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师靖跪坐在苍碧之王白骨嶙峋的背部,俯瞰着厚重的大地,耳畔风声沉雄。
“楚楚与小禾还在城里,我们……”慕师靖忧心忡忡。
“不必。”宫语打断了她的话,平静道:“既然你大师兄二师姐来了,她们就不会有事,西疆远离神山,是你师兄师姐的地盘,很安全,更何况……”
宫语低头看着掌心,说:“更何况,他们说我是厄难之种,若此言不虚,那还是不要连累小禾与映婵的好……总之,我想先安静一段日子。”
“……”
慕师靖打量着师尊如今这副娇小可爱的模样,忍了又忍,还是问:“所以徒儿就可以被连累嘛?”
“拉你上来还不是为了救你?”宫语没好气地问:“你现在要是想下去,我可以送你下去。”
慕师靖回想起那双诡异的眼,不敢再去看下方无边的黑暗,忙向师尊表忠心:“徒儿愿追随师尊左右,不离不弃。”
“你这卦变的倒是快。”林守溪靠在白骨上,笑了笑。
“哼,我与师尊情深义重,是你可以比的吗?我与师尊可是真正的师徒,再看看你,你和你的师父徒弟干的都是什么?干过哪怕一件和师徒有关的事吗?”慕师靖冷嘲热讽道。穿书吧
林守溪觉得她说的甚是有理,也没想着反驳,倒是小语沉下了小脸,冷冷地问:“你这是在指桑骂槐?”
“我可什么也没说啊,师尊大人不要胡思乱想。”慕师靖摆了摆手,一脸无辜。
“你现在说话倒是客气。”小语说。
“徒儿何时不客气了?”慕师靖战战兢兢。
“你说呢?”
小语始终忘不了慕师靖刚刚洞悉真相时的嚣张劲,那时的她在这徒弟面前低声下气的,生怕她去林守溪那检举揭发自己。
如今她破罐子破摔,倒是浑身一轻。
当然,小语暂时还没有勇气在小禾与楚楚面前摔一摔,她甚至有些怀疑,将小禾楚楚托付给檀儿去照顾,是不是也是她下意识的逃避。
不管怎么说,她反正逃开了,这种逃避让她不至于受慕师靖的气,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反正她现在是小语,小语只是个八岁的小姑娘,不需要深谋远虑什么。
小语也不去与慕师靖怄气,她重新扑回了林守溪的怀中,小脑袋在他的怀里蹭来蹭去,一口一个师父地喊着,乖巧甜美,任谁也不会相信,这位竟是清冷孤高的道门楼主。
慕师靖在侧,林守溪也更拘谨了些,他一时分不清该拥抱还是推开,只好任由小语蹂躏自己,在他的脖颈间又蹭又亲,一副要将他吃干抹净的样子。
“真不知羞……”慕师靖见了这幕,不由面颊微红,她捧着脸颊,侧过头去,却还是时不时往那里瞄几眼,看他们会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慕师靖越看越是感慨,心想自己在师尊身边长大,竟这般纯白善良,实在是出淤泥而不染之典范了。
最终,林守溪还是抱住了小语。
先前,小语折腾得很,她顺着他的脸颊一路亲,亲过他的下颌线与脖颈,一直亲到了他线条分明的结实胸膛上,被抱住后,小语一下子乖了下来,她紧紧抱住林守溪,汲取着他胸膛牢靠的暖意。
“师父开心吗?”小语问。
“开心的。”
林守溪点点头。
纷繁复杂的心绪淡去之后,林守溪还是感到了馨宁,他虽无法在短时间内完全接受师祖与小语是同一人这件事,但没关系,来日方长。
“唉,擒贼先擒王,道门这下真的被一网打尽了。”慕师靖很伤心。
“慕姐姐,你说,谁是贼谁是王呀?”小语转过头,奶声奶气地问。
“哼,徒儿与林守溪一同来救师尊,千里迢迢,千难万险,结果呢,师父对林守溪这般好,对我却这般差,偏心偏到这個份上,你让徒弟怎么安心?”慕师靖咬着唇,委屈地说。
小语听了,亦感到一丝羞愧,过去,她对于慕师靖与楚映婵的教育都是严厉的,她的确应该好好反省了。
小语走到了慕师靖身边,坐下,扯了扯她的袖子,说:“好了,这次多亏了师靖,以后为师会温柔一点的。”
“说话算数吗?”慕师靖将信将疑。
“当然算。”小语说。
“你到时候不会说,这话是小语说的,不是为师说的吧……”慕师靖弱弱地问。
“……”
知师莫若徒,小语的退路被慕师靖一句话封死,她看着这个小徒弟委屈巴巴的样子,回想着将她拉扯长大的经历,也生出怜惜,觉得师靖也十九岁了,该对她更好一些了。
“好了,你们先闭上眼睛。”小语柔声道。m.chuanyue1.com
林守溪与慕师靖乖乖闭眼。
再睁开时,小语已消失不见,宫语斜坐在那里,将这身雍容褒博的裙裳完美地撑起,一双玉腿自裙摆下斜斜探出,晶莹胜雪,清艳不可方物。
慕师靖见到师尊,如见天敌,本能地向后缩了缩。
宫语揉了揉慕师靖的脑袋,柔声道:“以前是师尊不对,师尊教书育人的经验太差,险些误人子弟,实在惭愧,今后只要你不犯大错,为师一定好好待你,好不好?”
“师尊说话算数哦。”慕师靖一边说着,一边瞥了林守溪一眼。她不确定,是师父真的变善良了,还是只是在林守溪面前装装样子。
“当然。”
宫语郑重其事地说着,还将慕师靖轻轻拥在怀里,为她整理凌乱的秀发。
如绸的秀发被宫语挽在手中,一绺一绺地打理着,慕师靖正襟危坐,心中感动,忽地,宫语对着林守溪伸出手,说:“给我。”
“我怎么可能随身带把梳子?”林守溪摇了摇头,说。
“不是梳子。”宫语说:“你将簪子还给我吧。”
“……”
林守溪与慕师靖皆一愣。
“簪子?师父要簪子干嘛……”慕师靖小心翼翼地问,柔软的身躯明显僵硬了几分。
“我给你挽个头发啊,而且,这簪子在林守溪那放了这么久,他没少用那簪子欺负你吧?”宫语微笑着问。
“是,是啊……他总欺负我,可坏了,师尊一定要擦亮眼睛,切不可被这师徒情谊蒙蔽了眼睛。”慕师靖这样说着,语气却是心虚。
“是么,看来我家小师靖真是受尽委屈了。”
宫语浅浅一笑,看向林守溪,露出疑惑之色:“这银簪为何不给徒儿,还要徒儿来求师父不成?”
“倒不是我不想给,只是……”
林守溪话还没说完,慕师靖立刻打断了他:
“算了算了,一枚银簪而已,就送给他吧,而且师父说,见簪如见面,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徒儿都会与师父在一起,这银簪要不要又有何分别?”
宫语可是大狐狸了,她听慕师靖这没底气的语气,很快猜到了大概,眯起眸子,贴近她的耳朵,凝视少女侧颊,缓缓地问:“簪子该不会是弄丢了吧?”
“这,这你问你师父去呀,我哪里知道……”慕师靖声音越来越轻。
“嗯,是弄丢了,慕师靖弄丢的。”林守溪说。
“哎,让你说你还真说啊!”
慕师靖又羞又急,想去捂林守溪的嘴巴,却被宫语抱了回去,见师尊一脸严厉,她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使劲给林守溪使眼色,林守溪假装没听见,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地经过说了出来。
宫语神色愈冷。
“慕师靖,你的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啊,连我的东西都敢丢?”宫语冷冷质问。
“我……那个……嗯……”慕师靖语无伦次,最后小声辩解道:“那个,我去把它找回来就是了,我……我在船上刻了记号的。”
此话不说尚好,说完之后,宫语彻底恼了,她揪着慕师靖小巧玲珑的耳朵,问:“你真将为师当傻子了?”
“弟子,弟子不敢……”慕师靖说多错多,抿紧了唇,不敢再言。
宫语盯了她一会儿,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趴下。”
“不要!”慕师靖立刻摇头,“师尊饶了我这回吧,我再也不敢了。”
“再也不敢?”宫语摇了摇头:“你这小妖女的性子莪还不懂?”
“那,那也别在这里啊。”慕师靖不断用余光去瞥林守溪,示意他转过身去,可林守溪依旧视而不见。
慕师靖知他是故意的,心中恨恨,银簪一事的确是她理亏,她权衡之下,还是乖乖在宫语的大腿上趴好。
宫语正要惩戒这一孽徒,林守溪却冷冷地问:“小语,你平日里就是这般教育徒弟的?”
“我……”
宫语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指责自己。
林守溪与她翻起了楚楚的旧账,宫语自知理亏,无言以对,只是轻声道:“师父只教了我短短七日,小语……小语还没来得及学会怎么当一个合格的先生呢。”
“你是在怨师父么?”林守溪问。
“我……”宫语轻咬红唇,说:“小语不敢。”
林守溪拍了拍自己的腿。
宫语瞳孔一颤,袖间的双手立刻绞紧,这位傲视凡尘不可一世的大仙子竟没有辩驳什么,乖巧地走到他身边,轻轻趴下,慕师靖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心跳不由加快,心想今日竟可见到师尊被……
她还未来得及在心里感谢林守溪为她解围,林守溪已淡淡道:“小语有错,你也难辞其咎,一并过来吧。”
“什,什么?你说什么?”慕师靖一惊,忙道:“你凭什么罚我?”
“凭我是你师祖。”林守溪问。
“师祖……”
不对啊,明明自己是他师姑来着……
慕师靖被这辈分搞得悲愤,心想果然有其师必有其徒,你们这罚人的逻辑简直一脉相承!她还想争辩,却听宫语一声清叱:“过来!”
慕师靖只得不情愿地过去,一道趴下,与师尊大人挤在他的腿上,仿佛犯了错的小姑娘。
苍碧之王的背脊上,身为道门门主与圣女的绝色师徒乖巧趴着,曼妙的娇躯紧贴,高高在上的仙子就这样任由魔门少年狠狠施加惩戒,惩戒中,仙子们娇躯轻颤,哀饶不止,说了许许多多丢人的话语。
天空又下起了雪。
雪落在荒外。
苍碧之王振翅北去,不知要将他们载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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