他一脸好奇的把孩子抱过去,结果她忽然醒了,直接……咳,直接尿了他一身……”
“她现在身上穿的是老六的衬衫,那件湿衣服已经被扔在路上了。”洛鹰有些哭笑不得的低头看着腿边的小东西,这辈子第一次跟年纪这么小的女人打交道,真是折磨惨了他们这一群习惯了冷声冷语的人,说也不是瞪也不是,哄了近一个多小时才终于不哭了。
歆歆知道自己惹了祸,刚才那个白衣服的叔叔脸色很难看,像要吃人似的。听到身后的叔叔这么说,她更是乖乖站在地上,缩着脖子小心的抬眼偷偷瞄着那个坐在沙发上一直在看着自己的黑衣叔叔。
为什嘛觉得那个叔叔有些眼熟?
“过来。”
呃,歆歆歪着脑袋圆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沙发那边的黑衣叔叔,他是在和她说话?
她挪了挪小脚,听话的向Vason走过去,看她稳稳走路的样子,应该没有受什么伤,可见墨森为了能卖个好价钱,没有太虐待这孩子。
见她一直盯着自己,Vason不由浅笑,看着那抹小小的身影,她有些畏惧,却又十分听话,一步一步向他走近。
歆歆走到他面前,距离两步之远的地方忽然停下了脚步,仰起头很认真很认真的看着这个黑衣帅叔叔的脸,他看起来真的有些眼熟呐!
“你很害怕?”他略微放轻了声音,抬手伸向他:“已经走了这么多步,还差这几步?嗯?”
看着帅叔叔十分温和的又有些让她看不懂的眼睛,歆歆咬咬嘴,毅然决然的往前又走了两步,随即转头盯着沙发对面茶几上的高脚杯,看着里边暗红色的液体,舔了舔嘴唇:“叔叔,果汁可不可以给我喝?”
果汁?
Vason不禁看着那杯子里的红酒,蹙了蹙眉,朝洛鹰瞥了一眼,洛鹰便了然的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看见之前救了自己的叔叔走出去了,歆歆眨眨眼,再眨眨眼,心里不知在想什么。下一瞬,Vason已经一把将她抱起,放在腿上,修长的手指在她凌乱柔软的发间轻抚,深邃的双眼对上她满含小心与不解的大眼,弯了弯唇,笑道:“这杯不是果汁,你喝了会不舒服,让洛鹰去给你买回来,好不好?”
“奥……”歆歆顿时有些失望的低下头,两只小手握在一起,有些不安的在他怀里扭了扭身子:“叔叔……你会不会把我卖了呀?”
Vason刹时笑的满脸心疼,抱着她小小的身子按在怀里,安抚的轻拍她的背:“不会!相信我,永远也不会再有人敢这样对你。”
说话间,目光冷劣的看向门外那两个被洛鹰的人钳制住的人贩子。
“那你是好人?”歆歆立即抬起小脑瓜一脸欣喜的看着他的眼睛。
他不知应该点头还是否认,至少在她的世界里,他永远不会伤害她。
不需要去验DNA,也不需要去证明什么,只看刚才她毅然决然的朝他迈过来的那两步,虽畏惧却不退缩的眼神,他就知道这是他何彦沉的女儿。
圆团团的脸,仿佛小时候楚醉的另一个小翻版,却有着他的眉毛和眼神,小小的却挺挺的鼻梁上满是灰尘,Vason在她鼻端轻轻擦拭,看着她的眼睛,像她一样很认真很认真的点头。
见他点头了,歆歆忙抬起手紧抓着他胸前的衣料:“好人叔叔,好人叔叔!你带我去找妈咪好不好?”
“我妈咪叫楚醉,我还有一个杜奶奶,我们住在一个好高好高的房子里,你带我去找她们好不好?还有许叔叔!许叔叔很疼歆歆的,你带我去找他们,求求你,叔叔,求我找他们……”
“许叔叔?”Vason眯起眼,抚在她头顶的手停下。
歆歆完全没看懂他忽然冷冽的眼神,撅着嘴央求的看着他,小手抓着他胸前的衣料轻轻拽着:“我想回家,我想妈咪,我要妈咪!”
大颗大颗的眼泪在她眼里滚落,软软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央求:“叔叔,求求你!带我去找妈咪好不好,求求你……”
孩童的无助终究还是显露了出来,Vason看着她,想到楚醉现在的状况,如果让孩子看见,恐怕又会吓哭。
却是同时,Anna一脸焦急的从楼上跑下来:“Vason先生,楚小姐醒了!她非要下床说要去找她女儿,刚才已经从床.上跌了下去,再让她这样折腾,恐怕会出事啊!”
白以康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看到这一幕,不禁冷眼旁观着扫了一眼Vason眼中的薄雾:“呵!这不正是一家三口相认的好机会!眼看着就要其乐融融了!”
歆歆没听懂,转头看见白以康,小脸刷的一红,将头钻进Vason怀里一脸害怕。
“哟,刚才在车上不还是很嚣张?怎么这会儿倒是乖了?难不成跟你老子一样都是个不可理喻的两面派?!”
白以康对着歆歆那无辜的小眼神儿翻了一个“我不喜欢你”的白眼,这死丫头在车上尿了他一身,他不过是对她吼了两声,这丫头居然对她吐舌头一脸要咬他的架势,怎么在她爹怀里竟然这么老实?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女!小小年纪居然跟他老子一样阴险。
“以康!”Vason不由看了他一眼,眼里带着十二分明显的警告。
“好,我闭嘴!当我不存在!”白以康举起双手做投降的姿势,转身坐在另一侧的沙发里,点了一根烟慵懒的对着半空吐着烟圈。
楼上传来一阵阵吵闹声,还有东西破碎的声音,在Anna刚下来不久,新雇来的女佣一脸惊恐的跑下来:“Vason先生,楚小姐她……”
话音未落,那阵喧哗吵闹竟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我要去找我女儿!”
“你们放开我……我要找我女儿……”
“放开我……”
“楚小姐……”
“我求求你们放我走,求你们放我出去找我女儿好不好,放我走……”
“还真是个精力十足的女人,伤成这样醒的倒是挺快!”白以康讥笑的瞥了一眼Vason,见他抬手拧着眉心不知在想什么,便没再开口。
“妈咪……”歆歆略有些怯弱的声音在Vason怀里响起,只见她一脸孤疑的仰起头朝天花板看,好像听见了上边的声音:“……叔叔,我听到妈咪在说话……”
“Anna!”Vason忽然拧眉,将歆歆推给Anna:“把孩子抱上去。”
“好的。”Anna忙走上前,正要抱过歆歆,结果歆歆一看见陌生漂亮的阿姨就吓的往Vason怀里缩,小手紧抓着他的袖口,不让她抱。
“小朋友,我带你去找妈咪。”Anna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孩子,不禁弯下身难得露出一丝温柔的笑:“不要怕,阿姨不是坏人哦!”
歆歆犹豫的看了看Anna的笑,转头看向身边高大的让她觉得特别有安全感的叔叔,手指小心的戳了戳他的腰,引来他莫名低温的视线:“叔叔?”
直到看见他对自己点点头,歆歆才张开双臂让Anna抱走,缩在Anna怀里有些畏惧的看着四周众人。
那个刚才还抱着她的叔叔忽然一下子就不说话了,沉默的看着她,那眼神她看不懂,只知道这个叔叔越看眼眼熟,像极了妈咪藏在抽屉底下那张照片里的,和妈咪站在一起的帅叔叔。
可是那个照片里的叔叔笑的很好看,这个叔叔现在却不笑了。
直到孩子被抱走,客厅子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白以康抽着烟,眯了眯眼:“怎么让她叫你叔叔?我看那坏丫头可能还真是你女儿,跟谁都横的要死,一点礼貌都没有,结果看到你就百依百顺。”
Vason没说话,手指在高脚杯的边缘轻轻摩挲,目光看着里边暗红色的液体。
“不要拉着我,让我出去,我要找我女儿!”
楚醉在十几分钟前忽然被噩梦惊醒,满身的疼痛无一不在提醒她,她还活着。仅仅是几秒钟的时间,所有昏迷之前的记忆侵袭而来,那场爆炸,她的歆歆……
她忙坐起身,不顾身上的疼痛要下床,结果跌了下去,随即这陌生的屋子里就跑进来几个女人,手忙脚乱的扶起她不让她乱动,看起来应该是救了她的人,可不管怎么样歆歆还不知所踪,她既然醒了就不可能再睡,百般央求的说要出去,她无意打翻她们递过来的水杯,这些人让她吃药,她不肯,直到其中两个人相继跑了出去。
她们说:“快去找Vason先生,快去!”
可她看着这房间宽敞的四周和格局,分明像是一栋中式典雅别墅的某一间,她到底是被什么人所救?怎么会有人不顾性命的去救自己?
脑中虽有一连串的问号,但担心歆歆的安危,她实在没法安心养伤,正在争执间,房门再次被推开,一道小小的身影站在门前,一眼就看到了正被几个阿姨按在床边的楚醉。
“妈咪——”看见楚醉,歆歆这几天所有的惊吓和委屈一瞬间全部涌出,哭喊着跑向她:“妈咪!”
“歆歆?”楚醉有半秒的怔愣,她以为是做梦,她以为是看错了,直到歆歆小小的身子扑到床边踮起脚举着手要够到她时,楚醉才回过神,满脸惊喜的一把将她从床边抱起,紧紧搂在怀里:“歆歆!你没事?你真的没事?臭丫头你吓死我了!歆歆……”
“妈咪,歆歆想你——”
“我也想你,乖宝贝,妈咪以后再也不会让你被坏人带走,再也不会!有没有吓到?对不起,是妈咪不好,是妈咪没有照顾好你,对不起……”
“楚小姐,你手臂摔伤脱臼,之前苏医生让你一定要好好躺着休息,孩子既然已经安全了,就不要这样抱着了,你身上还有伤呢!”
Anna俯下身,要将歆歆抱开,结果楚醉紧紧抱着她小小的身体不肯松开,肩膀和手臂再怎样不堪重负,她也能抱得住她的女儿,她失而复得的女儿。
“歆歆!告诉妈咪,你被带到什么地方去了?他们有没有打你,有没有对你怎么样?”楚醉仿佛一瞬间根本看不到其他人,眼里只有怀中的孩子,抬手上上下下的检查着她的头,脸,胳膊,腿,还有身体:“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打?这是谁的衣服?你怎么会忽然又回到妈咪身边了?啊?到底怎么回事?”
歆歆撅了撅嘴,想起来被那几个可怕的叔叔带到一个黑黑的屋子里扔在地上时,屁股摔痛了,但是那些人只是把她关着,说话吓她,没有打她。
不过……
她忽然低下头,委屈的摸了摸自己肉嘟嘟的脸,有一个好漂亮的阿姨在她被带下车的时候,跑过去忽然打了自己的脸,说她是该死的‘贱种’,歆歆不懂,但是妈咪好像很难过,眨了眨眼,她笑眯眯的咧开嘴:“妈咪,没有人打歆歆!”
“真的?”楚醉仍旧一脸担心的把她上上下下检查了个遍,Anna等人见她和孩子之间仿佛大难重逢后的母女相依相惜,知道暂时也劝不了她什么,不好意思再打扰,便安静的走出了房间。
看着显示屏中那间房中的情景,白以康眯了眯眼,对着坐在一旁一动不动的Vason,讥笑着问道:“怎么不进去一家团聚?真是太感人了,连我都忍不住要心疼她们了呢。”
说着,白以康冷笑着盯着显示屏里的楚醉和歆歆。
Vason仅是安静的看着那一切,沉默无声,打火机的声音骤然间在昏暗的监视室里轻响,旋即烟雾缭绕,黑如翟石版的双眼深邃的无边无底。
稀薄的烟雾在喏大的昏暗房间里盘旋,萦绕,白以康笑的吊儿郎当的抱着臂膀往桌侧轻轻一靠,看着那不发一言的男人。
“我看洛鹰他们几个刚才的表情,应该是你已经打算要对墨森下手了,我很期待。”他笑:“楚氏那边是继续按原由有计划进行,还是你有另其他打算?”
Vason面无表情的弯起嘴角,薄冷的目光横扫白以康眼里的探究:“该怎么做还怎么做。”
他看着显示屏里那个满身是伤,抱着女儿在床上嘻嘻哈哈乱滚的楚醉,手指轻轻转动着拇指上的龙纹戒指,暗淡的银辉在指间绽开,目光冷鸷的看着那女人脸上的笑。
楚醉,你越来越了不起了。
仅有的动容与让步被一次次拒绝,一次次毫不犹豫的推开,隐瞒、欺骗、挣扎、逃避,这是他这么多年来在这个女人身上所得到的所有。
“这条已经渐渐偏离的轨道。”他转身,一步一步走出监控室,垂首,似笑非笑的看着手背上深刻的齿痕:“或许也该是时候回到原位。”
他笑着。
那日在医院,他最后一次给她机会。
她说,对不起。
如果这便是她想要的结果,他便如她所愿。
“楚小姐,Vason先生没有时间来见您,您还是安心养伤吧。”房门被推开,一位女拥在门边说。
“哦,那麻烦你帮我谢谢Vason先生,等他什么时候有时间了,我亲自去谢谢他。”楚醉轻拍着躺在自己身边睡着了的歆歆,感激的对着门边的女佣微笑。
“好的。”
直到女佣离开,楚醉低头看着歆歆的睡脸,爱怜的抬起手指在她的小脸上轻抚。
她很好奇,那个Vason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救了她,也救了歆歆,却似乎并不打算见她。
刚才那位Anna小姐将大概详细的经过对楚醉说了一些,楚醉才知道歆歆是被他们在送往菲律宾的船上找到的,幸好及时,否则她的女儿就真的被那些毫无人性的人贩子卖到她再也找不着的地方。Μ.chuanyue1.℃ōM
想到此,楚醉不禁躺下去,将歆歆紧紧抱在怀里,生怕再次将她丢失。
或许是体力不支,再加上终于微微松了一口气,不知不觉的,她抱着孩子就这样睡着了。
梦里,她仿佛听见海浪的声音拍打在满是细沙的岸边。
那是一座名为“春暖花开”的别墅,很多很多年前她窝在何彦沉的怀里对他说,她喜欢看海,只有站在海边了望远处的时候才会有一瞬间忘记自己是谁,来自什么地方,只会陡然发觉原来自己如此渺小,于是便可以对一切是是非非恩恩怨怨释然,所有开心与不开心的事都能随着海浪一起卷走。
当代诗人有一句被世人传诵爱戴的诗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人人都喜欢这句话,觉得很美,却甚少有人透彻的理解后半句“春暖花开”的含义。
她说,她从小就喜欢紧靠在海边的别墅,可爸妈忙于公司的事,纵使有那么多的财产也从未要来实现她的这一梦想,或许他们从来都不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也从未关心过。
她那时告诉何彦沉,如果他能亲手在海边为她盖一座房子,她就嫁给他,而这房子的名字她一定会取做“春暖花开”。
那是她的一个梦想,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实现的梦想。
三天后,楚醉坐在喏大的阳台之下,抬眼望着湛蓝如洗的天空,远往之下的海天相接,美轮美奂。
“妈咪!”
“你看,好多好多的贝壳,好漂亮!”
歆歆雀跃的呼喊声在不远处的沙滩边传来,两个女佣陪她在那边又跑又玩。
Anna她们的话不多,从来都只是楚醉问什么,她们答什么,而当楚醉每次问Vason先生的事时,她们只说自己是刚被雇来的女佣,不了解Vason先生,而那个看起来精明干练的Anna则是有意避开这种问题。
三天的时间虽然不久,楚醉好歹也大概知道了这些人毕竟是听命于那个人,她感觉得到,那个人并不想见她。
“妈咪!这个是紫色的贝壳!妈咪,这个是白色的!”
看着那道在海滩玩的不亦乐呼的歆歆举着手中的成果笑哈哈的对着楚醉的方向高高举起,楚醉远远的看着,对着歆歆温柔的弯起嘴角,看着她光着小脚丫被那两个女佣小心的看着,在海滩边牵牵的海水上踏着小脚,看着溅起的水花。
“楚小姐,该吃药了。”Anna在卧室里找不到她,就猜到楚醉是被人扶到阳台上坐的,便走了过去。
楚醉回头看见Anna,对她笑了笑:“这么快就已经到中午了吗?”每天三次的按时吃药,几乎让她在心里定成了一个时间钟。
“是的,现在已经是下午1点,来吃药吧。”Anna走上前,扶着她站起身:“我扶你进去。”
“谢谢。”
等到楚醉吃过了药,没多久苏医生就来了,再次给她做了全身检查后,让她这几天尽量少在阳台上吹风,毕竟已经入冬,这边的海域虽然采光较好,但海风太凉,为免她伤没养好又吹的感冒,就多叮嘱了两句。
“苏医生。”楚醉安静的坐靠在床.上,看着又在为自己打消炎针的斯文男人:“我那天被取子弹的时候,有没有打麻醉剂?”
苏伦将针扎在她手背的血管里,随后粘了几块医疗胶布加以固定,然后才抬头看了她一眼,温和笑言:“没有打麻醉。”
“也就是说,我当时真的有痛醒过?”楚醉眸中多了星星点点的光亮。
她承认自己那时候完全失去知觉,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在疼的隐约有些意识的时候,似乎有人在她身边,让她有一种特殊的安全感,但这份意识是完全模糊的。
想到那天的一幕,苏伦轻笑:“醒过,看得出你很怕疼,反映竟然那么剧烈。不过取出子弹后就又昏迷了。”
楚醉张了张口,想问些什么,但却不怎么确定,犹豫片刻才问:“那当时我身边有什么人吗?”
苏伦看着她眼里的试探:“没有。”他依然只是那么柔和的轻笑,检查了一翻她腿上和额头的伤,之后便收拾东西:“楚小姐,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过来。”
“谢谢。”
等到苏伦走了,楚醉转身下床,但小腿无法站立,便只能坐在床边,转头看着窗外一往无际的海面,陷入疑思。
又陪歆歆去捡了贝壳,当楚醉有些累了,被女佣推着回了海边别墅时,别墅前院似乎传来车声,她转头望去,看见一辆白色精装法拉利从别墅离开,车速开的极快,看不见车里的人。
“那个,是Vason先生的车吗?”她问。
推着她往回走的女佣转头看了一眼那辆已经绝尘而去的车子:“听说那是咱们的二东家,是Vason先生的表弟,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二东家?
楚醉抬眼看着眼前的中式典雅造型的别墅,又看了一圈这海滩边一片被买下来的土地,之前那白色法拉利的车牌号可是很难抢到手的四连号,他们究竟是什么人?看起来不仅仅很有钱,甚至连这种政府言明不许被卖给私人的海滩都能买下来,据为己有,权比钱大,而在别墅四周的保镖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对方究竟是什么身份?
“楚小姐,十分抱歉,我们帮您联系过Vason先生,但他最近太忙,没时间回别墅见您。”
见Anna十分官方的笑容,楚醉若有所思的凝眸看着她:“如果他没时间……Anna,你有没有Vason先生的电话?方不方便让我给他打电话道一声谢?”
“这……”
“我在你们这里住了十几天,到现在也没看到自己的救命恩人,我心里很过意不去,连睡觉都不得安宁,我只是想谢谢他。”
“但是最近Vason先生确实很忙,可能不太方便接听楚小姐您的电话……”
见楚醉略有些失望的眼色,Anna忽然说道:“这样,楚小姐您等一下,我帮您问问。”
“好!”
几分钟后,Anna回来将自己的手机递给她:“楚小姐,这是Vason先生的手机号码,你直接拨过去就可以了。”
“谢谢。”
楚醉接过手机,看着那一串陌生的数字,想了想,在Anna微笑着出了房间后,才拨通那个号码。
没多久,持续的“嘟”声结束,应该是已经被接起了,但那边的人没有说话,楚醉便自己转动着轮椅,到窗边,一边看着窗外的海,一边谨慎的开口:“你好,请问是不是Vason先生?”
“贸然致电或许有些唐突,但受人恩惠这么久,一直没有见面,很感谢Vason先生的救命之恩,也很感激你帮我找回女儿。”
那边没有回话,楚醉愣了一下,放下电话看着显示的是通话状态,才又继续放在耳边:“Vason先生是不方便说话么?”
如果说是信号不好的话,她明明还能听见那边轻浅的呼吸,不由的,她紧握着电话,试探的轻声问:“我想知道,Vason先生和我是不是旧识?”
“如果Vason先生不方便说话,能否麻烦您哪天抽出一点点时间见我一面,好让我有机会当面谢谢你。”
依然还是没有回话,很安静。
楚醉蹙了蹙眉,略有些尴尬:“那你忙吧,贸然打扰,十分抱歉。”说罢,她挂了电话,然后低头看着通话时间陷入疑问。
真是奇怪的人。
“妈咪!你要不要喝果汁?”歆歆蹦蹦跳跳的推开房门走进来,捧着手中的一瓶果汁跑到楚醉身边,一脸得意洋洋的在她面前摇晃:“你看!妈咪!这是草莓的哦!帅叔叔真好,让洛鹰叔叔买了那么多的果汁给歆歆!还有好多好多巧克力呢!洛鹰叔叔好像很听喜欢歆歆哎,我想吃什么,他都给我买来呢……”
“帅叔叔?洛鹰叔叔?”楚醉满脸问号的跟着歆歆大眼瞪小眼。
这阵子她见到的人也不过是这栋别墅里大大小小的佣人管家还有Anna跟苏医生,其他人除了那天开着白色法拉利离开的什么二东家,就都没见过。
歆歆这阵子反倒是见到了不少人,不由的,楚醉低着头看了一眼歆歆手里的草莓汁:“哪里来的这么多叔叔?”
“唔……”歆歆挠了挠脑袋:“就是帅叔叔对歆歆很好哇,不过那天歆歆只见过他一次,之后他似乎没再来过哎……”
说着,她又歪着小脑袋仔细想了想:“洛鹰叔叔是那天把歆歆在坏人手里带走的好人,对歆歆很好的说……”
“妈咪,你肿么没见过他们呢?”
歆歆说的那个只见过一次,之后就没再来过的好人叔叔,很有可能就是Vason先生。
“歆歆,告诉妈咪,那个你只见过一次的好人叔叔是什么样的?”
“就是很像……呃……”歆歆忽然不吱声了,小脸憋的通红,一脸贼兮兮的蹲下身抱着果汁瓶子,有些苦恼的皱着小眉毛看着妈咪的脚脚。
她要不要说那个好人叔叔和妈咪照片里的叔叔好像呢?
可是这样妈咪就会知道她偷看照片了啦……
妈咪会生气的啦!可是撒谎的不是好孩子,那该肿么办呢?好苦恼哎……
知女莫若母,看她这种姿势和低下头去的模样,楚醉顿时眯起眼用着古怪的细嗓音冷冰冰的叫她:“楚乐歆?”
“呃?”歆歆忙站起身,抱着瓶子无辜的嘟着小嘴,抬起手指对着楚醉放在轮椅把手上的胳膊戳来戳去:“就是长的好帅的叔叔……”
见妈咪一脸“威胁”“恐怖”的看着自己,歆歆冷不丁打了一个哆嗦,抱着瓶子向后退了一步,撅着嘴大声说:“就是那个帅叔叔对歆歆很好哇,他说会帮我找妈咪,就一下子给找到了!就把人家送到妈咪面前了嘛!”【穿】
【书】
【吧】
“歆歆想要喝果汁,他就让洛鹰叔叔去买,大家都很听那个帅叔叔的话!好像也很怕那个帅叔叔!”
“但是帅叔叔对歆歆很好啊,歆歆不怕他!”
被歆歆这样一说,楚醉更怀疑了。
如果只是好心帮个忙,不是什么熟人的话,怎么可能会那么巧合的在救了她之后又把歆歆救了出来?还对她的女儿这么好?
这些人究竟是敌是友?如果是熟识的朋友,为什么要这么神秘的不肯让她见一见?
如果是敌,又为什么对她这么周到,对歆歆也这么周到?
如果想从她们身上得到什么,但楚醉什么都没有。要是针对楚氏的话,这种在楚氏最脆弱的时候,很轻松的就能出手,根本用不着来对她这个流落在外的女儿动手。
手机那端在那个女人挂断电话后,传来持续的忙音。
“何总。”陈恒敲门走进办公室,见何彦沉神色默然的将手机扔在桌上:“商小姐在楼下。”
何彦沉抬眸淡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起身走到落地窗边,看了一眼在商氏大楼外停着商安然的车,眼眸沉静,无半分波澜,仅嘴角若有若无的勾起诡异的弧度,莫名的邪肆。
在陈恒告诉他之后,果然不出半分钟,商安然便打来电话。
“喂,彦沉你忙不忙?陪我去吃个午饭吧!”商安然声音万分甜腻,带着一丝雀跃。
“好。”嘴边的弧度悄然加深,眼底的幽暗亦愈加深邃,缓缓放下电话,手插在笔直修长的裤袋中,垂首看着楼下那台红色的迷你跑车,幽然转身,拾起西装外套便走了出去。
“彦沉!这里!”商安然落下车窗朝他挥舞着纤细的手臂。
直到何彦沉不急不缓的走了过去,她才从车里露出一个头,笑的满眼开心:“怎么样?我爸昨晚送给我的新车!是BMW今年最新的女士迷你款呢,全球限辆销售50台,没想到我爸送我的婚前礼物居然是这么大一个惊喜,快上车,看看我最近开车技术有没有进步?”
“很适合你。”何彦沉随意瞟了一眼车型,似笑非笑的夸赞了一句便坐进副驾驶室。
“你也这么认为?”商安然一脸开心的看着他,在他坐进副驾驶室的刹那顿时倾身靠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我就知道你也会喜欢!”
“怎么今天这么开心?”他回眸,抬手轻抚她发顶精致的细钻石发夹,手指穿过麦栗色微卷的长发,似宠溺的笑看着她。
“哪有!哪有那么开心?”商安然脸色一红,忙稳稳的坐正身体,发动车子,一边开车一边说:“我不久前发现对面路口新开了一家海鲜坊,听姐妹们说味道不错,环境也很好,陪我去尝尝?”
“随你。”何彦沉纵容的笑着,随手点了支烟。
商安然眼尖的看见他上的异样,陡然将车速减缓,惊愕的盯着他的手背问:“手怎么了?”
“小伤。”何彦沉抬起手,看着手背上早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似笑辈笑的的说,声音不轻不淡。
“怎么看起来像是被咬的?”商安然又瞥了一眼,见确实很像是一道齿痕,不禁蹙起秀眉,孤疑的瞥着他眼中的平静:“男人还是女人?”
“不对,哪有男人咬人的!只有女人喜欢咬人!”猛地,她一阵急刹车,转头盯着何彦沉毫无遮掩,又似乎没什么事情需要去遮掩的表情:“到底是什么人咬的?”
“怎么?吃醋了?”何彦沉抬起手臂搂住她肩膀,看着她眼里明显的怀疑,似是被她逗笑,抬手在她肩头轻轻拍抚:“你见过有哪个正常的女人能咬的这么狠?”
“可是……”商安然还是一脸怀疑,但难得何彦沉忽然这么顺的自己,想了想,才埋怨的拍着他手:“我不管,你现在要是不肯说的话,以后也得给我一个解释。”
他只笑不语,商安然重新开动车子,双眼仔细看着前方的道路,眼底却有着一丝担忧在流窜。
“彦沉。”商安然开着车,趁空转头看着他俊逸如神的侧脸:“你知不知道许少中枪的事?”
“知道。”他淡笑,眼神温柔似水。
莫名的,商安然发现何彦沉对自己越来越温柔,这阵子她为免多生事端,在家里闲了十几天才终于出来到公司找他,没想到他竟对自己越来越好,温柔体贴的让她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却又十分欢喜。
“那你没去医院看看?”
“我和许少在生意上的往来本就不多,又不是什么熟人,何必要过去。”
“那……”商安然笑了笑:“我听说楚醉辞职了?陈恒还说是你批准放她走的呢!”
“怎么,你不舍得?”何彦沉似笑非笑的反问。
“当然不舍得,我们在大学那四年可是很好的姐妹,你怎么能就这么让她走了!万一她离开这里去了别的城市,那不是很难再相见了?你也真是的,居然没告诉我!”商安然顿时感觉浑身轻快:“你没去医院,楚醉又辞职了,那你应该和我一样很久没见到她了是吧?”
“是。”
他淡看着前方的路段,抿唇不语,似乎不打算就楚醉的去留而再说什么。
“听说你已经一整个月没回海边那栋别墅了?”白以康将一份封面显眼的杂志仍在一旁,双臂环胸的向后一靠,似笑非笑的看着何彦沉的挺拔的背影。
“是我那天的话起了做用?还是我根本就从没看透你?”
他低头又看了一眼那杂志封面上被偷拍的两道身影:“放着自己的女人跟女儿在海边别墅一整个月,你倒是在这边跟商小姐打的火热,怎么?你是两边通吃一个也不落下呀?”
“好奇心过重,没什么好结果。”何彦沉面无表情的转身淡看着他,随即坐到大班椅上,看了一眼桌边的杂志封面,眉宇微挑:“这照片是我准许他们发的,你有异议?”
“呵,猜也猜到了。”白以康悠哉悠哉的走上前,双臂撑在桌上,眯着眼仔细看着何彦沉平静的表情:“别说现在的这种弱肉强食的社会,任何一家媒体想赚钱,也得给你何总一个天大的面子,任何一条有关于你的八卦新闻都会派人在暗中取得你的许可才敢发出来,更何况不久前某家媒体被许少给封了,现在媒体界更是谨言慎行,步步小心呐。”
“今儿早上我看到这杂志时只当做一个乐呵,没当回事,不过最近我时常去海边别墅走动,顺便监视监视那个楚小姐,这份杂志今早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也有一份。”
说时,白以康好整以暇的瞥着何彦沉波澜不惊的双眼:“亲爱的Vason先生,我可不记得Anna她们或者是那儿的几个保镖其中谁有看杂志的习惯。”
“所以你堂堂擎禹副总裁这么大摇大摆的跑来商氏,美名其曰找我谈合作,就因为这么一份杂志封面?”何彦沉往后闲适的一靠,目光凛然的淡看着白以康眼里的精光:“我怎么没看出你竟有当记者的潜质,看来假设有一天我们穷的一无所有时,你还能去哪家报社找个工作,不至于沦落街头。”
“果然,这才像你。”白以康黑着脸抬起手臂抱在胸前:“自从那个楚醉几个月前从英国回来后,你就更深不可测,这张毒嘴也收敛了许多,害得我怪想念的。”
“要是没有什么正事,请吧,白总裁。”何彦沉的眼神瞟向门边,冷漠之外没有一分耐心陪他周.旋。
“是副总裁,副的!老子才不摊那么大一责任,重死了!这三年来我逍遥自在的多轻松~”白以康横眉冷竖:“你居然下逐客令?要谈正事是吧?好,那就谈正事。”
说着,他打了一个电话,没多久陈恒走了进来,说是白以康的秘书让他帮忙送进来的文件。
何彦沉这才冷扫了一眼白以康眼里的挑衅,接过文件翻了两下,看着上边的内容轻笑:“盛华是大型生产机构,跟国内十余家市值较高的跨国公司都有合作项目,他们会向擎禹抛出橄榄枝很正常。”
话音刚落,何彦沉的目光募地落在一行字上。
盛华近期合作项目关联中竟然包括楚氏!
“怎么回事?”
白以康撇了撇嘴:“我就是想问你这事,盛华逆风而行要帮楚氏一把,他这是什么意思?现在楚氏到了这种摇摇欲坠的地步,连许氏这样的故交都不得不撤回资金授信,他们盛华竟反其道而行跟楚氏谈合作。何况,擎禹对各个公司都已经安排了不少束缚,如果这种下马威对那些外企集团来说都已经产生了不错的效果,更何况盛华?”
“盛华的陈董从来都是个聪明人,跟我们所有人都一样,绝对不会做赔本的生意,如今楚氏的风险人人都看在眼里,他这样做,我怀疑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白以康沉吟了片刻:“我没法确定,他这一招险棋下的十分故意。”
“这事,你怎么看?”见何彦沉不知在思索什么,白以康转身拿起之前陈秘书送进来的一次性水杯,喝了一口水,然后挑眉,笑了:“我说Vason,不,何总!你也就是对我这么苛刻是吧?哪有两个老总关在一间半公室里谈工作的?也不请我出去喝个茶泡泡妞,啧,伤心啊~”
说话时,回身看他,结果被一记冷眼扫的呛了一口:“咳咳——”
“你找机会亲自去一趟盛华,他们陈董我见过,是只狡猾的老狐狸,先探探口风,如果他非要硬着来,那就不必手软。”手中的文件被何彦沉抛在桌上,眸光若有若无的掠过桌边的那份杂志封面。
“我还以为你现在能给楚氏留些情面,不赶尽杀绝,盛华的这一手正也能顺势而行,免得你因为那个楚醉和女儿而给自己招什么祸患,现在看来,也许我真是多虑了。你和你父亲不一样。”白以康叹了口气:“可我还是想不通。”
正巧这时,何彦沉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便接起:“安然?对,我在工作,下班后去接你。好,不用担心。”
白以康眯眸看着何彦沉接电话时的耐心神情,又瞥了一眼那份杂志上在车里被偷.拍的亲吻。
直到他挂了电话,白以康也不打算再逗留,拿起文件转身要走,在出门之前,脚步微顿,忽然转头:“Vason,你真的太深。”
“什么?”何彦沉笑看着他。
“深的让人摸不着底。”莫名的,白以康蹙了蹙眉,打开门走了出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何彦沉收回目光,转而望向落地的帷幕窗外,许久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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