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张太医跪下来：“启禀皇上，血已经止住了，能不能醒过来，就要看上天安排了。”
方九已经换上了今天晚上的第三套衣服，白枫看了看清儿手里捧着的一大堆血污的裙子，摆了摆手。
已经收拾整洁，那些人，包括清儿在内，都悄悄准备好了后事，方九的头发已经梳得一丝不苟，唇上点了杏花红的胭脂，看上去，仿佛沉睡。
临风劝他去睡，他不肯，不肯离开一步，撵走临风之前，他说：“通知下去，太医院所有人都把嘴给我闭上，就说是我半夜风寒，不许说我今晚留宿青玉轩，要是让我听到半个字……”
临风会意，悄悄退了下去。
白枫将烛火挑亮，放在床头的小几上，这样他可以看清方九的脸，瘦削的脸，眼睛闭得很紧，当初见到她的时候她也很瘦，却不是如今形销骨立的模样。
他忍了两个月不曾见她，却不知她也在煎熬。
正在白枫出神的时候，突然一声闷响，他抬头，沉声道：“谁！”
眼前的男子一袭绛紫色的宽大衣袍，黑发垂妖，一双狐狸眼竟与方九颇多相似，微微眯着，妖娆而冷清，瘦削的下颚，整个人散发着阴凉的美。
白枫没看清他是如何进来，只知道看到他时他就已经站在床前，后背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可是他的衣衫竟然还是干的。
一柄折扇划了一道弧线，在胸前展开，似笑非笑：“在下，将离。”
白枫不认得将离，他本能地挡在方九面前，看着将离，紫色的衣服，白枫脑海中一闪而过：“这枚簪子，是你！”
将离一笑：“是我给你的。这段记忆阿九自己都没有，我原本也不想告诉你的，可是，你这样对她，我很心疼。你现在晓得护着她，早干嘛去了？”
“你是谁？你来干什么？”
将离无视白枫的阻挡，径直走到床前，低头看了看方九苍白的脸，并不担心，依旧是笑：“听说我的小徒儿身体不大舒服，我这个当师父的来看看。”
“师父？”
“哎——”将离抬手止住，手也瘦且白皙，五指纤长，食指束在嘴前，做了个“嘘”的手势：“我是她师父，我可不是你师父。”
白枫低下头：“求……求你，救救她。”
将离坐在床边，纤长的手遮住方九的眼睛，笑了：“她在做梦。魂魄游离的时候通常也会做梦，说明她要死了。”他看着白枫，“她梦见了前世的事情，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真相吗？想不想来看看？”www.chuanyue1.com
白枫将信将疑，将手覆在她的眼睛上，其实旁人哪里能看得到梦境，不过是因为将离在身旁，将离想让他知道，有些事情，总要有个了断。
曾经多少年，如今皆已忘干净。
当初方九为了天下苍生，用自己三百年修为成全他，后来千回百转，她发誓她要做祸国殃民的妖妃，万人唾骂也好，遗臭万年也好，她想一辈子和他在一起。
她想用自己这最后一辈子，跟他在一起。
说书先生好讲前朝旧事，旧事里有方九的影子，那时候方九还不是方九，但是依旧跟九字有关。似乎只有这一个字能依稀证明，她确然穿过了前世今生，方才能在他面前求半生。
那还是几百年前的事情，连大殷都还没有建立，只不过是前朝的气数将尽之时，还能够拖着一口气，无外乎是因为有个所向披靡的大将军，肖起。
据说这个肖起不过二十又四的年纪，却已经是在沙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战神，而他与方九的故事，起于那一年冬初，与敌军战于藏水岭下的旬阳平原，却在平原与山岭交界处的密林里捡了一只受伤的小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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