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渐渐明亮起来，毛毛细雨仍然下个不停，四下一片迷蒙，乳白色的雾霭笼罩窗外。
车厢内大的出奇，欢欢坐在软榻上，困顿地感受着车马的摇摆。
柳絮坐在软榻下的小几上，捧着欢欢的衣摆细细熏蒸，将沾染上的几丝湿气祛除干净。
“你们刚才跪的好整齐，什么时候练的？”
柳絮抬眼，她的小主子托腮面向车窗，双眸微阖，纤长的睫毛却止不住颤抖。
柳絮回话：“出发前云姨吩咐的，告诫我们在家里还好，在外我们就是主子的一部分，若是我们礼仪不周全，叫主子给人看轻。”
欢欢眼眸睁开，虚虚看向前方：“你不叫她周管事了吗？”
柳絮对着欢欢笑：“奴婢毕竟是主子的人，您的意志才是第一位的。”
欢欢低头，对上柳絮的眼：“我平日里是不是很虚伪，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
这句话她只有对刚来不久的柳絮能问出口，天青和凌霞与她从小一起长大，那一跪之后她暂时无法面对她们。
柳絮语气郑重：“主子是我见到的最好的主子。”
欢欢扯了扯嘴角，是啊，主子，那一跪，跪碎了她的自以为是。
她觉得自己平等待人，压迫就不存在，殊不知那只是自欺欺人的视而不见。
她的存在就是压迫，她的出生就是不公平，她怎么想从来不重要，她能对所有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当一个好主子。
系统没有插话，从后台调出数据版，数据版上很久没动过的某项数值正缓慢爬行着。
它暗暗点头，终于有点进度了，无论是成人成神都要入世，不入世怎能体会，不体会怎能有所得。
生命从来就不是某种单薄的状态，它是万千世界中最神秘的奇迹，而在这之中又属人的感情最为复杂多变，最为适合欢欢如今的状态。
总部定下的方向非常正确，远离狗男人，那狗男人恨不得欢欢永远沉睡在他建立的世界，连生存所需的空气都只能由他亲口渡过去，从生存到需求，再到情绪和思考，每一丝都有着蓬勃极端的掌控欲和占有欲。
同时和他人建立深刻联系。
比如这个世界和尤嘉禾的母女关系……系统沉思片刻，拉出数据版开始编写总结报告。
片刻后，欢欢又轻声问：“我这次砸书房，是不是惹了很大麻烦？”
这种事情如果柳絮再历练个两三年就能从容回答，但如今稚嫩的她只能沉默。
欢欢向来聪明，这件事在脑子里过了一圈就知道了，她撇撇嘴，抱怨道：“知道啦，长大和懂事真的很烦人！”
“叫天青和凌霞过来，既然好不容易离开了京城，那就趁机做一些想做的事情！反正能管我的都不在这！”欢欢往后一仰，脸上的郁闷困惑一扫而空，眉头上挑，神采飞扬。【穿】
【书】
【吧】
柳絮看小主子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活力，松了口气，掀开车帘对着随行的侍卫低声吩咐，吩咐他们去叫跟在后面车马上的天青和凌霞。
“不过好像忘了点事情。”欢欢疑惑嘀咕：“系系，你记得我忘了什么吗？”
【没有吧。】系统正吭哧吭哧写报告，闻言将数据版某条拉出来扫了一眼：【东西清单都齐了，没什么忘了的。】
看完还抽空感慨一句：【不愧是大家族，虽然时间急，可准备的东西一点没差。】
……
欢欢一路南下，雨势渐小，天气也晴朗起来。
而在京城，阴雨连绵，乌云笼罩下视野一片昏暗。
“她已经走了！！什么时候！！这么快！！！”常清净一骨碌从榻上翻身下床，身上的宣纸雪花般四处乱飞。
“嘶！忘记了忘记了，现在全乱了。”常清净吸了口气，苦恼的揉了揉头发，对着满榻的宣纸毛手毛脚的整理。
完全无视了身后的母亲。
福寿脸色发黑，捏着团扇的手紧了又紧，终于忍不住发火：“常平安！！你又熬夜躺着看书眼睛还要不要了！！睡到这个时辰才起！既不洗漱也不打理！穿的怪模怪样！头发甚至还打结！！”
青山放好食盒，好声劝架：“小姐这是爱书如痴，真性情了些，亦是可爱之处。”
福寿对女儿从来没脾气，没好气道：“我倒愿她像别人家那样。她这样读下去，过几年不如她的那公子都能参加科举，我怕她……”
福寿咬了下唇，脸色不好。
她从前多骄傲于女儿的出众聪慧如今就有多么后悔，小小年纪心病成结，看着女儿差点把自己逼疯，她宁愿女儿如同常人那般蒙昧无知。
“科举？！”常清净听到音回头，将手里的文稿一扔，眼眸闪闪发光：“对了娘！我打算女扮男装参加科举，等我做到大官之后我再突然恢复女儿身，吓死那群老古董！！”
福寿想了一下自家皇兄的性子，吓到窒息：“你也不怕皇上当场按欺君之罪斩了你！！”
常清净挠了挠头，头发打结，不小心扯痛头皮，揪下一撮头发：“嘶！好痛！”
“头发这么长好麻烦！娘！你觉得剪个短发怎么样，洗头又快又省水。”
福寿面无表情：“不怎么样！你娘我还没死呢！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种叛经离道的话在家里说说就算了，你若在外面胡嚷嚷，小心你的皮！”
常清净恍然：“也是哦，我都忘了这一点了，放心吧，娘你活一天，我就一天不剪头。”
福寿斥责：“说的什么混账话！你看看你，还不去洗漱！”
“等我收拾完。”常清净又扎回纸堆里，嘴里碎碎念：“不恢复女儿身怎么能行，这才是计划的关键呐……”穿书吧
福寿头痛无比，觉得自己操碎了心。
常清净房里不像贵女规格那样婉约秀巧，也不像书生书房那样严肃工整，若是给人一个感觉，那就是乱。
书籍笔墨到处都是，成堆的宣纸随处可见，博物架上更是五花八门，价值千金的鎏金碗和一堆杂物放在一起，早就干枯的野花野草也搁在上面，凌乱而随性。
她穿一袭除了舒服方便一无是处的长袍，腰侧还残留洗不掉的墨迹，头发无一饰物，甚至有些干枯毛躁被五色的祈福彩绳强行绑在一起，显得凄凄惨惨。
“这个皇帝接受不了，那换个皇帝好了。”常清净自言自语着，很早以前她就有了这种显得神经质自言自语的症状。
“常平安闭嘴！！这种话你也敢往外说！！”福寿高声斥责。
“别担心哦。”常清净直起身，站在一地凌乱的宣纸中，半边白净的侧脸对着福寿。
“虽然我真的搞不懂这里的政治怎么搞，但我已经找好跟随的人选了。”
常清净忽然想到什么，眼睛略略睁大，痛苦的抱住脑袋，难得像个的小孩子：“呜呜呜呜啊啊！怎么妹妹突然就走了！！她这么一走我这边难度就变成地狱开局了哇！怎么突然变成这样！！呜呜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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