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娘已将一切安排妥当,许玖换了身方便骑马的胡服,又背了张弓,她唯一拿的出手的,也就是拉弓射箭了,力气大眼睛亮,射的又远又准。
连孩儿们都没去看一眼,怕舍不下,可此刻她更担心的是顾雁行。现在想一想,她当初是如何狠下心肠离他而去的呢?家国天下他舍不下,如今她也舍不下他了。
许玖立时骑了马直奔南门而去了,等她到时,七巧已经在等了,她身后还跟了个少年,少年许玖识得,是魏殊的贴身侍卫,唤作云生。
魏殊竟连云生都借给了她,毕生挚友,可见并不是玩笑话。
于挚友,许玖说不出亏欠,有一日若是魏殊需要,许玖亦可为他搏命,推拒便是矫情了。
三人骑马行了一夜,天黑路难行,可许玖心里有挂念,她不知道累不累,即便是累了,也该是忍着的。
人忍得,马却忍不得了。
第二日一早便到了运城,找了客栈吃了饭,给马喂了饲料。
七巧不善言辞,云生笑嘻嘻一张孩子脸,却是极贴心的。
他让许玖和七巧歇着,自己去了码头,南下行船,自是比骑马要快的。
许玖睡不着,顶着黑眼圈在窗前站了两个多时辰,七巧醒来时她连位置都不曾挪动过。
王爷在她出门时交代了,许玖于他,和陈英同等重要,不论何时,都得护她性命无忧,等再见王爷连云生都给出来了,她便信了王爷的话。
长公主殿下和许娘子,一个是爱人,一个胜于亲人,她对待许玖,便多了许多慎重。
“娘子且歇息歇息吧!若是到了扬州你就累倒了,到时候我们又该如何行事?”
七巧倒了杯茶给许玖,许玖接过,道了谢,勉强笑了笑,道理她都懂,可是心不由人。
“我无事的,上了船便整日里睡着,等到了扬州,说不定都要发霉了。”Μ.chuanyue1.℃ōM
七巧见劝不得,也就不劝了,所幸云生回来的快,他找好了船,午时便出发。
云生出了钱将马安顿好了,船是货船,中间不停留,直接南下扬州,中间便省下了两日。
许玖对云生又生出了许多感谢,办事妥当又贴心。
船上载货,下层住人,船舱狭小,只一张床,许玖和七巧便住在了此处,云生打了地铺,出门在外,一切从全,便没了讲究。
云生打小跟着魏殊,又是小厮又是侍卫,燕城里讨厌魏殊的官员不知凡几,时不时就冒出一伙要杀魏殊的亡命之徒。
世间能对魏殊的毒舌面不改色还能坦然应对的,大概只有许玖了吧!顾尚书话少,长公主脾气硬,魏殊对着他们只能自说自话,只许玖,和魏殊有来有往,互损两三个时辰都不带停下的,听的人觉得他两个像在说书,有意思极了。端盘瓜子,云生能听一整日都觉不出无聊来,许娘子却是不同的。
云生从没想过,她竟然是这样不拘小节的娘子。
愿意和七巧同睡一张床,又允许他打地铺,既不矫情也不怕苦,王爷这般真心实意待她,亦是有缘由的。
许玖没坐过船,竟然晕了船,胆汁都要吐出来了,七巧给她熬了药,喝下去她便昏昏沉沉的睡一整日,等醒了又站在船头吹风,她再没流过泪。
不知为何想起最多的是年少时的日子,冬天冷,阿娘舍不得买碳,房里生的火盆里燃的是木头,烟大,房门总会开着。
她就裹了厚袄子坐在火盆旁边,吹一股风,她就被火灰糊的灰头土脸。
顾雁行跟着阿爹读书后,书房里燃着炭盆,盆里是太傅让人送来的银丝霜炭,既无烟又暖和,她没事总赖在书房里,被热气熏的昏昏欲睡,阿爹自是由着她的。
他也由着她,每日都是黑透了天才归家,为的是让她多暖一暖,他不善言辞,却是这样用心的待她。
她家左近隔壁住的也是翰林院的讲师,他家姓张,家里生了三个儿子,大的比许玖大了两岁,许玖十五岁的春日,张家娘子来提亲。
那日下了第一场春雨,阿爹得了风寒,阿娘好几日没出门的照看着,熬药煮粥,将阿爹照顾的无微不至。
她对此很有些意见,她病了时,阿娘药都不给她喝一碗,说她壮的像头牛,熬一熬自会好了的。
她嫌弃阿爹阿娘腻味,便蹲在屋檐下看雨,春雨淅淅沥沥,几日没来的顾雁行竟撑着伞来了。
他不疾不徐,闲庭阔步,脊背挺直,关键下雨的日子还穿了件白袍。
许玖砸吧着嘴,在心底第一百零一次感叹,真好看呀!
可不就是一副山水画卷么?
她连招呼都来不及打,匆匆忙忙的跑进了书房,丢下了少年愕然的撑伞站在雨里。
她要将看到的画下来,待她铺好了纸,又不知道该从哪里下笔,她画技平平,怕画不出少年的好来。
少年幽幽的站在窗外看着她手忙脚乱,嘴角带着笑,谪仙般模样。
她一时就呆住了。
直到隔壁张家的娘子上了门来,她还回不过神。
听阿娘说张娘子的娘家是商户,一张巧嘴自是能将死人都说活过来的。
阿娘和阿爹一处时,最烦的便是别人打搅。
她拉了顾雁行扒在门板后偷听,张家娘子吧啦吧啦说了说了个没完,阿娘只矜持的坐着,一句话也不答。
她大约听出了些眉目,要将她说于张家的大儿子做媳妇儿。ωWW.chuanyue1.coΜ
阿娘却只一句话,就堵了张娘子的嘴。
“我家每日来的小郎君就是我们阿玖未来的夫君了。”
张家娘子悻悻而归。
她回头看少年,他早已红透了脸。
她没皮没脸,笑嘻嘻的唤了他声小夫君。
张家的大儿子其实挺好,长的亦不差,他也整日读书,人看着斯文秀气,只是木讷了些。
只是满嘴之乎者也,她看见他心里总发怵。
顾雁行亦木讷,可他读诗画画,风花雪月似刻在他骨子里般。
阿娘说的对,小娘子自己懂不懂风花雪月不要紧,要紧的是哪个不喜欢风花雪月?
一切都似昨日发生般,可转眼已是数年。
谁没有些雄心壮志?谁不曾年少轻狂?
可所有的雄心壮志年少轻狂,总要有个人一起分享。
日子又快又慢,许玖只盼万里江山,浩荡乾坤,能容得下她对顾雁行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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