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寿公主看得酸楚,她明白这种绝望,那时她是女学第一,心高气傲,总觉得自己学男学也不会比任何人差。
然而当她躲在幽暗的桌子底下,明亮的外面,皇兄们各自讲述游学时的见闻,险峻的高山隐没在碧蓝的云雾里,雪白的山立在视线的尽头,匍匐的土司和人群,如同虔诚的羔羊跪拜,一日的第一抹阳光出来,所有白色被照耀成浓烈的赤金,仿若深色的不断流动的熔金。m.chuanyue1.com
而另一个说起深山里静默的大理石像,银灰色的月光下,山林盛满莎莎的寂静,有湖,有山,还有松子和落叶摇落的声音。
一种因为无知而产生的巨大自卑笼罩了她,恍如一朵鲜妍的花面对面地看太阳,渺小而痛苦。
同时,强烈的阳光将她炙烤,干涸而温暖,她的旁边,杂草发疯一样生长,不起眼的野花在夹缝里愤怒的开放,颜色红得近紫,快要燃烧。
当她回到姐妹中间,在一众鲜花中,她感受到刻骨的孤独。
从此,她再未得到一句赞赏。
身为女子。
如果过于聪明,就要承受这个男人世界的深深恶意,而她最宝贝的女儿,比她更聪明。
如果过于清醒,就要忍受世上最恐怖的孤独绝望,而她的小平安,比她更清醒。
“夫人,不好啦。五小姐把老爷书房里的东西全砸了!”丫鬟的尖叫传来。
常清净猛地抬头,像一只慢吞吞地黑猫从角落里出来:“娘,我想去看看。”
能出现让常清净移开注意力的事情,福寿简直喜极而泣,也不管常荣源回来看到书房会有什么影响,带着女儿立马赶过去。
到的时候,常清欢正被人抱着,伸手去掐水缸里碗口大的荷花,这孩子倔强的很,一定要自己把荷花掐烂,也不怕自己掉下去。
“福寿夫人。”抱着常清欢的小少年,回过头来问好。
“季舒,我迟早杀了他。”常清欢无视了来人,安分的呆在季舒怀里,五六岁的团子,戾气重的吓人。
季舒笑笑,不置可否,亲自帮常清欢掐掉了最后一朵荷花花苞,戴在小姑娘头上,小姑娘直接拽下来,扔到地上,不满的哼唧:“他碰过的东西我都讨厌。”
季舒脾气好的好像没有:“好,下次注意。”
福寿从未见过如此自我的人,就像看不见她这个长辈站在一旁一样,自顾自的说话应答,指挥着仆人把一切砸的干干净净,又旁若无人的离开,这次,连那个叫季舒的少年都无视了她。
福寿低头看了看日渐消瘦的女儿,咬了咬牙,亲自从墙角抱了块石头,身上穿的绸衣染上泥土和青苔。
“平安,看好了。”福寿咬牙,她是个四肢不勤的标准贵女,拿瓷杯还行,抱这么大块的石头,手酸的不行。
福寿举高石头,哐当一声砸到绘着花卉的瓷缸上,哗啦哗啦,青荇和泥水弄脏脚下的砖石。
福寿微微喘气,看着女儿亮起来的目光,骄傲的抬起头,仿佛回到了儿时次次女学第一的风光时候,用自己惯常的稳重又傲慢贵族语调缓缓道:“青山绿水,去,带着小姐捡石头去,仔细别伤着,今儿个咱也砸一回,让常荣源那厮欺负我女儿!”【穿】
【书】
【吧】
……
回忆完毕,福寿看着女儿露出无辜乖巧的笑,脑仁一抽一抽的疼,不去看她这幅准没好事的表情:“你自小主意大,娘都管不了你,小时候闹着不要嫁人,娘连假死的身份都准备好了。到头来你又愿意嫁人,挑挑拣拣,选了个除了家室一无是处的蠢物……”
说着说着福寿的呼吸急促起来,觉得自己快要被气死,儿女都是债,她这女儿怕是她上辈子做的孽。
常清净露出不失礼貌的尴尬微笑,自从她嫁人,娘是越来越唠叨了:“娘,我出去玩了。”
福寿气得捧心:“都多大的人了,还和小时候一样,张口闭口出去玩……饭也没吃,青山,去小厨房拿饭菜来,给小姐送过去。”
青山笑着退下来,她倒觉得,小姐这样跳脱的样子很好,想必夫人嘴上虽然指责,但内心深处肯定是欣慰的。
哪个做娘的不希望儿女永远像小时候?
福寿叹气,不去看满地的狼藉,被绿水扶着,回了自己院子。
铺开信纸,措辞片刻,把今日的情形写下,写完待墨迹阴干,折入信封,滴上融化过的蜜蜡,眼中意味不明:“绿水,把信给那位送过去吧。去西宣街,有个买桃花酥的铺子,你去要二两二分二钱半的桃酥,买完了正常走回来,自会有人来把信偷走。”
那日砸了书房,砸时一时爽,事后悔断肠。正当她盘算着着用自己几年来的势力和常荣源还有外面那群满口礼法的人拼一拼,起码要让她的平安别受影响,可妇人的内宅势力,都是依托于男人的,怎么比得过,她没把握全身而退。
正当她焦头烂额,翻来覆去的时候,那位来了。
稚嫩的少年如一杆细瘦的青竹,又如一阵风,一阵雾,处处普通的恰到好处,平淡的丝毫不惹人眼。
“福寿夫人,某想和您谈个交易。”
福寿眯起眼,她的母亲是个小地方送上来的最低等嫔妃,生下她之后地位也只是高了一点点,这么算来,她是公主里面最低的那批,一般是送去和亲或者赏赐给世家的。
而她是姐妹里唯一一个,荣升超一品,虽是搭了世家和皇权博弈的顺风车,但她多年来的历练,让她即没过于轻视这个少年,也不至于大惊小怪。
“谈什么?”
“欢欢总是过于在意她的母亲。”季舒面具般的表情终于有了真实的波动,露出鲜活的苦恼来:“而尤夫人的状况也确实让欢欢放心不下,夫人是少有的明白人,如果福寿夫人能开解一二,我想欢欢会放心很多。”
福寿想起尤嘉禾的样子,没什么想法,平日里两人身份尴尬,保持互相忽视的态度就好,私心里,颇为看不起为常荣源这样的人日渐消沉。
“这倒是不难,本为一家,自该照应。”福寿打着全是废话的官腔。
“多谢夫人。”季舒行了一告退礼,彼时疏疏的阳光从树梢穿过,细碎的阳光阴影打在他身上。
“对了,夫人。”季舒半偏过身,阳光和阴影就落在侧脸上:“某刚从偏处过来,竟有家贼胆大包天砸了书房,贼人已经伏诛,对一切罪行供认不讳,夫人记得将贼人带到尤大人面前,认证物证,尤大人想来不会对携女出游的夫人过于苛责。”
那样深沉阴郁的眼神,让福寿想起一人,她那远在皇宫的皇兄,他们都有一双如深井一般令人无法看透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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