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风中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王妃你过来了?”
这叫声一起,郡主闪电般地穿过窗户,林苏一把扯下额头的毛巾,也无声无息地到了窗前,千度之瞳追着她的背影,她的背影惊鸿一般越过两道围墙,消失在侧院。
一个侍女的声音传来:“王妃你怎么过来了?郡主已经睡下了。”
“真睡了?”王妃的声音很轻柔。
“嗯,真睡了!王妃你看……”
王妃在窗户边看了一眼,估计是看到了女儿床上的身影,真睡了!点点头,下了楼……
林苏怔怔地望着天空……
我捊一捊……
我到了南王府,南王很热情,灌了我一肚子白云边……
郡主很牛B,半夜三更来客房,用毛巾将我的眼睛挡住,亲了我的嘴(如果不是我练出了元神,我真不知道是谁干的)……
王妃来查岗,被侍女打了個配合,没发现这丫头的红杏出墙……哦,也不能算是红杏出墙,从法理上来说,她是他的媳妇——婚约都有,而且打过手押的那种(至于是不是被人强按着打手押,忽略)。
次日清晨,侍女进来了。
林苏睁开眼睛就感受到了她的热情。
她深深一个万福:“苏公子,王爷准备了酒宴,让奴婢过来看公子醒了没有……”
C!林苏刚刚醒来,差点又吓回去了,昨晚刚刚经历了一场猛酒,今天刚刚睁开眼睛,你又来这手,我不玩了,我要回家……
“你告诉王爷,我昨日宿酒未醒,头疼欲裂,实不能再赴王爷宴席,尚请海涵……”
突然,房门推开,林苏吓了一跳,生怕是王爷亲至,老天作证,他不怕皇帝不怕圣人,但真的怕这位王爷,这王爷喝酒那是拼命啊,不喝都不行。
但目光所及,进来的人不是王爷,而是郡主。
她今日的形象跟往日完全不同,当日洞房的她,没今日这般娇艳,昨夜客房里的她,没今日这般正式,今天的她,高贵典雅,如云秀发高高扎起,露出白天鹅一般的颈脖,脸蛋上浅浅地抹了点脂粉,伴着从里面蒸出来的点点红晕,美到了极致。
“郡主……”那个侍女赶紧行礼。
郡主轻启朱唇:“你去回报吧,苏公子昨日宿酒未醒,不宜再饮,子曰:酒未醒者,不可贪杯。”
“是!”侍女转身而去。
“等下……”
侍女停下了……
“中厨刚刚煮有乌鸡汤,你让珠儿端一碗过来。”
“是!”
林苏看着她在那里安排,有点放心,也有点懵……
放心的是:岳父大人不靠谱,媳妇好像还是挺靠谱的,这顿莫名其妙的起床酒终于还是避了。
懵圈的是:子曰……酒未醒者,不可贪杯?出自何典?我怎么不知道?
郡主走了过来,林苏正正衣衫,行礼:“郡主!”
郡主回礼:“相公,你此番前来,不知是……”她的声音很轻,有些微颤抖,她有一个很不好的预感,那就是:他会将当日那件荒唐事定位于荒唐,就此放过——榜下捉婿,虽是文道佳话,但彼此不知根不知底的,毕竟也不可能每一对都成,倒有大多数榜下捉婿,最终归于笑谈,男方到女方家,送上厚礼,将此事一笔带过,正是榜下捉婿最标准的处置流程。
林苏是大苍状元郎,身份与地位都注定他不能轻易与人结亲,他来了,也带来了厚礼,今日如果解约,任何人都不能说他绝情。
南王猛灌他的酒,不让他开口说话,其实就是怕他说这个——南王只是没读多少书,其实真不蠢。
她昨夜不敢当面,也是怕他说这个。
但今日,她还是主动提起了,她不想煎熬,她也不想他煎熬……
但他话即将出口之际,她还是有了恐惧,她怕自己这么些时日的梦,在他开口的这一瞬间支离破碎……
“郡主,我今日前来,是向你说声对不起的……”
齐瑶一颗心瞬间冰冷,所有的梦一瞬间支离破碎,果然如此……
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轻声道:“公子不用这样说,当日我父王榜下捉婿,未经公子同意就强掳公子而来,强按你打下手押,实是荒唐,公子能够亲来王府,备上厚礼,解除此荒唐之约也是仁至义尽……”
“不是这意思,郡主,我向你道歉只为当日不辞而别……并无悔婚之意。”
齐瑶猛地抬头,完全不敢置信,他并无悔婚之意,只为当日不辞而别而道歉,那意思是……
“你突然改口叫我公子,让我莫名的有了几分心疼,再叫声相公听听……”林苏轻轻抓住她的手。
“……相公!”齐瑶颤声轻呼。
林苏手一张,将她抱进了怀中,齐瑶全身激流如酒,整个人全都醉了,醉得一塌糊涂……
昨夜,她悄悄地亲了他,亲下去的那一刻,她又甜又苦涩,她知道这是她的第一次,但她不知道会不会是最后一次,刚才,她以为她已经知道了答案……那就是,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梦幻泡影,醒来却是冰冷的现实。
但如今,峰回路转,现实一点都不冷,比梦想更美得多。
他亲口答应了,他还温柔地抱了她……
“瑶儿,我还得向你道歉……我答应你父王年前过来,但拖到了现在。”
齐瑶在他怀里轻声呢喃:“珠儿说,你在写《红楼梦》呢……”
“你看了?”
“我天天都看,相公写的书,瑶儿怎么都看不够,相公,我还从里面学到了好多东西呢……”
嗯?学东西?林苏笑了:“你学到了什么?‘初试云雨情’还是‘偷吃丫头脸上的脂粉’?对了,我《红楼梦》里好像没有教人半夜三更的偷至客房吧?”
齐瑶嘴儿悄悄张大,半夜三更的偷至客房,说谁呢?
她心跳越来越急……
内心一点点狂乱。
林苏捧起了她的脸蛋:“那么问题来了……昨晚你偷偷地来客房亲嘴儿,到底谁教的?”
啊?齐瑶脸蛋瞬间血红。
穿帮了!我不活了!
一弹而起,飞跑……
身后传来林苏的声音:“别跑啊……我等会儿要出去转一转,你不陪莪啊?”
齐瑶一头钻进自己房间,直接被窝一掀,将自己脑袋蒙上了,啊,脸好热,心跳要飞了,坏蛋相公怎么这么坏啊?自己昨天进他房间,他都知道,我的天啊,我不活了……
等下,相公要出去,要她陪呢……
她一弹而起,将身上的郡主华服给扒了,换上了一件行走江湖的衣服,头发也扒了下来,快速地梳妆整理,整理完毕,手一起,刀囊套上腰间,她的形象已然大改,不再是郡主,而是一个江湖侠女……
“这是要去哪?”房门口突然传来母亲的声音。
齐瑶猛地一弹,就要跳窗……
“给我站住……”
齐瑶被截下了,脸色又红又白的……
“想跟他走是吧?先让他把话说清楚,想我的女儿不明不白跟他上路,想得美!”王妃横眉怒目。
啊?话说清楚就可以正当名分地跟他走?
不用偷偷开溜?
齐瑶心思立刻就活了,一把扑了过来,抱住母亲肩头:“娘,他……他已经说清楚了,他不忘旧约……”
“真的?”王妃心头狂跳,他不忘旧约?荒唐的榜下捉婿居然真的成了?
南王府招状元郎,南王信心蛮足的,因为他强迫林苏打过手押,郡主信心蛮足的,因为在她眼中,这相公又温柔又讲理。
可惜啊,王妃信心不足!她既不是南王这样的马大哈,也不是女儿这样的一根筋。
她深知状元郎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文道的顶峰,意味着即便娶公主都不算高攀,意味着只要他愿意,大苍最顶级的势力都可以是他的岳家,他凭什么顺从你一个孤悬南境的高端武将?凭你强行按着他的指头打了个押?还是凭他签在婚约上的那个“乌子虚”?
年后,她一再阻止王爷亲自去林府,其实也存了这方面的心思,如果能成,王爷亲自上门一趟倒也无所谓,但万一人家根本没这意思,南王府这个脸就丢得太大了。
“真的!”郡主胸口颤颤的,脸蛋红红的。
这幅表情就是最好的明证啊,王妃不信好像也得信了:“你们要去哪?”
“他要去宁州办点事情,这里他不熟……女儿只是陪他去办点正事,真的!娘你想想,他大老远地过来,我帮他引个路没什么吧?他还送了一堆的香水呢,娘你今天搽的就是秋泪吧?在娘身上怎么这么好闻啊?难怪父王说,娘就算不搽香也是香的,这搽了香就更香了,我闻闻哈……”
老天作证,小女儿挂在肩膀上亲昵,王妃内心是有温暖的,但也是崩溃的……
你个丫头一辈子都没见你拍过别人马屁,今天为了男人你是真拼啊……
“好了好了少在那里讨好……”王妃道:“只是带他在宁州转转,娘没意见,但约法三章……”
齐瑶开心得差点蹦了:娘你说……
第一条,子曰,男女授受不亲……第二条,天黑必须回家……第三条……嗯,眼前没想起来你等会……【穿】
【书】
【吧】
齐瑶一一应允,脚儿跳跳地要开路。
哦,想起来了!王妃拿过一只小盒子,撩起齐瑶的手臂衣服,给她点了一个红点……
“第三条就是这个!最重要的也是这个!……你跟他玩什么名堂我不管,但就这一条,给你娘我留点底线……”
齐瑶摸摸这点上去的红点:“这什么呀?”
一句话,娘差点破功,我搞了半天,你居然不知道这是什么?
你连守宫砂都不知道,连这方面的意识都没有,那点上去能守住个啥?
这玩意儿本质上就是让人心中产生敬畏,才能守住底线的,只是心理守护,可不是物理守护。
只能解释,咳,这东西怎么说呢?是女子的护身符,破了身了,这玩意儿就消失了,提醒每个女子洁身自好……ωWW.chuanyue1.coΜ
她解释了半天,齐瑶点头如同鸡啄米,答应她娘:“娘你放心,你不是说了……女儿体质特殊,基本刀枪不入吗?没那么容易受伤的,真不需要护身符……我走了!”
等下,王妃大急,我说的重点是洁身自好,你理解成了啥啊?
还没等她理清头绪,郡主已经消失了,王妃觉得很不安,她觉得事情没说清楚搞不好会出大事……
“去,拦住她,带回来我再给她讲讲……”
贴身丫头跑向客房,人去屋空,郡主跟那个苏公子不见了……
回来一禀报,王妃抬手,按住自己的额头,久久不动弹……
算了,女儿虽然豪放,好歹也是读了圣贤书的女子,不至于那么不要脸吧……
齐瑶生怕母亲反悔,一回到客房也顾不上害羞,跟林苏出了门,七转八转,从后院来到了前院,迎面撞上一人,赫然是一个身着大儒衣服的读书人,此人大概四五十年纪,脸色阴沉得象要滴下水来。
“张大儒!”郡主恭恭敬敬地跟他打个招呼。
那个张大儒冷冷地哼了一声,写下一个大字,金光一闪,破空而去……
林苏:“这谁啊?牛气哄哄的。”
郡主道:“这是张扬忠大儒,帮我三弟补习功课的,大概又被气到了,我三弟顽劣得很……”
一路踏向苍山,她家的情况林苏也算是掌握了。
南王府,其实算是所有王府中结构最简单的,原因有两点,其一呢,南王府没什么底蕴,它就是这一代才开始封王的,在她父王封王之前,就只是山寨的土著,所以呢,不象其他王府那样,几十上百年下来,形成各种支派。其二呢?后宫简单,整个后宫队伍就只有她娘一人,没有侧妃,没有小妾,所以子女也并不旺,王府四个后辈都是嫡出,连庶出这个名词都不存在。
大王子继承了父王的武将传统,目前统率着南王府的苍山军团,在山那边跟赤国作战。
二王子去年科考,殿试失利,栽在词上,目前在白鹿书院专修词道,以备两年后的科考。
三王子年纪还小,只有十三岁,顽劣得很,府里已经给他找过八个大儒当老师,前面七个都被他气跑了,目前的张大儒你刚才也看到了,你觉得他有没有可能也会跑?
林苏笑了:“这我可没办法凭感觉……你刚才说你大哥在山那边战斗,赤国又开始侵边了吗?”
是的,自从大苍北边割让北国四镇之后,赤国就蠢蠢欲动,跨过了青盘江,在这边构筑城池,步步进逼,如果不是苍山军团镇守在这里,只怕整个宁州都已经落入敌手。
林苏眉头紧锁,赤国不仅仅是侵边,而且已经过了青盘江?
大苍的四界,他可是清楚的,青盘江,就是大苍与赤国的边界,怎么这边界已经失了?他都不知道。
以前,他的视觉焦点集中于北方大隅,对南边的情况真没怎么在意,而朝官,更是极少谈及边界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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