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若秋犹豫了一下,站起身来想要先行告退。
她这些日子也学了一些规矩,自然明白自己意外救下的这年轻人要说的只怕不是什么小事,自己实在不应该在这里旁听。
告御状呢,即便是没亲眼见过从前在乡间也是听过一些戏的,哪里会有什么小事?
骆君摇见她迟疑,摆摆手道:“柳二姑娘不必在意,你既然救下了他也算是缘分,这位公子若是不介意的话,你听一听也没什么。”
柳若秋又去看那年轻人,那年轻人道:“在下没什么不能告人的,只怕污了姑娘的耳朵。”
闻言柳若秋又重新坐了回去,她确实有些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让这样一个年轻人被人追杀得如此狼狈,甚至宁愿赌上自己的前程也要告御状。要知道扰乱殿试是死罪,就算他告赢了也是免不了责罚的,说不定就前途尽毁了。
既然当事人不介意,她自然也就不必回避了。
那年轻人跪在地上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皱巴巴明显染着血迹的白布,双手呈上道:“请王妃过目。”
此时花厅中并没有侍女,柳若秋便起身接过来送到了骆君摇手中。
骆君摇展开一看,那白布上的血迹暗红甚至隐隐有些褐色,显然已经过了不少时间了。
那是一封用血写成了血书,上面还有血迹斑驳的画押和手印。
骆君摇展开看了,脸上的神色也越发肃然起来,眉头紧锁隐隐有几分肃杀之意。
这年轻人初来乍到只是听说过摄政王娶了骆大将军的女儿,并不知道骆君摇的性格如何。初见时见骆君摇美则美矣却是个娇俏玲珑的少女模样,着实是有些失望。
奈何他的事情实在是要紧,而以他的身份和能耐如今想要进城只怕都难,更何况是见到摄政王那样的大人物?
今天老天开眼让他遇到了摄政王妃,这样的机会实在是可遇而不可求。因此这才想要竭力一试,将血书交给了骆君摇。
但此时看到骆君摇冷肃的容颜,他心中倒是隐隐升起了几分希望。
骆君摇很快便将血书看完了,她小心地将东西折起来放到身边的桌上,注视着那年轻人道:“这上面所说的可是真事?你可知道…污蔑朝廷高官和功勋,该当何罪?”
年轻人俯身往地上一磕,道:“学生陈循,字元宏,青州广县举人。告青州总督曹冕与瀛洲方氏勾结成奸,强抢民女,逼良为娼,欺辱学子,滥用牢狱囚禁师生,纵火杀人,求王妃做主!若有不实之处,学生愿意承担一切后果,千刀万剐绝无怨言。”
听了这话坐在旁边的骆明湘也吓了一跳。
青州总督?那可是大盛权势最盛的十三位地方大员之一啊。若这年轻人说的是真的,只怕又是一场滔天巨案。
骆君摇凝眉不语,那年轻人递上的血书最后落款是云海书院师生,上面签了七八個名字还都按了手印,其中就有这个陈循的名字。
上面说云海书院一位学生意外撞破了总督府下人将青州民女贩卖到瀛洲的事情,因此被总督府追杀。总督府为了追捕那学生,派兵围了云海书院甚至一把火将书院给烧了,因此死了不少学生。书院许多学生和老师都被抓了,只有零星几个逃了出来。但青州一带的官员根本不敢管这事儿,一位先生带着两个学生前去衙门喊冤,一去不回。剩下的几个学生老师联名写下了几份血书,逃过一劫的人各自随身携带一份前往京城。
还有没有别人已经提前到达京城尚未可知,但陈循一路上躲躲藏藏历尽艰辛,依然还是在靠近京城附近的时候被人找到了。今天若不是正好遇到柳若秋,恐怕是性命堪忧。
骆君摇道:“你身上有伤,先起来吧。”
陈循犹豫了一下还是站起身来,“多谢王妃。”
“你们一共有几个人?”骆君摇问道。
陈循道:“血书上签字八人,除了一位先生年迈不堪远行一共七人。我们都是各自乔装改扮离开了青州,路上再也没有遇见过。学生运气好,县尊大人仁慈开恩给了学生一份假的路引,学生才侥幸离开青州。只是不知道路上何处泄露了行踪,距离上雍还有几十里的时候就隐约感到被人盯上了。学生设法跟上了一家看上去很是富贵的队伍,那些人许是怕惹事这才没有动手。只是那家人并非进城的,在城外便分道扬镳了。”
骆君摇点点头,这个陈循能一路来到上雍不仅勇气可嘉也是有几分急智和运气的。
骆君摇问道:“你可知道…青州总督是什么人?”
陈循咬牙道:“学生知道,青州总督曹冕曾追随高祖皇帝平定天下,被先帝册封为温定侯。他的夫人是太常寺卿大儒冯源的妹妹,还是吏部尚书廖维的亲家,他的嫡次子娶了廖大人的小女儿。”
骆君摇道:“你果然知道的很清楚。”
陈循拱手道:“虽然不知是否还有别的同窗到了上雍,但学生既然侥幸走到了上雍,便绝无回头之念。只求王爷和王妃为云海书院和青州百姓们做主!”
“摇摇。”骆明湘有些担心地看向骆君摇,提醒她小心一些。
这件事确实是影响很大,将会掀起的波澜只怕不会比去年年底的事情小多少。
如今那些读书人正是看摄政王妃不顺眼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就会落人口实。
骆君摇嫣然笑道:“大姐姐放心,我心里有数。”说罢又侧首看向柳若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看来我给柳姑娘惹麻烦了。”她也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事情。
柳若秋摇头道:“王妃言重了,该说是我给王妃和大姑娘带来麻烦才是。”若不是她和这位陈公子逃到这里,摄政王妃也遇不上这样的事。她虽然不大懂,却也明白这绝不是小事。
“我让人先送柳姑娘回去,这事儿还请柳姑娘暂且想保密。”
柳若秋点头称是,“王妃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骆君摇微笑着谢过,扬声唤了外面的人进来送柳若秋出去。
还不等柳若秋出门,外面就有庄头急匆匆地进来禀告,“启禀大姑娘,外面来了几个人说是有小偷进了咱们庄子,要进来抓人。”
“放肆!”骆明湘脸色微沉,道:“便是当真进了什么人也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什么人就敢大言不惭说要进来抓人?”
庄头摇头道:“小的不知,看着像是外地的人。说是被人偷了名贵的东西,他们的人看到那小偷往这边跑了。这边只有咱们家一个庄子,想是躲进来了。”
庄头也有些疑惑,骆家的庄子没人敢来捣乱,这些人显然是对上雍权贵间的事情不大熟悉。
陈循脸色有些难看,却咬着牙没有吭声。
显然对一个读书人来说被人污蔑成小偷,还是一件让人愤怒的事情。
骆君摇轻笑了一声道:“既然丢了东西怎么不报官?直接闯到别人庄子上抓人?你去跟他们说,咱们庄子上没有他们要的人,让他们去别处找。”
庄头闻言忍不住看了一眼陈循,却还是依言去了。
骆君摇含笑对柳若秋道:“柳姑娘,看来你自己回去不大安全,还是跟我一会儿走吧。”
“多谢王妃。”柳若秋也知道摄政王妃是好意,连忙谢过。m.chuanyue1.com
因为担心许家人前来骚扰,骆谨行特意派了不少骆家的护卫在庄子上保护骆明湘,因此庄子上的安全并不用担心。但骆君摇还是留下了两个摄政王府的护卫,方才带着柳如夏和陈循一起离开。
其实只要那些人知道这庄子主人的身份,是绝不敢在这里乱来的。
毕竟对方希望的是悄无声息地抓住陈循将这件事消弭于无形,而不是得罪骆家真的将这件事情推到台前。
摄政王府的马车离开骆明湘的庄子,一路上慢悠悠地往皇城的方向而去。
在距离皇城还有一段路程的时候,外面策马而行的翎兰低声禀告道:“王妃,前面有人拦路。”
闻言马车里其余两人神色顿时紧张起来,骆君摇微微偏头挑起车窗帘一角看了一眼笑道:“在官道上拦路,这个曹冕胆子确实不小啊。”
翎兰道:“以曹冕的身份,就算是稍微出格一些只要有理由解释,回头最多上一道请罪的折子罢了。”对方说是丢了贵重物品一时情急,也算说得过去。
前提是,别不长眼睛拦了不该拦的人。
马车很快到了跟前,翎兰拍马上前,冷声道:“前方何人,竟敢在官道拦路!”
拦在路口的是五六个精壮的中年男子,虽然手里并没有武器,但翎兰却一眼看到站在后面的几个人背后都隐藏着东西。若不是他们心里有数,只怕还真当成是拦路的劫匪了。
这几人都是一副外地人的模样,甚至有几分风尘仆仆的意思。
他们显然是一直盯着骆明湘的庄子,专程等到她们的马车过来才拦路的,只是不知道他们如何确定人在马车里而不是在庄子上的?
为首一人上前,彬彬有礼地拱手道:“还请各位见谅,姑娘马车中的人偷了我家主人的宝物,还请各位不要包庇于他。请将他交于我等,改日我家主人定派人上门致谢。”这人并不认识骆君摇的马车,但看这马车的模样以及前后跟着的几个配着兵器策马而行的护卫,说话的态度还是很客气的模样。
虽然很多人家都有护卫,但能光明正大随身佩刀的护卫却无一不是高官权贵家的。寻常品级的官员出行,除非是衙门仪仗否则私人护卫也是不能佩刀的。
“放肆!”翎兰脸色一沉道:“你等可知道马车里是何人?竟敢出言无状!”
为首那人心中一沉:难不成真让那陈循走了狗屎运,遇到贵人了?
“我等无心冒犯贵上,想来是贵主人心善受了那人欺骗,对这样的无耻之徒实在用不着。还请姑娘和贵主人明鉴。”
翎兰低头倾听了几句王妃的交代,脸色冷漠倨傲地盯着那人道:“我们若是不给呢?”
为首那人见她这模样也知道说不通了,当下也不再客气,神色有些阴沉地道:“若是如此,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他这话一出,跟在他身边的几个人立刻都露出了凶狠之向。
翎兰嗤笑一声,王妃身边的护卫都是摄政王府最出色的,这些人虽然看着有些实力却也仅此而已,若是想要强抢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翎兰一挥手,沉声吩咐道:“拿下!”
“是!”话音一落,守护在马车前后的侍卫立刻飞身下马朝着路边的几人扑了过去。
那几个人也立刻冲了上去双方厮杀在一起,然而这些人并不是摄政王府精锐的对手,很快便落了下来。
为首的男子见状一咬牙,目光射向了不远处的马车。
他抛下了跟前的敌人,飞身扑向了马车。
翎兰抬手拔剑,不等她一剑挥出那中年男子手还没摸到马车的帘子就已经被一股极大的力道打飞了出去。
他们之前看这马车雅致精美,领头的侍卫还是个女子便以为马车里坐的必然是哪家女眷,哪里想到竟然会是一位高手?ωWW.chuanyue1.coΜ
中年男子重重地跌落在地上,有些艰难地抬起头来就看到一个美貌之极的妙龄蓝衣女子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她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众人拍了拍手,一双明澈的眼眸落在被打飞出去的中年男子身上,笑道:“就算你的主子也不敢在上雍对我动手,你倒是好大的胆子。既然有这个胆子我还以为是什么高手或者死士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中年男子无言,看着眼前的美貌女子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难不成他们真的撞上什么招惹不得的人物了?但是这样年轻美貌还武功高强的女子……
男子只恨时间太急,那庄子周围又没什么别的人家,他们实在来不及打探那庄子主人的身份。
身为一个刚到上雍甚至还来不及进城的人,再看看那虽然雅致精美却没有显眼标识徽记的马车,男子着实猜不出来眼前这些人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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